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變

接下來的幾天，家裏的氣氛都有些微妙。其實葉家父母並非唯學習至上的類型，只是對這種情況比較無措。女兒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沒讓人操心過，久而久之，習慣了放養，偶爾聽同事或親戚聊起家裏孩子頑皮不好學的事迹，驕傲之餘，也不是不覺得在女兒的教育方面，作為家長缺乏起碼的參與感。

葉田田身負“重生”和“少考了五十分”兩大包袱，對父母的情緒覺察的遲鈍了些。

高考結束沒幾天，曾誠就打電話讓她去吃散夥飯。

葉田田記得，自己上輩子沒去吃這頓飯——她不是那種外向型學霸，平時精力過於集中於複習考試，自然忽略了同學間的互動，往往被理解為高冷，再加上她情商略低，有時候同學對她“學霸”“學霸”的稱呼，她也覺得開嘲諷模式，認為自己不受歡迎，自我保護之下就漸漸離大家越來越遠。

但重生之後，她覺得有必要去。

儘管她對大部分同學的印象已經很淺淡了。

散夥飯設在城中知名酒店的大包間，班上同學全員到齊，加上班主任和兩三個跟學生們玩得好的科任老師。

對於她的到來，就連邀請人曾誠也有幾分受寵若驚。

“哇，葉子你真來了？”

曾誠算是自來熟性格，也是中學同學裏面跟她互動最多的之一，上輩子他們讀大學之後，曾誠還去過幾次她的學校找她吃飯，口口聲聲等着她學出來好沾光……

葉田田無奈一笑。她哪裏又能讓人沾光了，曾誠本人就是富二代，醫療方面的人脈只怕比她這個科班生還廣，後來他出了國，貌似還找了個洋妞。

“學霸，這次準備拿狀元吧？”有人笑嘻嘻的問，是班上的體育委員，不走尋常路，提前報考了飛行員，之後上課就是睡覺，高考只當走過場——葉田田想起上輩子後來在同學錄里看到的他，英姿颯爽的機長，不可謂不高大上。

她安慰自己：看吧，不當學霸，也一樣有燦爛人生。

哪裏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也許是平時的她太不合群，所以在這關鍵時刻出現，竟受到了眾星捧月般的待遇，跟一群帥哥坐在一桌——能跟她開玩笑的都是班上的“第二梯隊”以下，而平時在她身後苦苦追趕的第二名第三名反而對她視若無睹，或乾脆形成小圈子把她擋在外面。

葉田田想起這幾年因為名次的問題，確實擠佔了別人不少獎學金和競賽機會，只能在心中說一句抱歉。

換成上輩子估計也就鑽牛角尖了，但現在的她倒是看得開，反正以後不用見面了，誰還管你當初壓我幾十分，我高你幾個名次。說到底，高考之前的競爭反而還是最公平的，數字說話。

等到進了大學之後，就不光是拼成績了，至於職場更是有大把惡意虎視眈眈等着，到那個時候，也許反而會懷念當初只是用成績說話的年代吧……

看看她現在，左手邊是未來的英俊機長，右手邊是未來的洋妞老公，而現在他們都還如此年輕，單身，殷勤的幫自己夾菜，不享受白不享受了。

回想起自己以前把帥哥視為虎狼或高不可攀神祇的心態，葉田田只覺好笑。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被廖家明那個人鑽了空子吧。

就連班主任也沒想到這個素來沉靜的尖子生變得如此親民，也趁機說，“葉田田啥時候有空？也回校給學弟學妹講點高分心得？”

葉田田苦着臉，“還沒出分呢，萬一我高分落榜，那不是成了你們茶餘飯後的笑話么？”

大家都笑起來，“怎麼會呢不可能的，你一向這麼穩定，考個第二名老師都要找你談心呢。”

葉田田心想她在說真心話呢，可大家都不信。不信就不信吧，讓她再享受享受上輩子的學霸餘蔭。

散夥飯男生當然要喝酒，一來慶祝高考結束，二來也算個所謂的成人禮，一群人來給葉田田敬酒，“大醫生，以後有什麼頭疼腦熱就來找你了——”

放在以往，葉田田肯定謙虛謹慎的說“還早着呢”，但這會她也不管了，“來呀來呀，歡迎來當小白鼠。”

