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二四六章 新帝
聖旨宣告天下,永安王知道后頓時就罵道:“霍家妖女,你還想憑着博陵那老匹夫翻身不成?!本王告訴你,你霍家也就到此為止了!”
陳雙薇道:“父王息怒,想那太后也是病急亂投醫。博陵侯帶兵都是老黃曆了,再說,不過是一郡之力,怎麼可能擋得住父王的王師。而且……父王不覺奇怪嗎?讓博陵侯帶兵也就罷了,怎麼還許了他世襲罔替,以陳睿的性子,這聖旨實在是蹊蹺。”
“我兒說的沒錯。”經陳雙薇的勸說,永安王也漸漸恢復了理智,仔細分析起來,“就算太后想要下這樣的旨意,陳睿定然不會同意。”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陳雙薇道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這聖旨是沒有經過皇上而傳出的。”
“什麼?!”永安王一驚,不由在屋裏慢慢踱步思考,“不,你說的很有道理。可如果聖旨不經過陳睿,太后雖然見識手段都不差,但若說這世上誰最維護皇帝,也非她莫屬,只要皇帝尚在一日,她也會守着規矩,哪怕要她下旨,她都會事先徵求陳睿的同意。而這道旨意……難道陳睿……”
剩下的話永安王不敢說,陳雙薇大膽道:“陳睿已經沒有辦法下旨了!說不定他已經死了?!”
“死了?!”永安王不敢相信。陳睿退至景山,身邊尚有三萬御林軍,一時半會兒還攻不進去,難道他們鬧內亂了?亦或是……
“或者說陳睿病了。”陳雙薇將永安王的想法一一說出,“還是那種病的起不了身了,所以那邊才會直接下出這樣的旨意。不過不論陳睿是死了,還是病了,女兒都要恭喜父王啊,這正是天命所歸!”
“哈哈……好!”永安王大喜。他還沒有打到京城,而身在三萬御林軍保護下的皇帝就病死了,這不就正好預示着他永安王乃是真命天子,連上天都要給他這個機會!當即下令命大軍繼續前進!
“侯爺,朝廷的聖旨……”
此時聖旨已傳到博陵,來傳旨的乃是太後身邊一直頗為得用的鄧公公。這趟聖旨他傳的心甘情願,博陵侯是誰啊,那可是打敗了北疆的戰神,區區永安王又算的了什麼!只是旨意宣了半響,博陵侯竟然沒接。
霍文鐘不由出聲提醒道:“父親,父親……”
聶冬這才回過神:“臣遵旨。”
鄧公公笑呵呵地將聖旨遞給聶冬:“侯爺苦盡甘來,不過還望速速發兵勤王。”
聶冬點點頭,也不遲疑,立刻傳檄整個易陽。而他則走回博陵侯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個木箱,那裏放着原來老侯爺的鎧甲。
這副鎧甲早已不是博陵侯征戰北疆時的那幅了,只是老侯爺十分喜歡,每隔幾年就會照着原來的模樣重新鑄一副。聶冬靠着木箱緩緩坐下。
這副鎧甲承載着博陵侯的一腔熱血。而如今,卻物是人非。
這道聖旨下給了博陵侯,可博陵侯早就死了……
聶冬目光灼灼的看着遠方,忠君的博陵侯早就被冰冷的皇權給抹殺掉了,而他聶冬可沒有老侯爺那份忠心!
鄧公公在侯府等了兩日,見老侯爺一直都在屋裏沒怎麼出來,不由有些着急。難道侯爺真的老了,帶不動兵了?
誰料自第二日下午到第四日上午,短短几日,易陽郡郡尉,以及下轄二十縣的縣尉全都是身着披甲趕到了博陵侯府。
鄧公公嚇了一跳,面對一群殺氣騰騰的武將,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站。好在側頭一看,霍文鍾與他一樣,都是穿着尋常衣服,這才微微放了心。霍文鍾寬慰他道:“聖旨一到,易陽郡各地軍營已經開始行動了。公公莫急,父親今日便會出發。”
果然,待書房門再次打開后,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便是一身戎裝盔甲的博陵侯。
“世子留在博陵,居中調度,統籌一切糧草馬匹!”聶冬看向霍文鍾,“本侯不希望在我易陽也出現一個方少府!”
