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陶立波哼了一聲,收起笑臉,冷聲道:“鄭學恆,這個客戶,我不會放手的。”
鄭學恆喝了一口酒,隨後把酒杯放回桌上,抬眼看向他,沒有表情地說道:“陶立波,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具體報價,但據我所知,你的價格應該賺不了多少錢,甚至還有可能虧本。大家在商言商,何必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陶立波放下筷子,又替鄭學恆倒了一杯酒:“損人不利己?我看未必。”
鄭學恆面色一沉。
陶立波笑道:“鄭學恆,我混這個行業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呢。有些原材料,你未必能拿到我的價格。”
鄭學恆心裏清楚他說得沒錯,原材料的採購價也影響着最終的報價。不管做什麼行業,最後難免要拼資歷拼經驗。在資歷方面,他的確拼不過陶立波。
鄭學恆沒有說話,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陶立波又道:“鄭先生,‘上市’不一定意味着成功。不過,年輕人嘛,心高氣傲、急功近利也能理解,呵呵……”
這一場談判,鄭學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那個意大利的客戶代表還有幾天就要回國,鄭學恆這邊的人還在跟意大利公司總部聯繫,但情況不容樂觀。
眼看客戶代表回國的日子越來越近,鄭學恆反倒鎮定了下來,不再整天忙着工作,拉着趙曦到處遊玩。
他越是這樣,趙曦就越擔心他,終於忍不住在一次湖上泛舟的時候問他:“鄭學恆,你那個客戶的事怎麼樣了啊?”
鄭學恆倚着船舷而坐,一手浸在湖裏,聞言撩起一把水灑到她臉上,笑道:“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急什麼?”
她能不急么……
趙曦從包里抽出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嘟囔:“你這個樣子,就算陪我玩兒我也玩兒得不安心啊。”
鄭學恆笑了:“怕我生意砸了玩不起嗎?”
“才不是這個意思。”趙曦瞪了他一眼,鄭學恆摸摸她臉:“好了好了,開玩笑呢。”
“哎,你又濕噠噠地摸我一臉……”趙曦抱怨了一句,又拿紙巾把臉擦乾淨。
在湖上晃了一會兒,趙曦又覺得沒意思,跟鄭學恆一起上了岸,找別的地方玩。
這裏風景不錯,沿岸過去有不少店鋪攤位,都是賣特產的。
趙曦在一家賣綉品的攤位前駐足,看着檐下掛着的手帕絲巾低聲對鄭學恆說道:“怎麼每個地方都賣這種手帕啊……”
她說的是一塊白色方巾,角落上秀一朵花的那種,裝在四角方方的紙盒裏,外麵包一層透明塑料膜。
店家看她光站着不買,也沒上來招呼。鄭學恆拖着她走開,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同一塊手帕,在蘇州就是蘇綉,在四川是蜀綉,到了湖南就變成湘繡……你剛才二不二,站在人家攤前說那種話,也不怕人出來攆你。”
趙曦哼了一聲,不愧是經濟全球化的時代,連特產都全球化了。
下午鄭學恆提出去附近茶樓坐坐,趙曦正好也走累了,欣然同意。
茶樓環境不錯,進了包間,趙曦剛坐下揉腳,鄭學恆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他接起的時候,她順道瞧了一眼,隱約見到陶立波的名字。
這通電話,鄭學恆沒有當著她的面接。趙曦見他出去還掩上了門,不由有些擔心,脫了鞋子光着腳打算跟出去看看。
門剛開了一條縫她就發現,鄭學恆沒走遠,就在門邊靠着牆角講電話。
他說話聲音很輕,趙曦看見他臉色不太明朗,隱約從他嘴裏聽見什麼“趙曦”。過了一會兒,他又朝那邊冷笑一聲,說了一句“你可真讓人倒胃口”,這才掛了電話回來。
趙曦連忙跑回位子上坐好。
鄭學恆進了門,見桌上的水果茶點都沒動過,看了她一眼,問道:“剛才不是說餓了么,怎麼不吃?”
趙曦隨手拿起一個橙子在兩手之間拋來拋去,想了個借口說道:“你讓我自己剝橙子皮啊?”
“你倒是會順桿爬。”鄭學恆輕笑一聲,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橙子,慢慢地剝了起來。
茶室里除了茶香之外,又多了橙子的香味。
趙曦吸吸鼻子,趴着藤椅背問他:“剛才誰的電話呀?”
鄭學恆手上動作沒停,抬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看到名字了嗎?”
哎,要不要這麼直白啊……
趙曦臉一紅,接下去的話在舌尖打了個圈才問出來:“陶立波找你什麼事啊?”
鄭學恆這次頭也不抬,說道:“他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找着機會噁心我嗎?”
趙曦哦了一聲,暫時沒說話。她剛才聽見他們提到她的名字了,陶立波利用她噁心鄭學恆嗎?
