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將就
除夕是家家戶戶一起熱鬧的日子,王府里的下人也喜氣洋洋的換上了新衣,準備着除夕晚宴。
王府的大廚房裏熱氣騰騰,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精挑細選着每一樣食材,還要定好什麼碗碟裝什麼菜,上至管事,下至粗等雜役,在大冬天裏都熱得出了一聲汗。
“龍鳳呈祥蒸上沒有?”管事帶着頭巾面罩,以免污了食材。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走到大蒸籠旁看了看,“注意着火候,這是王妃進府後在王府過的第一個除夕,你們萬萬不可出了半點漏子,到時候惹得王妃不快,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有趙寶的前車之鑒,王府上下誰也不敢在王妃面前有半點小心,所以管事一說這話,滿屋子的人頓時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管事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出廚房摘下面罩,想起王妃如此在王府里的勢力以及那幾個千嬌百媚的姨娘,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今晚可真是妻妾歡聚一堂,只求那幾個姨娘別鬧什麼么蛾子,害得他們這些下人跟着倒霉。
要他來說,王妃雖不是五大世家出身,但也是慶國七大新貴里地位最高的姬家嫡女,這身份若是不嫁給皇子,而是嫁到其他人家,哪個夫家敢納這麼多妾侍?
王妃多能幹的人啊,能文能武,聽說能在在一百多步遠的地方一箭雙中靶心,所作的詩畫更是引起無數文人學子追捧;人能幹心腸又好,為了廣平州的百姓整日奔波。雖然王妃嫁到廣平州才幾個月,可是這幾個月廣平州的改變卻是有目共睹的,這都是王妃的功勞啊。
他是廣平州人,妻兒就住在城內,當初海賊突襲時,若不是王妃領兵浴血抗敵,他的妻兒哪裏還能保住?
人不能沒良心,他們一家人的命都是王妃救的,所以他對王爺的所作所為就不太看得慣,只可惜他只是個不起眼的下人,能做到的也只是每日讓廚房用最好的食材給王妃做膳食而已。
王府正院中,姬昭換下身上的騎裝,用眉黛描着眉,對身邊的青萍道:“今晚巡邏的護衛每人多發半貫錢,夜裏記得讓人給他們送飯食。今日沒有宵禁,讓他們打起些精神,免得出現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鬧矛盾,這要是鬧起來打起來,大過年的也不好,更何況現在已經有煙花爆竹這些東西,若是有人不注意,點燃了什麼東西,引起火災就很麻煩,現在的建築木料用得多,火勢只要竄大,救火就來不及了。
“您就放心吧,有那些巡城是圍在,不會有事發生的,”青萍笑着替姬昭綰了一個飛仙髻,然後配上華麗的頭飾,“如此喜慶的日子,還想這些事做什麼?”
知道這丫頭是想讓自己輕鬆一下,姬昭失笑着放下眉黛,任由她們幾個替自己挑選衣服首飾,順手打開妝枱上的一個首飾盒,裏面放着一對雞血石手鐲。
她皺了皺眉,“我何時有這麼一對手鐲?”
“這個是今天早上王爺讓人送來的,說是您喜歡紅色,這手鐲正配您。”
姬昭神情冷淡的把盒子合上放到一邊:“取那對紅珊瑚銀手鐲來。”
“是。”青萍忙捧起裝雞血石手鐲的盒子放到一邊,轉身取出一堆紅珊瑚銀手鐲給姬昭戴上:“王妃的手腕好看,今日又是穿的白狐毛綉紅梅宮裝,戴這對手鐲正合適。”
姬昭輕笑出聲,語帶懷念道:“這對手鐲還是我出嫁前二弟送給我的。開春后,他就要去參加春闈,只盼他能金榜題名,免得再被父親日日念着讀書。”
“二公子天資聰穎,小小春闈定不會在話下。”青萍小心的給姬昭上妝,王妃有一兄一弟,在京城年輕公子中是驚采絕艷的人物,偏偏二公子內里不愛讀書,惹得老爺夫人日日督促,也難怪王妃現在還在擔心二公子春闈之事。
“也難為他了,”姬昭看着鏡中的自己,任由青萍在自己額間畫上了一朵紅梅,閉了閉眼,隨即緩緩睜開,“準備去前殿吧。”
元文淮輕啜一口酒,看了眼身側的空位,視線掃到下首千嬌百媚的姨娘們,突然覺得有些乏味,沒滋沒味的又埋首喝了一口酒,怔怔的看着酒杯出神。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他抬頭看去,就見姬昭身着漂亮的綉紅梅狐毛宮裝走了進來,鬢邊的紅寶石步搖就像是最漂亮的點綴,把她的皮膚襯托的白嫩無瑕。
原本還坐着的幾個小妾見到姬昭的身影,全部站起身垂首等待姬昭落座。
元文淮站起身,朝外面走了兩步,見姬昭要給自己行禮,率先開口道:“你我乃是夫妻,不必多禮,快快落座。”
“謝王爺,”姬昭臉上帶着無可挑剔的笑容在元文淮身邊的空位坐下,見那些侍妾還站着,便微微頷首道:“都落座吧。”