霍文鐘面色肅然:“父親放心!”
聶冬微微點頭,目光環視着眼前的將士們,勾起一絲笑意,語氣沉着:“出發!”
“易陽十五萬大軍,前來勤王。”
永安王第一時間拿到了易陽的軍情,不由冷笑:“十五萬大軍,他易陽是除了士卒都沒有百姓了嗎?虧得霍老匹夫還是宿將,他不過是號稱十五萬大軍,整個易陽的兵力加連他府里得那幾個家丁加起來,能有六萬戰兵就不錯了!”
“父王說的沒錯。”陳雙薇也不屑道,“易陽又不是戰地,地方上的兵不過都是做些尋常駐防的事,縱然博陵侯帶兵有幾分本事,一群烏合之眾的兵又能發揮什麼作用呢。”
永安王點點頭,他可是從陳睿登基開始便開始謀劃了,永安的兵力從那時起便藉由剿匪之名不斷訓練,而霍老匹夫在博陵侯縱情享樂,不過是有着以前的聲望撐着,待他重重擊潰易陽的軍隊,霍家戰神的稱號也該易主了!
想到這裏,永安王甚至開始期待與博陵侯交戰的場面了。打敗博陵侯,對他永安的聲望勢必是一個大大的提升!但永安王也不是莽夫,他要的是萬無一失,立刻對陳雙薇道:“你去與池安方面說,若褚慶濤識相,便留他們一命,若他們不識相,褚峰也不必對他們客氣了!”
“夫君前陣子還說,什麼時候輪到他出陣。”陳雙薇含笑道,“不過褚慶濤實在不足為慮,夫君他們截了五萬石鹽,他們一句話都不敢說。而且褚慶濤的長子還陷在景山,聽說他還打算求求父王,攻入景山後,留他長子一命。”
永安王大笑:“你與褚家說,若他對本王俯首稱臣,本王可以考慮。”
池安,褚正榮怎麼也沒想到,自永安王將郡主嫁給他的兒子褚峰后便偃旗息鼓的褚正榮,竟然敢對他兵戎相向。
“永安逆賊,人人得而誅之!”褚慶濤厲聲道,“我褚氏一族,世代深受皇恩,二哥,你為何非要與永安逆賊沆瀣一氣!”
褚正榮狂笑:“皇上被奸臣矇騙,永安王乃是勤王之師。我看四弟是擔心自己通倭寇的罪行敗露吧!”
“一片胡言!”
褚慶濤不再與他廢話,下令池安全境誅殺褚正榮一系。
其子褚成沛為先鋒大將,上陣前,終究還是去了母親那裏。趙國夫人撫摸着他的臉,柔聲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關不住你。不論那年你舅舅是否來到池安,終有一天你都會從我身邊飛走。你去吧,母親會日夜替你祈福的。”
褚成沛含淚道:“母親,保重!”
趙國夫人捂着臉,連連擺手,她怕自己再多說一句,便會泣不成聲。在褚成沛來向她辭行前,她便問過自己的丈夫了。
“你的兩個兒子,一個去了前鋒營,一個陷在了景山,你不怕嗎?”
褚慶濤道:“我護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他們願意去這世間闖蕩,我這個做父親豈能拖了自己兒子的後退!”
