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二四二章 博弈
一方是要徵稅的年輕皇上,一方是主動帶了糧食的皇室宗令,一時間京城裏多了不少議論。鑒於永安王也姓陳,而且還是當今的親二伯,身上還擔著宗令的官職,不少人私下拐着彎說,還是長輩做事妥當,年紀大些,也懂小民的生計。這話可沒有指名道姓,然而明眼人卻都知道說的是誰。
朝中大臣們自然也聽到了流民,這次卻十分默契的集體閉嘴不提。如周陽侯這般的是害怕再次觸怒天子,如楚昂這般是事不關己,不願多惹是非,而如柴彥安這般卻另有一番深意。
“最近這些時日,皇上是做的有些過了。”
丞相府里,柴彥安彷彿一夜間蒼老了。他原本年紀大,但久居高位,極善養氣,平日裏吃穿用度都是極好,自然顯不出年紀。可自從陳睿在大朝會上再次提議征糧后,柴彥安已沒了往日了精氣神。
柴三郎沒好氣道:“我早就對皇上說了,小民艱辛,之前的那一次征糧已是迫不得已,若在搜刮一次,恐會引起民怨。”
現在百姓里已經有人淫-祀了,若再征糧,明擺着是要官逼民反,原本不是反賊的百姓,也要被硬生生逼到凈義那邊,這不是變相壯大凈義的實力嗎!
“娘娘近來可好?”柴彥安問道。
提及此事,柴三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前些日子她母親倒遞了牌子入宮,太后那邊這幾年不怎管事了,一應宮務都交給了娘娘。只是……還沒有消息。”
“莫不是宮務繁重累着了?”柴彥安勸道,“你讓你屋裏的多勸勸娘娘,宮務可以先放一放,提幾個小妃子替她管上一管也無妨,要緊是先誕下麟兒。”
柴三郎只好應下,卻是有苦說不出。妻子回來說,除了初一十五這樣的大日子外,皇上很少去娘娘宮裏,反而常去一名高美人那裏。這高美人的父親乃是皇上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兒,看樣子是被皇上當做了“自己人”。柴三郎氣的撂倒,皇上利用他們柴家來安撫朝中世家的勢力,如今是用完就扔啊,奈何柴家宮裏還有皇后,朝中還立着一位丞相一位大司農,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對柴氏一族的優待,這般的恩寵,真是叫人羨慕呢。
自古以來,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如今柴家若不對陳睿肝腦塗地,這名聲還要不要了?!然而其中甘苦,只有柴氏自己知道。柴三郎不願拿此事來讓父親憂心,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臣子們因各種原因極有默契的沒有將民間流言告訴陳睿,最後竟是長公主陳寶寶進宮向太后請安閑聊時才帶出來的。
見到太后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陳寶寶心中一沉,這事兒難道最後是她捅穿的?她雖是陳睿的親姐,但心裏對自己的皇帝弟弟還是懼怕的。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不是嚇唬小孩兒的。
“母后,您……您勸着些皇上。”陳寶寶小心翼翼道,“前陣子不是才從五郡征了四十萬石糧呢,如今王伯又送來了二十萬,這前前後後六十萬石的糧食也夠大軍所需了吧。而且小舅舅那邊,兒臣可是知道的,那易陽郡郡守實在滑頭,明明郡下轄二十個縣,非要舅舅一家擔下了六萬石。他還特地去找的大表弟,呵,這明擺着就怕小舅舅不同意,硬逼着人家兒子去要糧啊。若皇上再度征糧,小舅舅也拿不出來了啊,到時候又要被訓斥……”陳寶寶邊說邊嘆,“五舅舅也是的,當日大朝會上就該據理力爭啊,他倒是縮起來,不言不語。”
“你五舅舅那個膽子,當時能夠不言不語已經不錯了!至少他沒有急吼吼的上摺子同意睿兒征糧,他心裏是明白的,只是膽子一向小。”太后拍了拍女兒的手,溫和道,“睿兒也是因北地戰敗氣昏了才那樣說,他還是有分寸的。你仔細與母后說說,外面都是怎麼說永安王的?”
陳寶寶立刻道:“到沒有明說,不過那話里話外的意思還不誇王伯不愧是歷經三朝,辦事幹練之類。早早備好了存糧,為國解難,如今王伯的名聲,可是好得很呢。”
霍太后不由眯起了眼。她可不是普通的深宮婦人,先帝後宮那麼多美人,最後只有她笑到了最後,見識手段都是不差的。聽得陳寶寶這般說,便曉得陳睿和他的臣子之間起了嫌隙,不然朝中諸君們不可能對這樣的流言一聲不吭。
這幾年,陳睿直接出手打壓藩王,權貴;明面上拉攏世家,可對納入後宮的世家女全部都冷落着,寵幸的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吏中的女子。他想把一切權利都抓在手裏,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可惜……步子邁得太大了。
太后不介意皇權集中,這對皇室而言是好事。可哪怕是皇帝,你若想從別人手裏搶東西,也需要徐徐圖之。
“哎……”霍太後站起身,“看來,只有哀家來做這個惡人了。”
百官已站在了陳睿的對立面,而陳睿這幾年提拔上來的官吏們還在基層打轉,無法動搖整個文官體系。永安王趁着皇帝威嚴掃地的冒頭,明顯有所圖謀。
太后以她老成精的眼光看去,雖一時間不知永安王到底要撈什麼好處,但她都不允許這些人傷害她的兒子!
當夜,太后與皇帝密談了半宿。
有內侍稱,起先皇上還不耐煩的吼了幾句,隨後又安靜了下來。
第二日,陳睿連下兩道旨意,內侍楊若愚被送往大理寺,陳睿下旨命太尉與大理寺卿一同會審楊若愚監軍不利,導致貽誤戰機,北地大敗一案!
第二道聖旨下給薊海,對北地的將領士卒戰敗一事,陳睿不再追究,不僅如此,還由少府直接撥了五十萬白銀以撫恤陣亡士卒。
少府管的乃是皇帝的私庫,這五十萬白銀一撥出,等於皇上親自掏腰包為戰敗買單!
還在京郊的永安王捋着鬍鬚,咬牙恨道:“霍家女,都是禍害!”這兩道旨意一看就知道是太后的手筆,沒想到這兩年早已不管事的霍太后,一出手,便是擊中要害。
這兩道聖旨乃是明旨,向百姓宣而告知。
聶冬看后將邸報摔在地上,一時間他竟不知是該怒還是憂。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