一群人笑起來，整個大包間，反而是他們這一桌最樂呵。

另外一桌的幾個尖子生盯着葉田田，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是葉田田？那個一聲不吭做卷子的第一名？就連物理數學也考得比男生高的葉田田？她啥時變成……交際花了？

原來他們只是不甘心每次考試都被葉田田壓在下面，萬年老二萬年老三，想不到葉田田居然隱藏實力，不說話只是低調，其實並不拙於言辭——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然她也不是光顧着當萬人迷受人追捧。

旁邊幾個同學討論現實問題，她也湊過去參與話題——

“第一志願的三個專業之間要怎麼填啊？級差是什麼意思？好比第一志願和二三志願拉開梯度那樣嗎……”

她問出這個問題，先是被當成外星人，但後來看她不是反語，而是真心求知，也擋不住學霸的好奇，細細解釋起來，“是呀，就拿你來說，你第一志願第一專業填的天大臨床醫學，那麼萬一沒夠……我是舉例當然你不可能……那麼第二專業就適當降低一點，比如來個藥學，然後第三專業就報個競爭更小的法醫，這樣你就算讀不了臨床醫學，也還能上天大這個學校啦……”

葉田田受益匪淺，對她來說這還真是新鮮知識。真的要學起來，明年填志願用得着。

看着同學們交流各種填志願技巧，她才發現，可以選的學校和專業那麼多，自己這個學霸，其實反而是最沒有選擇餘地的。

為什麼？

——因為她成績太好了。

全國最top的學校就是天大，天大在這個省收分最高的理科專業就是臨床醫學、通信工程和經濟管理這三門。

在這個局限的範圍內，父母略一合計，女孩子嘛，還是學醫吧，傳統行業，好找工作好嫁人，也利己利人，依她模擬考試的成績，隨便哪個專業都是穩上的，也不用費心想其他專業學校了，於是就這麼決定了，前後不過一刻鐘時間。

而不像其他同學，各種比較打聽討論商量，橫向縱向外部內部，歷年分數線走勢，最近政策影響，省內還是省外，高考臨場發揮餘地，失手了如何撿漏……

葉田田心想，人生何處不補課，今日不補明日補，逃不過啊。

吃完飯又有人建議去唱歌，很多女生尤其是學習好的那一撥斷然拒絕了，放在上輩子葉田田也是不考慮的。

但也許重生之後，她有意跟自己的過去反着來，曾誠一叫，她就大大方方的答應了，於是跟着剛剛同張桌的一群小帥哥往歌城進發。至於“好學生”們對她的看法，她是懶得管了。

結果去唱歌的十多個人裏面，就她和另外兩個平時放得開的美女，但那兩個美女開口居然五音不全，反而是她得到了起立鼓掌的點贊。

葉田田喜歡聽歌，因為是學霸所以也學的快，聽兩遍就能哼上口，這一點倒是在上輩子沒有展現過。

帥哥們很訝異，但也很能接受，後來體委還跟她合唱了一首情歌，情到深處，興之所至，甚至模仿mv裏面的情景，走近作勢要牽她的手。

葉田田猶豫了那麼一下，雖然不至於摸手就剁手，還是有起碼的矜持，但也許是氣氛太到位，周圍又有人在拱，看看體委那張比同齡人顯得有稜角的成熟的臉，心想這張臉怎麼以前都沒好好看過呢，以後再也看不到了，一陣惆悵，於是豁出去，任他抓了自己的手，兩人隨着曲調搖曳肩膀，包間裏立刻響起一陣山呼般的鼓噪。

——把握當下吧，有好東西就別放過，不要再苦哈哈的當學霸了，划不來。

包間裏有個小舞池，不知誰放了一首快三，眾人也就有樣學樣的兩兩下了舞池，女生不夠分，男男組合也出現了，葉田田跟眾人一起笑。

曾誠來約她跳舞，葉田田知道自己儘管是所謂的學霸，但在此時不過是個120斤的小胖子，免不了自卑，“我不會。”

曾誠不由分說拉她下場，“機械人走路總會吧。”

於是葉田田cos了一把機械人。曾誠彷彿是有練過，穩穩的帶着她舞動、轉圈。

即使葉田田上輩子是訂過婚的人，但在這一刻，也不免為這個小男生的貼近而心跳加速。

只是沒跳幾支就氣喘吁吁，120斤的體重到底不堪負荷。

葉田田心想，她又找到了一件可以在暑假做的事。

這頓散夥飯讓她輕鬆了好一陣子，然後，查分的時間也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