“我知道,這幾年你與老六之間的書信不斷。”趙國夫人嘆道,“不論你們要做什麼,我只希望看在太后的顏面上,對小輩們寬容些。”
褚慶濤神色詫異。他的夫人出身霍家,嫁給他時,霍家尚不顯赫,太后也不過是後宮的嬪妃,而博陵侯也只是一介郡尉。然而她的聰慧一直都令他欽佩,都說池安是躺在鹽堆里不愁榮華富貴,可沒有多少知道,直到這位霍家女來到池安后,經過近二十年的謀划,終於將池安的鹽全部控制在了褚氏手裏。永安王與褚正榮一系能調動那五萬石鹽,不過是趙國夫人願意讓他們調動。
“我會的。”褚慶濤慎重應下。
趙國夫人別過頭:“你也走吧,我現在看到你們爺倆就心煩。走吧,走吧。”
褚家終究是誰掌權,也該有個定論了!只是一想到博陵侯與他的書信,褚慶濤不止一次驚出一身冷汗。
半年前,博陵侯暗送書信給他,直言永安王有謀逆之心,但囑咐褚慶濤不要聲張。褚慶濤自然不信,永安王的名聲一向極好,身為宗令,卻不貪權不愛財,而且皇上對他也頗為優待,他實在沒有謀反的理由。
然而博陵侯又給了他第二封書信,上面言明:謀逆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畢竟區區一個藩王和龍椅比起來,顯然是後者更有誘惑力。
褚慶濤被博陵侯大逆不道的話給嚇着了。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往下繼續看。博陵侯道永安王將女嫁給褚家老二一系裏,就是替他謀逆鋪路。若褚慶濤不信,他博陵侯可以大膽預言,最遲今年上半年,褚正榮會在池安暗中行動,截斷池安部分鹽場,替永安王籌集軍餉或是要替永安王買下一份好名聲。若褚正榮真這麼做了,就證明了永安王確有謀逆之心,但還請褚慶濤不要聲張,若截斷的鹽不超過六萬石,便讓他們截去。
“你個老狐狸。”褚慶濤低聲笑罵,“還真都你被算到了。”
褚正榮連着永安王,如果永安王不到,褚正榮在池安的影響必然越來越大。直到現在,褚慶濤終於能窺見博陵侯這盤棋的棋路一二了。博陵侯故意誘導永安王,加快他的謀逆之路。畢竟永安王若繼續裝忠臣,時間越長,褚正榮在池安的影響里也會不斷加深,最終與身為池安郡尉褚正榮持平,甚至高過褚正榮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這步棋卻是把雙刃劍,若讓永安王過於壯大,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好事。所以博陵侯給自己設了一個底線——六萬石的鹽。若永安王要動用的資源超過這個數,褚正榮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如今永安王如你所願的那樣的反了,你又打算怎麼做呢?”褚慶濤喃喃道。他褚慶濤可以從這盤棋里剿滅褚正榮的勢力,從而從根本上確立自己褚氏一族當家人的地位,可博陵侯又能得到什麼呢?
重新得到陳睿的信任?
褚慶濤可不覺得他妹夫還對陳睿抱有什麼信心。難道博陵侯真的忠君如此,此番只是為了誅殺叛逆?
褚慶濤猜不透。
身處景山的褚成沛也同樣猜不透。
褚家乃百年世家,為了讓朝廷對褚氏一族安心,他自願成為質子來到京城。他自幼體弱,說不定哪天就會病死。比起健康的弟弟褚成沛,或許成為質子留在京城才是他能為褚家做的最大的貢獻。
北地戰敗的消息傳回京城后,他雖與其他人一樣憂心,但並未多想。直到舅舅派了心腹侍衛前來京城,對他說北地戰敗很有可能暗含軍餉貪墨一事。
他很詫異,遠在博陵的舅舅為什麼會對北地軍情這麼熟悉。那侍衛卻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他也很快明白過來了,北地三郡,乃是他舅舅駐守了近十年的地方。這世上恐怕在沒有一個人比博陵侯更為熟悉北地了。
“可舅舅為何要將此事告訴我?”
褚成沛還記得自己當初的問題,現在想想,自己果然是真夠天真的。舅舅當然要告訴他,因為他在國子監。
朝野百官們因皇上的兩道明旨,不能再查北地案。但國子監的學生們不同,他們一腔熱血,雖然沒有入仕,但卻是朝中最特殊的力量。
可清查到最後的結果,卻是皇上顏面掃地。
這難道……也是舅舅所期望的嗎?
如今皇上下了聖旨命舅舅來勤王,還許了舅舅列侯之位世襲罔替……
褚成元已經看不清博陵侯到底所謀何物。
看不懂,分不清,猜不透……
一道聖旨讓沉寂了許久的博陵侯重新回歸到了眾人的視線。正準備看笑話的各地藩王,卻被博陵侯用藩王的血淋淋的人頭狠狠打了臉。
自永安王出兵號稱勤王之師后,各地藩王均想渾水摸魚。
聶冬祭出聖旨,朝廷只許易陽勤王,其他藩王見到易陽軍隊速速回國,若有不從者,一律以謀逆論處!
