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趙曦覺得，她今天來這裏最大的失誤，就是忘記告訴鄭學恆，天台除了有很多小情侶外，還有很多抓小情侶的老師。
“好丟臉！”趙曦一手捂住眼睛。
鄭學恆也很尷尬，當年讀書的時候，他沒機會早戀，更沒機會早戀還被老師逮到，沒想到現在站在了青春的尾巴上，倒是被老師逮了一次。
政教老師提着電瓶燈氣沖沖地趕過來：“現在是什麼時間？你們是什麼身份？不好好學習成天就知道搞對象，你們——”
教訓聲戛然而止，政教老師看着眼前兩個明顯不是本校學生的人，愣了一下，亮閃閃的電瓶燈直接照在他們臉上：“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
燈光實在太亮了，鄭學恆連忙擋住眼睛，趙曦倒是從指縫中勉強看了政教主任一眼，發現居然還是當年那個政教主任。
丟臉也比被當成壞人好！
趙曦眯着眼睛，朝政教主任揮了揮手：“嗨，陳老師，你還記得我嗎？”
陳主任：“……”
“我是趙曦啊，以前塗指甲油被你樹典型的那個。”
陳主任：“……”
被陳主任樹過典型的學生太多，他還真想不起來了。
趙曦無奈，報上以前班主任的名字：“陳主任，我們以前是謝恬老師的學生，今天過來是來看她的。”
鄭學恆撇過頭。
真是太丟臉了，連趙曦以前的班主任都要知道他們來天台談戀愛，然後被政教主任抓住的事了。
“謝恬？”陳主任把燈光從他們臉上移開，思索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突然高聲道，“謝老師今天沒值班，你們騙誰呢？！”
他說著，直接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了個號：“高三四樓天台有校外可疑人物，快過來。”
嗚嗚……要不要這麼倒霉啊！
最終，兩人在警衛室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陳主任皺着眉頭打量趙曦，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叫趙曦？”
趙曦點頭如搗蒜：“陳老師，我是xx年入學的，被你通報批評的時候，剛上高一呢！”
因為急於讓陳主任想起來，她的語氣顯得迫切又興奮。
鄭學恆瞥了她一眼，通報批評什麼的，很光榮嗎？
陳主任猶豫着說道：“你是後來考進上外那個趙曦？”
“對對對，陳老師你想起來了啊？”趙曦有點激動。
想是想起來了，不過陳主任眉頭皺得更緊了：“都畢業這麼久了，還來挨批，你是上學的時候沒被批評夠啊？”他說完，看向一邊的鄭學恆，努努嘴，“你男朋友？”
趙曦有些扭捏，雖然畢業這麼多年了，但是在曾經的政教主任面前，她好像又變成了以前那個穿着醜醜的校服的女生。
所以政教主任一問，她原本與鄭學恆握着的手便趕緊鬆開了，惹得鄭學恆不滿地瞧了她一眼，然後他才起身跟陳主任握握手：“陳老師你好。”
趙曦連忙也跟着起身，與鄭學恆並肩站在一起。
哎，這算是夫唱婦隨嗎？
趙曦被自己的想法窘到，紅着臉笑眯眯地站在鄭學恆旁邊。
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陳主任也沒時間跟他們繼續糾結，揮揮手就讓他們走了，不過走之前他又囑咐了一句：“以後看望母校記得白天過來。”
“知道了，謝謝陳老師！”趙曦嘴甜地說了一句。
陳主任笑着看了她一眼。
哎，被自己管教過的學生如今學業有成、愛情美滿，做老師的心裏也莫名滿足啊。
兩人走出警衛室，晚自修下課鈴聲剛好響起，原本寧靜的校園一下子熱鬧起來。
趙曦與鄭學恆還是原路回去，從警衛室到學校後門，需要穿過教學樓。因為下了課，樓道里全是嬉鬧聲，還有鞋底與地板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經過一個樓梯口，有老師在教訓班上學生：“你跑什麼跑，在樓道里跑這麼快，撞到人怎麼辦？”
身旁又有幾個男生匆匆跑過，還有女生手拉着手，商量晚上誰先洗澡。哦，前面忽然發出一陣爆笑，是一個女生錯牽了男生的手。
趙曦彎起嘴角，看向鄭學恆。
你瞧，這就是我的高中、我的青春，有老師的關愛和責備，有同學的汗水和歡笑，還有……還有對愛情的懵懂認知、對未來的無盡憧憬、對一切一切美好事物的熱烈嚮往。
鄭學恆送趙曦回家，天已經很晚了，小區廣場上已經沒有了跳廣場舞的大媽，一片寧靜。
鄭學恆遠遠地停了車，然後步行，一路將趙曦送到單元樓下。
啊，居然這麼快又要分開了，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這麼快。
