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畫
“王爺,王妃,請往這邊走。”
羅至孝聽到背後傳來聲響,明白這定是哪位有了封地的王爺回京,他後退一步,擺出恭敬的姿態,在人快要走近時,才快速抬頭看了一眼。
原來是廣平王。
儘管好幾年不曾見過元文淮,但是羅至孝仍舊一眼便認出了來人,幾年的時光讓元文淮看起來成熟了一些,似乎看起來也不似往日那般怯懦,但總體說來,除了那張臉更加有迷惑性外,這位殿下給人的感覺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倒是他身邊的這位王妃,當初進宮拜見皇后時,他曾有幸馬馬虎虎看過一眼,只模模糊糊記得是個挺標緻的人,今日細看之下,才覺得這位王妃的面相大吉,隱隱有旺夫之相。
察覺到羅至孝的目光,姬昭緩下腳步,朝羅至孝微微頷首一笑。
羅至孝心頭微驚,隨即後退半步,朝二人行禮道:“奴婢見過廣平王,廣平王妃,陛下正在內殿等着兩位,請進。”
“多謝羅公公,”這些年因為對皇帝的敬畏,導致元文淮對皇帝身邊太監客氣得有些過頭,所以儘管他現在是一方封地之主,在面對羅至孝這個帝王殿的太監總管時,仍舊不自覺過於的小心.
姬昭彷彿沒有看到元文淮的舉止般,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看着角落裏的一隻落地花瓶看得極其認真。
羅至孝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不說是閱人無數,至少也對人心有所了解,可是他卻看不透這個廣平王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姬昭抬頭對羅至孝淡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落後元文淮半步,走進了內殿。
羅至孝見狀在心底點了點頭,看起來是個知進退的,廣平王殿下雖然懦弱無能,但好歹王妃是個有眼力勁兒的。
元文淮是皇帝幾個兒子中最先來拜見皇帝的,老皇帝見他進來眼眶微紅,卻還強行壓抑着的模樣,即便再不待見他,心也軟了兩分。
“兒臣給父皇請安,”元文淮碰的一聲跪倒在皇帝床前,未語先哽咽起來,好半天才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父皇身體可痊癒了,前些日子聽聞您身子微恙,兒臣實在寢食難安,方才失儀,望父皇恕罪。”說這些話時,他心裏是忐忑不安的,擔心下一刻皇帝就說他小女兒姿態,沒有半點魄力。
“好好,”皇帝朝他抬抬手,“快過來讓朕瞧瞧。”
元文淮猶豫的扭頭看了眼跪在自己身邊的姬昭,見她沒有反應,才跪行到皇帝面前,殷切的問皇帝進來身體如何,吃睡如何云云。
皇帝也難得和顏悅色的跟他細細說著,待父子二人說得差不多了,老皇帝才看向姬昭道,“你的弟弟是個難得的大才子,若不是他年齡太小,不然朕定要圈他為狀元。不過你們廣平洲的青螺茶因他而得名為探花茶,也算是一樁美事。”
姬昭聞言低首回道:“能得探花美名,家裏已經喜不自甚,實為萬幸。倒是這青螺茶,能因此而得名,實在是意料之外了。”
“你們姬家的人就是如此謙虛老實,你的父親也是如此,唉,”皇帝笑着搖了搖頭,語氣頗為溫和道,“你們家裏人的性子,隨你父親。”
元文淮看了眼看似溫婉的姬昭,心裏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姬家人都這樣?
姬昭看着父子情深的兩人,在心裏冷笑,老皇帝年歲越來越大,這疑心也越來越重,不然何必特意提到青螺茶。這人真奇怪,既想讓兒子取個能幹的王妃,又不想王妃太能幹,世間的事情,哪有這麼完美?
皇帝與元文淮又說了會話,很快臉上便露出倦意,然後抬了抬手,讓元文淮與姬昭抱着一堆賞賜跪安了。
走出皇帝的寢宮,元文淮有些感慨道:“我已經有三四年不曾回過這裏了,這裏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不同了。”
姬昭看着金色的琉璃瓦,似笑非笑道:“沒什麼不同的,能變的只有人心,房屋都是死物,能有什麼可變的。”
元文淮疑惑的看了姬昭一眼,見她似乎並沒有別的意思,便道:“方才父皇好像對舅兄十分看重,日後舅兄一定前途無量。”
姬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兩人乘上回王府的馬車,行到半路時,元文淮突然掀起帘子道:“三省宮?”
姬昭偏頭看了一眼馬車外這棟有些破舊的府邸,三省宮雖然被稱作宮,但是實際上並不在皇宮建築群里,而是孤零零的立在外面。前太子被關押在這裏面,無疑是皇帝給他的一種難堪。
“父皇雖然下了旨意不讓大哥隨意出入,但並沒說不讓人去探望,”元文淮皺了皺眉,“我們去看看他吧。”
姬昭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實在沒有想到元文淮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不行嗎?”元文淮察覺到姬昭的神情有些微妙,有些氣弱,“我不相信大哥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姬昭緩緩移開視線,嘆息道:“此事皆有王爺做主。”
作為護衛隊長的羅定恆聽到王爺要去探望廢太子時,幾乎要驚呆了,這個時候誰不是躲着避着廢太子,偏偏他們家王爺非要往前面湊,王妃竟也不打算攔着王爺,當真是奇事。
看護三省宮的護衛也沒料到竟然還有人來探望廢太子,愣了一下后,才讓人進去通傳。
姬昭抬頭看着三省宮上面掛着的牌匾,牌匾有些舊,字也開始脫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荒涼之感。她扶了扶鬢邊的步搖,轉身準備回馬車。
“琬琰,你怎麼了?”元文淮見姬昭似乎準備轉身離開,於是開口道,“大哥是個極有見識的人,等下你陪我一起見見他吧。”
姬昭看着他,停下了腳步。
跟在兩人身後的羅定恆眉梢微皺,然後抬頭看了眼王妃的背影,默不作聲的低下頭。
不消片刻,就有一個穿着藍色袍子的太監匆匆走了出來,見到他們便忙不迭的行禮,然後便殷勤的引着兩人進門。
若說三省宮從外面看只是有些破舊,進了門就更顯荒涼了,不曾仔細打理的花園,有枯枝殘葉的地面,還有那沾滿灰塵的橫樑,無一不在向人表面,現在的廢太子有多不受老皇帝待見。
穿過二門,姬昭便看到了坐在園子裏的元辰佑,他穿着一身素色錦衣,頭髮用玉冠束着,比一年前少了貴氣,卻多了幾分優雅。
此時他正在作畫,見到他們進來,也不停筆,只是開口道:“一年多不見,你一如往日。”
“你卻不同了,”姬昭看了眼四周,淡淡開口道,“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爺,竟然落得如此地步,當真讓人感慨。”
“誰也料不到日後會發生什麼事,”元辰佑抬頭看向姬昭,然後又不着痕迹的移開自己的視線,“當初我自以為能給得更多,哪知你自己選了最正確的一條路。”
元文淮越聽兩人說話,越覺得不太對勁,大哥與琬琰認識?而且這話里的意思,好像兩人往日還曾有過什麼嫌隙?
“三弟妹來幫我看看這幅畫,你覺得這幅畫如何?”元辰佑擱下筆,把手背在身後,往後退了一步。
姬昭沒有動,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他。
她身後的青萍卻是變了臉色,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