一路行軍,聶冬意外的收到了齊王的大禮包。齊王深感博陵侯忠君之心,特地送上十萬石糧草,三萬披甲,此舉大有傾全國之力來支援博陵侯。
自將霍五娘嫁到齊王后,聶冬與陳曄早已心照不宣了,大方的收下這份厚禮,同時宣告天下齊王高義。
“陳曄能一口氣湊足這麼多的糧草,看來齊國境內他算是擺平了。”聶冬暗道。這個外甥還真是不可小覷啊。
隨着博陵侯勤王步伐加速,永安王終於感到了一絲異樣。池安給他的軍餉,已經數次延遲了。女兒陳雙薇已經被他趕回池安,去看看褚正榮到底在幹什麼!
然而不等池安的消息傳來,永安王探馬已來報,發現博陵侯大軍!
雙方都是朝着景山而去,遲早會相遇。
永安王心頭一緊,不……他不能慌神。此前有藩王被誅,但那些人不過是些酒囊飯袋,豈是能與他相比!他永安王手下坐擁良將無數,又有六萬精兵,而博陵侯頂破天也不過是四萬戰兵,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雙方都沒有佔領城池,而是在對陣野戰。
聶冬已經下令命人紮營,迅速建立戰地防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自領兵以來,他再也沒有安睡過一日。身體裏彷彿有兩個靈魂在不斷的拉扯他,他知道,其中一個是博陵侯……
如今的聶冬,只是憑着一口心氣讓自己不要露出疲色。這麼久的謀划,棋盤上的棋子看似從容的一步,背後卻是他無數的心血。
雙方嚴陣以待。
茫茫草地上,竟佈滿了士卒。
聶冬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草木皆兵”,在十數萬人的場景下,你以分不清哪裏是草,哪裏是兵。
將旗早已豎起,濃墨重筆的“霍”字,彰顯着自家主人的風采。武將與文官不同,文官們對博陵侯大多不屑,可武將們,尤其是年輕一輩的武將,誰不是聽着博陵侯當年的英勇事迹長大的。
而如今,他們的敵人竟然就是自己昔日崇拜的戰神。這般的衝擊,令永安王這邊的將領們頗為心神不安。
那是真正的戰神!
替朝廷鎮守北地三郡十年的霍將軍!
他們真的能贏嗎?
難道他們的騎兵比北疆還要厲害?!
那些文官都說博陵侯年老不堪用,可他一出易陽,便砍了寧王的人頭,博陵侯真的是年老昏庸?!
武將們不想聽文官們對博陵侯的貶低,他們看到的更多是事實。
——博陵侯已經砍了一個藩王的頭,還得了齊王的糧草與披甲!
當年博陵侯解甲歸田,隨博陵侯一同鎮守北地的老兵們有不少都隨博陵侯回到了易陽郡,有的甚至就在博陵住下了。那些老兵帶出來的新兵,不會比他們這些人帶出來的差!他們可不是在剿匪里歷練出來的,而是從真正的兩國交戰的戰火地獄裏爬出來的士卒!
誰也沒有想到,一場仗還沒有打,對面的將領卻已經心亂了。
“對面好像有些異樣。”
易陽郡尉謝豪看着對面永安王的人馬不由喃喃道。
在他身邊的乃是博陵縣縣尉沈江卓。他是太平時代長成的,除了偶爾剿匪外,從未上過戰場。而且在博陵,也沒有什麼匪患可以讓他繳的,成日裏做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在農忙時節,到村裡替那些農夫們斷一斷互搶水源的案子。
不過就算他沒甚經驗,謝豪還是對他禮遇有加,原因無他,這位沈縣尉乃是博陵侯的女婿。
沈江卓知道自己的資歷尚前,恭敬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謝豪道:“按理說,如今天色尚早,對方應該也要築起工事,永安王可是號稱了五十萬大軍呢,呵,哪怕沒有五十萬,一個六七萬是少不了的。這麼多人,對面的動靜也未免太小了。”
“難道他們是想夜間偷襲?”沈江卓問道。
“又不是守城之戰,他們能偷襲個鳥啊。”上了戰場,謝豪也沒在衙門裏的顧忌了,張口便罵道,“不過這些藩王各個眼高於頂,真以為打仗是兒戲么。不過我倒是覺得,對方可能是怕了。”
“為何?”沈江卓好奇道。
謝豪用着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看着沈江卓,目光里透着一絲羨慕:“你莫非不知,博陵侯乃是以野戰為聞名於天下的嗎?放眼當今,只有北疆王庭的精銳才能與之一戰。我易陽的軍雖比不上老侯爺當年帶出來的,但我謝豪敢拍着胸脯保證,和這些藩王比起,易陽大營的將士們絕對不會輸!”