“謝王妃。”幾個小妾鬆了一口氣,她們平時很少有機會見到王妃,聽說王妃聲名在外,原本還擔心她會為難她們,結果沒有想到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讓她們落座了,連斟酒布菜這些事情都沒有讓她們做。
“王爺,王妃,是否傳膳?”白朮小心翼翼的看着這對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交流的夫妻,“廚房的人都準備好了。”
元文淮扭頭看姬昭,姬昭微微點頭,元文淮收回視線道:“傳。”
兩人雖然坐在一起,但是姬昭除了落座前跟元文淮說了一句話,其他時候根本連口都沒怎麼開。
幾個侍妾看出姬昭待王爺的冷淡,也不敢隨意開口,老老實實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餐具發獃。
柳如絲看了看姬昭,又看了看元文淮,鼻翼微動,也垂首不語。
元文淮看着姬昭近在咫尺的右臂,視線從那支紅珊瑚銀鐲上掃過,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緊:“聽聞王妃院子裏有間小書房,等宴席散了后,可否讓我去看看”
姬昭側首看了元文淮幾息的時間,見元文淮神情越來越不自在後,才緩緩收回視線道:“不過是些閑書,沒什麼可看的。”
妾侍們不自覺的把腦袋埋得更低,她們一點也不想聽王爺想宿在王妃屋子裏卻被拒絕的現場版。
“琬琰看的書怎麼會是無用的閑書,你就不用自謙了,”元文淮乾笑兩聲,“等下我們就去看吧。”
姬昭輕飄飄的看他一眼,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菜一道一道的上桌,姬昭面帶笑意的安靜用宴,直到宴席結束,也沒有對在座的諸位妾侍有任何為難之意,讓原本還吊著心的妾侍徹底放下心,就連她們見到王爺跟在王妃身後出去,也起不了半點嫉妒之心。
她們這些做妾侍的互相之間爭寵還可以,可是在王妃面前,別說爭寵,就連說話行事都要小心,不然被攆出府也不過是王妃一句話的事。
曹姨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了眼其他幾個同樣鬆口氣的妾侍,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諸位姐姐怎麼了,”杜筱禾聲音輕柔的開口,“既然王爺與王妃回了院子,妹妹也告辭了。”
幾個妾侍沒人搭理她,唯有比較老實的陳姨娘應了她一聲。杜筱禾也不介意,帶着笑意離開了。
“擺出這個樣子給誰看呢,呸!”徐姨娘被關過緊閉,吸取教訓后只要與王妃有關的事情,就堅定的站在王妃這一邊,恨不得讓全府上下都看出,她再也不敢與王妃作對。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王爺連動都沒有動她,裝什麼裝。”徐姨娘是丫鬟出身,以前跟着嬤嬤做事,知道怎麼分辨出一個女人是不是處子,所以她幾乎敢肯定,這個杜筱禾還是完璧之身。
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點州的第一美人,實際在王爺心裏,她還比不上她們的地位呢。
正院中,姬昭與元文淮隔着三步遠的距離站着,元文淮看着姬昭眉宇間冷淡的態度,忍不住問出藏在心中已久的話:“琬琰,我們是夫妻,你對我為何如此冷淡?”
姬昭沒有料到元文淮會問這話,嗤笑一聲,略嘲諷略冷淡道:“那我能問問王爺當初為什麼要棄城逃跑嗎?”
看清姬昭眼中的輕視與漠然,元文淮怔住,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
“想入我眼的男人,就算他不能頂天立地,但至少也不能貪生怕死,”姬昭的鳳目中皆是冷意,“王爺性子溫柔,不喜殺戮,而我自小習武,做不到柔情似水。既然我們不是彼此欣賞的對象,就不要假意勉強。”
“可是……我們是夫妻……”元文淮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姬昭垂下眼眸,“夜深了,王爺請回。”
她不想讓自己過將就的日子,如果將就成了習慣,那麼就會將就一輩子。生命的可貴就在於享受生活的樂趣,如果連這點樂趣都沒有,活着還不如死了。
轉身把元文淮關在門外,既然連生活都不想將就,她又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將就。
元文淮神情麻木的走出正院,下台階的時候,不慎一腳踩空,重重的摔倒在地。
“王爺!”白朮等下人嚇得忙伸手去扶,卻被王爺一把推開。
“滾開!”元文淮踉蹌了幾步后才站穩,低頭看着被摔破的掌心,眼底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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