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討要
“班容定?”元文淮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放下酸疼的手臂,轉頭就看到父皇派來的欽差站在門口,禁不住皺了皺眉,轉頭看了姬昭一眼,忍了忍還是沒有開口。
“下官見過王爺王妃,”班奉安優雅的上前行禮,如玉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尊崇與笑意,但是他這副態度仍舊沒有讓元文淮對他產生好感,反而讓他覺得班奉安此人甚為虛偽。
“免禮,”元文淮擦去額頭的汗意,把弓箭交給身後的侍衛,轉身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語氣不咸不淡道,“班大人所來為何事?”
“下官是為馮家滅門一事而來,”班奉安說到這句,偏頭看了眼姬昭,“聽聞王府有位謀士,乃是馮家出生,只是因為被馮家族長謀奪田產,才轉而奔投王府,不知能否讓下官與這位馮大人交談幾句?”
元文淮與羅定恆齊齊抬頭看向姬昭,然後默默的低頭,對此事不發表任何意見。
“你是指從淵?”姬昭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她轉頭讓一個小廝去請馮觀亭過來后,再讓人給班奉安搬來座位,“班大人在此案上,是否有眉目了?”
“下官無能,此案尚有多處不明,實在難以下手,”班奉安解釋道,“所以下官才特向馮大人討教,以期能多了解一些馮家與其他人來往的情況。”
姬昭笑了笑,點頭道:“這樣穩妥些也好。”
班奉安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藉由低頭掩飾了自己眼底的情緒。
站在元文淮身後的羅定恆頗為警覺的看了一眼班奉安,但是見王爺毫無反應的樣子,便沉默的低下頭,把剛才的疑問放在了心底。
不多時,馮觀亭到了練武場,他看了眼練武場的眾人,上前行禮后就退到一邊。雖然不明白王妃叫他來是所為何事,但是見王爺與班奉安也在場,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的。
“從淵,班大人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姬昭把手伸進婢女端來的銅盆中,慢慢洗着手道,“只是問問馮家的一些情況,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屬下明白,”馮觀亭面色如常的朝班奉安一揖,“班大人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便有勞馮大人,”班奉安也沒準備私下問,直接當著元文淮與姬昭的面開口道:“不知馮大人與馮家長子馮志平日來往多否?”
馮觀亭搖搖頭,語氣平淡道:“我與堂兄自小感情便不太好,前些年我們都在京城的白鶴書院進學,我因為秋闈落第,又聽聞父親病重,所以在兩年前就回到海城。與馮家來往的家族不少,但是真正特別親密或者有深仇舊恨的卻沒有,我完全想不多究竟有誰會心狠手辣到這個地步。更重要的是,馮家認識的人里,也沒有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讓一大家人無聲無息的消亡。”
“如此說來,你認為此事與普通的仇殺無關?”班奉安挑眉,瑩白的食指微微摩挲的下巴,“這倒也是一大疑點。”
“班大人說笑,下官又怎敢輕易斷定此案是什麼性質。更何況下官這些年來長期居住在京城,甚少歸家,大伯父一家私下與哪些人來往,又怎麼能太過清楚?”馮觀亭心底升起一股警覺,班奉安此言是什麼意思?
“那麼你清楚馮志在白鶴書院的交友情況嗎?”聽到馮觀亭這樣說,班奉安面上也沒有露出其他情緒,語氣如常道,“也許是馮志在書院中得罪過誰也不無可能。”
“班大人,下官這就不太清楚了,”馮觀亭歉意一笑,“白鶴書院學生極多,下官與堂兄又極為不親近,我們平日甚少平面,哪裏能知道彼此的交友情況。”
羅定恆聽着兩人的交談,眉頭微皺,這個班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一個個問題看似漫不經心,但是隱隱卻牽扯到了京城,這可不像是沒有想法的樣子。
“喀!”茶杯碰到桌面的聲音響起,羅定恆往姬昭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她手邊被放到桌上的茶杯,他又低頭看了眼身前全無反應的王爺,在心底微微嘆息,他們廣平王府幸好娶進門一個能耐的王妃,不然還不知道哪天就被人算計了。
“好了,既然問題也已經問了,不知道班大人還有何疑問沒有?”姬昭看向班奉安,“如今我們海城真是多事之地,不久前才鬧出刺客事件,現在又出現滅門慘案,也不知道我海賊百姓遭遇到哪路煞神,還請班大人費心還我海城百姓一個公道。”
班奉安在心中苦笑,姬昭這話一出口,此事就不僅僅是馮家的事,而是整個海城的事,他一個領着皇命的侍郎,哪有如此大的能耐?