當年博陵侯解甲歸田,去了博陵,而博陵又歸易陽管轄。文官體系們到不覺得,但武將那一撥里卻炸了鍋。唐愈這樣的只是對帶兵感興趣的貴公子,都是博陵侯的狂熱粉絲。那些正兒八經的武將們更別提了。只是礙着朝廷法紀,和自己的為官的面子,才不好太過表露出來。
博陵侯這尊戰神在易陽住下,上至易陽郡尉,下至其他縣,都想鉚足了勁練兵,就怕在自己偶像面前丟臉。
而博陵侯竟然把女兒嫁給了博陵的縣尉,這一舉動更是讓無數武將悲痛。他們家裏也有兒子啊,也不比沈江卓差,怎麼就讓這小子給搶先了?!
不過永安王用兵卻出乎謝豪所料。
第二天凌晨,天色似明似暗之時,永安王迅速發起了猛攻!
“霍老匹夫遠道而來,本就是疲兵之師,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蹦躂到幾時!”
那廂聶冬卻不見慌亂。
“永安王以為我們是疲兵,呵……”聶冬的目光掃向帳內的秦蒼等人。
這些自幼跟在他身邊得侍衛們,此次出征自然也跟在軍中,擔負著親衛的作用。而霍明明留在趙縣的人馬也被他帶出來了,趙縣縣尉則是他欽點的心腹之人
“是時候讓永安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騎兵了!”聶冬猛地站起身,“秦蒼聽令,本將命率五百騎兵出陣!”
這些騎兵全是由聶冬在易陽郡幾各地縣大營親自挑選出的精兵,自接到聖旨下一刻起,便單獨歸屬侯府,由當年老北地騎兵來訓練。這些原本就是各地的精兵,心裏自然有股傲氣。然而再見到老北地兵的第一天起,這些人被上了一課……
在那些人面前,他不過是個沒有見識過世面的新兵蛋子!一個個全放下了以往的驕傲,重新訓練。若是表現不好,博陵侯直接將他們清退回去,這一點更是令他們緊迫起來。好不容易被選上來,再被退去,那臉不僅是丟的自己的,還丟了自己的上峰的臉,畢竟他們都代表着各縣縣尉的臉面!
有着這群精兵做表率,迅速組建起來的勤王之師展現了驚人的凝聚力。這讓謝豪都暗自吃驚,他雖然只是郡尉,但若讓他來統領這二十縣的縣尉大營,謝豪自認自己起碼需要半年的磨合期。然而博陵侯卻只用了短短一個月,便整合了全部的力量!
不愧是為朝廷駐守北地十年的霍將軍!
謝豪對博陵侯徹底心服口服了。
眼見着永安王在凌晨偷襲,謝豪並不慌亂,一聲令下,全軍戒備!
雙方戰兵迅速交戰。
卻見戰場上似被穿透了一支利箭,那支利劍所到之處,人群如潮水般往兩旁散開。
“是博陵侯的騎兵營!!”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原本還在交戰的戰兵紛紛後退。督陣的將士們則慌亂喊道:“弓箭手準備,不能讓騎兵逼近!!”
誰料原本還集中在一起宛如一支利箭的騎兵,立刻分散開來。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弓箭陣,就這樣失去了原本的目標。
騎兵營迅速變成單兵作戰。而隨着博陵侯的旗令一變,騎兵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上峰,三五成群,不出一會兒,建制又再次齊全!