還真夠噁心的。
鄭學恆剝了橙子,把橙子肉一片片掰開放在一個小碟子裏,趙曦拿了一片嘗一嘗,舒服地眯了眼睛:“手剝的果然比刀切的好吃。”
“也不看看誰剝的。”鄭學恆回了一句,看她一臉享受,也拿起一片嘗了嘗,“不就是橙子味么。”
趙曦道:“因為是你親手剝的啊。”
“真會說話……”鄭學恆誇獎了她一句。
在茶室呆了一下午,中途兩人還看了一個茶藝表演。趙曦看着前面白衣白袍的老師傅,仙里仙氣地洗茶倒茶,忍不住躲在鄭學恆身後打了個哈欠。
鄭學恆注意到她的動靜,側過頭低聲問她:“困了?”
趙曦毫不客氣地點點頭:“節奏太慢容易打瞌睡……”
她說著話,耳邊又飄來古箏叮叮的聲音,純正的古風古韻,讓人彷彿飄在雲端。
茶藝表演完畢,兩人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去。趙曦還有些沒睡醒,靠在鄭學恆身上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我藝術修為不夠高啊?”
鄭學恆笑了:“我看這些茶藝茶道,也就是感受感受氣氛,隨便放鬆一下。裏面的門道我還真不清楚……咱們這些俗人就別侮辱‘藝術修為’這四個字了。”
兩人到了晚上才回酒店,趙曦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對了,你就這麼陪我出來逛,跟你一起過來的那些人呢,他們怎麼辦?”
鄭學恆輕描淡寫道:“我讓他們都回去了。”
“回哪兒?”
“虞尚市唄。”
“那個小陳也回去了?”
“對,都回去了。”
趙曦在酒店門口停下腳步,看向他說道:“鄭學恆……”
鄭學恆還拉着她的手,見她不走了,也只好停下步子,回身看着她:“怎麼了?”
趙曦垂了垂頭:“你放棄了嗎?”
鄭學恆道:“現在是陶立波要玩兒我,跟意大利那邊沒關係。充其量,意大利那邊也只是坐收漁利……我總不至於為了賭一口氣,把公司利潤棄之不顧。”
“那你的訂單還有合同怎麼辦?”
“我總不至於只有這一個客戶,”鄭學恆跟她解釋,“雖然其他客戶質量參差不齊,但也不至於因為丟了這一個訂單,就讓公司破產了。”
趙曦低着頭,跟他一起進了酒店。走進電梯的時候,她又想起剛才聽到的那通電話。
陶立波跟鄭學恆提到她了。
到房間之後,她猶豫再三,對鄭學恆說道:“其實我下午聽到你打電話了。”
“然後呢?”鄭學恆脫了t恤,光着上半身,頭也不回地說道。
趙曦看着他堅實的後背,低着頭,小聲道:“我去找他談談唄……”
鄭學恆轉過身,看着她冷笑一聲:“趙曦,我真懷疑你當初是怎麼在上外保研的!”
趙曦抬頭看向他,好好的,怎麼又吐槽她的學歷了啊!
鄭學恆道:“幸虧你說這話的時候還知道心虛,不然我非把你從窗戶扔下去不可!”
趙曦也有點不高興了,撅着嘴道:“我這不是想幫你么!”
她一側身,大步過去往沙發上一坐,拿了個抱枕放在懷裏又揉又掐。
鄭學恆說道:“你的智商在讀研的時候用光了?”
趙曦生氣了,一把將手裏的抱枕丟過去,虎着臉道:“鄭學恆,你再這麼說話,我就跟你吵架了啊!”
鄭學恆側身一讓,抱枕恰好貼着他臉頰飛過。他又彎身把抱枕撿起來,撣了撣灰,然後拿着塞回趙曦懷裏:“沒見過吵架還吵得這麼沒氣勢的。”
他這話一出口,趙曦立刻就垮下肩膀。他說得沒錯,她這架吵得真沒氣勢。
可是,這是因為吵架對象是鄭學恆啊……
鄭學恆揉揉她腦袋:“你還不清楚陶立波的意圖么,你以為你跟他談談就能把他拿下?別傻了。”
趙曦往深處一想,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鄭學恆又說:“而且,我也不至於把女朋友扔出去做公關,那我還是人嗎?”
“哎……”趙曦嘆了口氣,額頭在他□□的胸膛撞了撞。
不過,他們不想去找麻煩,並不代表麻煩不會來找他們。
陶立波那邊也不知是不是見鄭學恆沒了動靜,突然有些寂寞,過了兩天,鄭學恆與趙曦收到前台遞上來的一個信封,裏面是陶立波給他們的音樂劇門票。
過了一會兒,陶立波又親自打電話過來:“nicola先生感謝鄭總這些天的關照,特地邀請鄭總跟趙小姐一起看音樂劇。不知道鄭總是否賞光?”
la先生就是意大利那邊的客戶代表。
趙曦看看門票:“陶立波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