趙曦回身朝他揮揮手：“那我先上去了，你慢點開車。”
鄭學恆拉住她：“就這麼走了？”
“那、那不然呢？”
“這裏。”鄭學恆點了點自己的唇。
趙曦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雖然周圍都沒有人，但是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他們剛從純潔的校園回來，就要做不純潔的事了嗎？
鄭學恆垂眸看着她，像是她不答應，他就會這麼固執地一直看下去。
趙曦抬手捂了捂臉，冰涼的雙手正好給臉上降溫。然後，她一點點湊過去，意思意思地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晚、晚安……”她說完，噠噠噠噠地往樓上跑去。
鄭學恆摸了摸被她親過的地方。
嗯，下次一定要連本帶利親回來。
趙曦進了家門，老趙同志已經從學校回來了。這段時間，高三進入全面複習階段，老趙同志作為高三重點班物理老師，壓力特別大。
趙曦在門口換了鞋，正好老趙同志披着衣服出來倒水，趙曦笑道：“爸，你今天回來得挺早啊。”
老趙同志見了她，神色有些凝重，倒了水之後，朝她招招手：“曦曦你過來，爸爸有事跟你說。”
趙曦笑容一僵，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想法。她趿着拖鞋走到客廳，勉強彎了彎嘴角：“爸，你要說什麼呀，搞這麼嚴肅。”
卧室里的趙媽聽到父女倆說話，也穿着睡衣出來了。一到客廳，便見老趙坐在沙發上，而趙曦就像小時候犯了錯，低着頭立在他跟前。
趙媽嘆了口氣，囑咐老趙：“你別跟孩子說重話。”
老趙嗯了一聲，看向趙曦：“曦曦，今天我碰到陽光學校的教務主任了。”
趙曦看了他一眼，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一個字：“哦……”
“要不是我剛好碰到你們教務主任，你還打算把我和你媽瞞到什麼時候？”趙老師拍拍大腿，看到趙曦滿臉沮喪，又忍不住說，“站着幹什麼，坐啊。”
“老趙，你小聲點兒！”趙媽於心不忍，走過去攬住趙曦，拍拍她的肩膀，跟她一起坐下來。
老趙沒理趙媽，繼續對趙曦說話，語氣透着點煩躁：“曦曦，當初我跟你媽要想辦法讓你到春暉，你偏不聽！現在好了，鬧出這種事。你說你以後還怎麼取得家長信任，怎麼繼續當班主任？”
趙曦紅着臉沒說話。
老趙又說道：“還有你那套什麼快樂成長的理論，我告訴過你多少次，那種壞學生就是要嚴厲管教！你倒好，光顧着讓他們快樂，現在闖禍了你要怎麼收場？！”
趙曦鼻子一酸，眼底就開始發熱。她連忙抬手，假裝揉眼睛，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趙媽心疼女兒，虎着臉埋怨老趙：“你就知道說曦曦不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倒是想想辦法呀！”
“我有什麼辦法，教育局長也不是我親戚。”老趙氣咻咻地站起身，來回踱了兩圈。
教育局長也不是我親戚。
多耳熟的話，埋藏多年的記憶一下子又撲面而來。
茫然、失落、挫敗……各種壓力齊齊向趙曦湧來，壓在她的身上，快要將她壓倒。
趙曦吸了吸鼻子，就像當年一樣，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就是暫時停課么，也沒說直接把我開除了呀！就算直接開除我，我也不是非做這份工作不可！”
“除了教書你還能去做什麼？”老趙指着她的腦袋質問。
趙曦沒抬頭，撇過臉，低低道：“做口譯、筆譯，收入比做老師強多了！”
“那怎麼行？怎麼可以沒有固定的工作單位？”趙媽第一個不同意。
趙曦起身，辯駁道：“反正結果還沒出來呢，你們急什麼！”
說完，她就一路低着頭，跑回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她又聽老爸似乎在外面說了一句：“怎麼就不讓人省心吶！”
趙曦悶頭趴在床上。
父母強烈希望她一帆風順，以至於他們無法接受她遇到任何挫折；他們無比期盼她生活安穩，所以任何動蕩都會讓他們憂愁又憤怒。
當年中考如此，現在工作還是如此。
他們不會知道，她已經慢慢長大，即使跌倒了，她也會自己拍拍膝蓋站起來，雖然膝蓋會疼，手掌會跌破，但是她已經懂得如何處理這滿手的傷口。
他們也不會知道，相比安穩的生活，她更希望的是，遇到任何動蕩，他們可以鼓勵她、激勵她、做她堅強的後盾。
他們不會知道。
趙曦鬱悶了一會兒，然後找出手機，撥了鄭學恆的號碼。
“鄭學恆，你唱首歌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