“比北疆精銳還要恐怖的騎兵……”
那個倒地的永安王將士在最後一刻,腦海里浮現了這句十年前廣為流傳的話語……
聶冬看着瞬息萬變的戰場,輕聲道:“這一仗結束,永安宵小也不會再蹦躂了。”
身旁的沈江卓手心裏全是汗,秦蒼出陣后,便將親衛大營交給了他。沈江卓一刻都不敢鬆懈,而且此刻的博陵侯,不由地讓他想起了家裏的霍三娘……
其實,比起自己的岳丈,妻子還是挺溫柔善良的么……呵呵,呵呵呵,回去要對霍三娘更好一些才是!
不料擔心什麼來着,他的岳丈似乎對這場戰役有着必勝的把握,此刻竟然與他拉起了家常,和藹問道:“三娘近來可好?”
沈江卓猛地點頭:“好,都挺好的。”
只聽他岳丈嘆道:“本侯的幾個孩子,其實還是三娘最像我。”
沈江卓:………………………………
“不過她嫁給你這麼多年,你們怎麼還沒有好消息?”
古代可沒什麼避孕措施,夫妻二人身體健康感情又好的話,不可能沒孩子。
沈江卓連忙道:“三娘近日正在調理身體。”
“哦。”
聶冬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他突然想起來,霍三娘的身體可不算好,小時候因老侯爺的忽略,被侯爺后宅的女人們趁機虐待了不少。
沈江卓偷偷擦了把汗,正喘口氣,突然聽身旁之人又道:“三娘的脾氣有些像本侯,若是在沈府有那些地方做出格了,你多擔待些。”
沈江卓連忙道:“您放心,三娘在府里一切都好。她就是當家主母,自然不受委屈的。”您老都說了三娘是最像您的,看看您今天的這陣仗,不說以前就不敢,這次回去后,就更不敢給她委屈了!
沈江卓只覺得自己夾在兩個怪物中間,一邊是老婆,一邊是岳丈,他這個小可憐只剩下瑟瑟發抖的份了。
聶冬也只是敲打一下沈江卓,但夫妻相處還是要憑他們自己罷了。隨着這場戰役的開展,聶冬只覺得自己已耗盡了太多的心血在裏面……
天漸漸亮起,戰場上的局面也越發清晰。
永安王那邊早已沒了氣勢。
聶冬見狀微微抬手。
沈江卓示意,命傳令兵擊鼓!
“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五十面戰鼓不斷被擊打!
“早降!!”
“免死!!”
“早降!!”
“免死!!”
中軍士兵齊齊吼道,氣勢陣天。交戰中的秦蒼聽到了,難道露出的笑意,手中的馬刀依舊毫不猶豫地刺向前方攔路的敵軍。
秦蒼抽出馬刀,策馬迴旋,大聲吼道:“擋我者死!!”
“擋我者死!!”
數百騎兵亦齊聲吼道。
“王上,博陵侯的兵馬很快就會衝到這裏,屬下這就護送您離開此地!”
永安王站在帳內,聽得屬下如此說道,不由大怒:“本王數萬兵力,不過是略略折損,你便要說本王敗了?!”
“王上,如今士卒們士氣已不可轉!還請速速撤離,待重整旗鼓后再來交戰!”
“一片胡言!”永安王抽出一旁的長劍,直接刺向那將士胸口,“此人蠱惑軍心,其罪當誅!傳本王軍令,誅博陵逆賊兵馬校尉者,賞銀百兩!誅千戶者,賞千兩!誅將,賞萬兩,封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再次重賞下,原本低迷的士氣竟然漸漸迴轉。
聶冬見到對方竟有反撲之勢,傳檄各處將領不可驕兵輕敵。只要還未結束,戰場上被弱者翻盤的戰役數不勝數,他可不希望這種事在自己身上發生。
突然,不遠處漸漸來了一隊人馬,沈江卓立刻命親衛大營警戒。卻聽到那群人馬齊聲吼道:“我乃永安二公子,陳雲熙,父王——別打了!!!”
聶冬猛地回頭,雖然看不清楚,可他知道,他知道!
霍明明,來了!