可是他偏偏卻不能說不行,唯有無奈的開口:“下官儘力而為。”
“那便有勞班大人,”姬昭沖他客氣一笑,但是眼底卻沒有多少熱切之意。
班奉安心中苦澀之意更重,待離開練武場后,才嘆息出聲,回頭看了眼練武場,沉默的離開。
路過荷花池時,他遠遠看到一個身着碧色裙衫,綰着少婦髮髻的女子帶着丫鬟朝這邊走來,他料想此人乃是廣平王的侍妾,便準備抄旁邊的小路避開,哪知對方竟然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班大人,”杜筱禾在離班奉安五六步距離處站定,朝他盈盈一福,“賤妾杜氏,見過班大人。”
“杜姨娘客氣,”班奉安退後一步回了半禮,“不知姨娘叫住在下有何要事?”
“無事,只是看到大人招呼一聲罷了,”杜筱禾笑了笑,側身讓到一邊,“大人請。”
班奉安朝她一揖,從她身邊走過。
回到屋子裏后,他攤開手掌,看着手中的紙條,並沒有打開,只是神情有些複雜。
這位杜姨娘乃是點王送給廣平王的,現在她塞給自己這張紙條,是什麼意思?
猶豫了片刻,他打開了捲成小圓柱體的紙卷,看完上面所寫后,皺着眉頭深思了良久。
三日後,京城裏召班奉安回京的聖旨到了,班奉安向元文淮與姬昭辭行。元文淮雖然心裏不待見他,但是面上的功夫還是做了,所以在班奉安離開的前一夜,辦了一個隆重的踐行宴。
“班大人此行辛苦,不知刺客的幕後指使,可否查出了?”元文淮心裏挂念着這事,現在班奉安要走了,他自然再也忍不住了。
“請王爺放心,下官心裏已經有所章程了,”班奉安起身作揖道,“下官在這裏感謝王爺為下官舉行了如此隆重的踐行宴,下官真是受之有愧,慚愧慚愧。”
討厭的人要走了,元文淮心情甚好的擺了擺手:“哪裏哪裏,班大人遠道而來辛苦,只可惜本王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此去離京幾百里,也不知哪年能再與大人相見,大人如果還有別的要求的話,請儘管提出,本王一定滿足。”
“這……”班奉安猶豫片刻,“下官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元文淮:……
這人還真夠不客氣的。
“儘管講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元文淮還是大方應下了。
“前些日子下官在園中巧遇一位擅琴的女子,下官頗喜音律,不知王爺能否割愛?”班奉安一揖到底,“如果下官讓王爺為難的話,就請王爺當做下官沒有提過此事。”
“擅琴?”元文淮愣住,他後院裏琴姬不少,有兩個侍妾對琴曲方面也很擅長,班奉安說的誰?
他看了眼白朮,白朮忙躬身在他耳邊道:“王爺,據傳兩日前班大人曾在花園偶遇杜姨娘彈琴。”
“原來是她啊,”元文淮恍然,隨即擺手道,“既然你喜歡,本王便把她贈送給你。”
姬昭端起桌上的果酒輕啜一口,挑眉看向班奉安,心底卻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杜筱禾與班奉安搭上了,她就那麼肯定,班奉安能保住她?
杜筱禾身後的人真的是點王那麼簡單?還是說,她背後主子另有其人,才會讓她如此顧及,為了逃離甚至故意露出破綻。
本來她還等着杜筱禾親自來找她的,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搭上班奉安這條線,那麼她也就不惦記這事了。
只是有些可惜杜筱禾的選擇,搭上班奉安這條船,也許並不是上上之選。
且不說班奉安會不會用心護着她,只說京城裏那些派系鬥爭,連班奉安都要焦頭爛額,更別提她這個沒有身份後台的紅塵女子?
“杜氏確實有一身好琴藝,難怪班大人對她頗為欣賞。”姬昭淺笑,她開了這個口,就等於事情完完全全定下,沒有更改餘地了。
班奉安藏在袖籠的手攥了攥,然後起身道:“下官謝過王妃。”
如果可以,他想帶走廣平王府所有受寵的侍妾,這樣至少能還她一個平靜的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