此刻霍明明押着陳雲熙,手中的匕首擱在他的脖子下,輕聲道:“繼續說。”
陳雲熙哭喪着臉:“父王,你的計謀被識破了!你私通北疆,博陵侯已經知道了!!”
“你許諾等你坐上皇位,就將北地三郡送給北疆,為此,你便將朝廷的運糧路線告訴了北疆王!”
他每說一句,霍明明身後的數百將士們便一起大聲重複。
原本還在交戰的士卒們,突然放緩了動作。他們聽到了什麼?永安王私通北疆?還要給北疆割地?這些將士們或許各為其主,但北疆是大陳不共戴天的敵人!哪怕是永安王的士兵們,他們為永安王而戰,那是因為永安王乃勤王之師,永安王與陳睿之間是國事,也是家事,總之是他們大陳自己人之間的恩怨。
可現在……
永安王的兒子卻再說——
“永安王,通敵賣國!!!”
“你們還打什麼?!”秦蒼已是怒不可遏,他的家人全部都是死在北疆人手裏,此刻他紅着雙眼,“你們還要替這樣的雜-種賣命嗎?!!”
“投降……”
“我們投降!”
大批的士兵陸續放下了武器,他們已沒有任何再戰之意。
永安王已沒了昔日的從容,宛如瘋癲一般在軍帳前喊道:“那是個假的!那不是我的兒子!那是博陵侯的奸計!那……啊!!”
一支利箭破空,永安王頭盔上的紅纓頓時被射落。
“侯……侯爺?!”
沈江卓不可置信地看着率領親衛大營策馬來到戰場中的博陵侯。只見他盯着自己的弓,低聲輕笑:“哎喲,沒想到這副身體還是這麼能打啊。”
他的岳丈……用詞還真是年輕啊。
永安王卻被這一支箭嚇得暈了過去。對面的將旗已到。圍在博陵侯身邊的親衛突然爆發道:“戰神!戰神!戰神!”
聶冬含笑看着遠方。而後側頭朝着不遠處揚了揚下巴。
雖然看不清他的的模樣,但霍明明莫名覺得聶冬那廝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畢竟她霍明明,也曾被吳國喊過戰神!
真是幼稚!霍明明輕笑,她才沒有很高興呢!
博陵侯一舉蕩平永安逆賊,戰果宣告天下,各路勤王藩王一時間竟然不敢再有動作,想了想,紛紛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也有不死心的,然而卻沒有一個能泛起花樣。
那些不死心的藩王罵道:“難道回去了,朝廷就不會追究你們了嗎?!”
誰料齊王振臂一呼,他可以向皇帝請命,絕對不會追究各地藩王,因為大家都是受到永安王的迷惑才不得已做出此舉!
不少藩王想到齊王的身份,決定私下裏先與齊王接觸,畢竟他們若繼續前進,對上的可是博陵侯的大軍,而齊王身為皇帝的親弟弟,他說的話,不論是皇上還是太后,自然會給幾分面子的……
齊王,成了這些藩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霍明明沒想到局面會瞬間扭轉成這樣,不由道:“還真是小看了陳曄了。”
聶冬卻鬆口氣:“如果不是他,那些藩王若真的扭成一股繩,繼續像這樣打下去,還不知要死多少人。”
霍明明見他一直緊蹙着眉頭,擔憂道:“我見你最近總是很累,讓隨行的軍醫來看看吧。”
聶冬擺擺手,倒在椅子裏,用着疲憊的聲音道:“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好像了了一樁心愿。以前那樣充滿幹勁,就是因為這樁心愿一直激勵着自己。”
主帥身體雖然不適,但勤王之師還是要去景山。
比起太后的預期,聶冬是活捉了永安王,這令守在景山的眾人一片歡欣鼓舞。
勤王之師駐紮在景山外五十里處,聶冬誰也沒帶,隻身去了行宮。
霍太后彷彿蒼老了十歲,端坐在大殿上,看着從殿外一步一步走近的博陵侯。彷彿一切都倒流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年輕的衛將軍帶着直搗北疆王庭的勝利,班師回朝。
那位將軍一身戎裝,面色肅然。
他邁着沉着的步伐,走到殿內,朗聲道:
“臣,幸不辱命!”
不知何時,太后已淚流滿面,顫抖着聲音:“回……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十日後,陳睿病逝景山,謚號愍,傳位齊王。
博陵侯所率齊王之師暫不回京,直赴齊地恭迎新帝。
霍明明看到一臉倦容的聶冬,自他從景山行宮回來后,總是沒有很大的精神。聶冬私下對他說,陳睿早在半個月前就昏迷不醒,御醫雖然全力醫治,但他癔症太深,醒后瘋瘋癲癲,不到數日,便斷了氣。
那時他們正與永安王交戰,太後下了宮禁,這才沒讓陳睿病逝的消息傳出去。
“陳睿沒有子嗣,柴彥安想要替陳睿在宗室里過繼……”
畢竟柴家還有一個皇后在宮裏,從宗室里過繼一個來才是對他們最有利。
“那最後怎麼是齊王?”霍明明略有些擔憂地看着聶冬。
聶冬輕聲道:“我對太后說,此番永安之亂,陳氏藩王各個都蠢蠢欲動,唯有齊王並未乘人之危。難道太后您想讓陳睿過繼那些人的兒子嗎?”
霍明明沉默片刻,終是道:“其實太后是看見你擁立陳曄,所以才同意的吧。”
“呵呵……”聶冬輕笑,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我總是在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有個精神抖擻還挺帥氣的老頭兒對我說,嘿小子,手握兵權,作用至高無上的權利的滋味有意思吧,你身邊的人因為你的地位而依附你,卻也忌憚你,他們口口聲聲說不會懷疑你,可心裏卻在懼怕你……什麼戰神,不過是殺人的工具罷了。”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嘿,老頭兒,你知道不,我媳婦兒也是戰神!”
三月後,新帝陳曄在百官三請三辭下,繼承大位!
繼位當日,晉博陵侯為丞相,卻被博陵侯請辭。同日,博陵侯交還兵權,再度解甲歸田。
這位戰功顯赫的戰神,二十年前替國鎮守北地,二十年後再度掌軍為國討逆,但他不畏權貴,不貪權勢,雖脾氣古怪,卻用兵如神……
關於博陵侯的看法眾說紛紜,然,他替大陳打下了不世功勛,卻是毫無疑慮的!
聶冬總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嗜睡,霍明明似乎因為緊張他,好像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如今新帝登基雖然有許多瑣事,不過他一點兒都不想攙和進去,一腳將霍文鍾踹去京城,讓他作為博陵的發言人了。
這一天
聶冬突然聽到了一聲奇怪的“滋滋滋滋”聲響,。那是這個時代里不可能發出來的,屬於機械的聲音。在他身邊的霍明明一愣,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一起爆發道:“難道是那個破手機?!”
聶冬猛地竄到身後書架的暗格旁,那個隨他一起莫名起來來到這裏的手機,正在震動作響。
“我……接還是不接?”一時間聶冬竟拿着手機不知如何是好。
霍明明急的恨不得給他一拳:“你接啊!”
聶冬笨手笨腳的點開了接聽鍵:“喂……?”
四周一片喧嘩,霍明明只覺得一陣強光射來,令她睜不開眼,等她好不容易習慣了光線。
“去往xxx的航班因雷雨天氣……”
機場大廳里,人來人往。
霍明明看着眼前手裏抱着一大束鮮花的聶冬,兩個人都有些發愣。
“你……”
“我……”
兩個年輕人一時沒了言語。
旁邊不少人已紛紛走開,不想被喂狗糧,還有幾個看熱鬧拿起手機對着他們拍來拍去。
“對了!”聶冬突然退後了一步,年輕又帥氣的臉上充滿樂爽朗的笑意。只見他單膝跪地:“雖然有些匆忙,但是……這是一個求婚儀式。”
二十四歲這天,他是要來向霍明明求婚的。
二十四歲這天,他意外去道了另一個時代。
而現在……時鐘緩緩走到了十二點,霍明明一臉詫異,嘴角的笑卻止不住上揚:“原來,當時你給我打電話,讓我慢一點登機是為了這個?!”
聶冬笑着大聲道:“女神,嫁給我好嗎?!”
“好!”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