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背信棄義
但這終究不是夢,王珏就在她懷抱中,無知無覺,彷彿一隻被抽掉牽引線的人偶。
“阿珏……阿珏你醒醒!阿珏……阿珏,不要嚇我!阿珏……”到最後,甚至威逼恐嚇,“阿珏,我衛戧平生最恨背信棄義,你曾給過我那些承諾,我一句都沒忘,全都放在心上,倘若你違背誓言,我一定會把交到你身上的心意盡數收回來,從今往後,再不相見……”
然而王珏仍然無動於衷……
桃籙緩步走過來,祭出羽毛扇,抬手一揮,圈繞在絡淵台上的三圈繩子和幾百張符籙瞬間化為飛灰,紛紛揚揚向空中飄去,他來到衛戧身側,眼神中透出一點憐憫,嘆息道:“戧歌,他已經走了,不要為難自己。”
跪坐在地,懷抱名為王珏遺蛻,實為王瑄肉身的衛戧,濕漉漉的眼睛斜向上瞟着桃籙:“為什麼非要針對他?”
桃籙沉默了片刻后,在衛戧身側蹲下來,漫聲道:“想來你大約已經猜到,小生的真身,實為一棵桃樹。”
此刻眼底心中只有王珏的衛戧,哪有閑情在意桃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她只想知道:“要怎麼做,你們才肯把他還給我?”
桃籙仍兀自傾訴:“你猜,家師緣何收小生為徒?”
衛戧咬牙閉眼:“我讓你把他還給我!”
“夸父逐日,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此後,桃木成為伐邪制鬼的上品。”桃籙輕笑一聲,“其實那一日,你最先看到的,分明是我。”
衛戧快眨幾下眼睛,刷掉眼眶裏再次蓄滿的水澤,疑惑地盯着桃籙:“什麼?”
桃籙口氣輕鬆道:“六月的天,我灼灼盛開,你當自己在做夢——”抬手一捋鬢角碎發,“還攀折下小生的桃枝去細看……”
衛戧想起她和王瑄的初相見,那棵藏在迷陣中,老乾粗大,虯枝盤曲的大桃樹,有些愣怔:“你?”
桃籙再次笑笑,視線轉向眼神空洞的王瑄:“因有‘辟邪消災,震懾妖邪’之功用,家師才助小生提前幻化為人形,將小生收入門下。”
衛戧卻聯想起她當初闖陣的目的——藏在桃樹洞中的金絲楠烏木盒,她眼睛亮了一下,當初王珏曾囑咐她收好那塊雕着“珏”字的血玉……思及此,也懶得繼續聽桃籙講述他,不對,是“它”的成長史,鎏坡已經下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幫人,他們自然不會讓“王珏”躺在冰冷的絡淵台上,幾個身手利落的漢子,小心翼翼將王珏移上擔架,步調穩重抬下山去。
看到王珏變成這樣,桓昱和謝菀兩夫妻十分不好受,特別是謝菀,因為王珏是在衛戧去搶花球時被帶走,更是無比自責,桓昱很心疼她,於是找到衛戧替謝菀解釋,說衛戧是女兒身這件事,是王珏告知他們的,並且邀請衛戧給謝菀做伴娘,也是王珏提出的。
王珏說很喜歡這裏的氛圍,也想要一個像桓昱和謝菀這樣的婚禮,只可惜暫時無法實現,所以想要偕同衛戧一起參與進桓昱和謝菀的婚禮,親身感受一下。
其實婚禮的各項細節已經安排好,可是鎏坡事先特意交待過他們,如果王珏提出什麼要求,一定要竭盡所能去滿足他……
翠娘曾提到過“弔橋效應”,大意是說人走弔橋,因為擔驚受怕而心跳加快,在此期間,恰好邂逅一位異性,很容易令其錯將因環境而導致的激烈的心理活動曲解成對對方滋生出了愛情的情愫——要知道衛戧和王珏經歷過的,可是比走弔橋更驚險刺激的啊!
因為一顆心遭受司馬潤重創,所以衛戧總是小心維護,不讓它再次受傷,可她一次又一次涉險,每每都有王珏陪伴左右,愛情的萌芽早已端倪可察,只是一朝被蛇咬,再遇玉帶也惶恐,長久的剋制偽裝,在進入這樣靜謐祥和的環境中,又被刻意引導,終於突破枷鎖。
看着王珏在她眼前倒下,衛戧心魂激蕩,可直到聽完桓昱的話,方感覺悲從中來——相識這麼久,除去小打小鬧地糾纏之外,王珏幾乎沒對她提過什麼實質性要求,但他親口對她說過,想要在這裏與她成親,結果卻被她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他嘴上爽快地回她:“好吧,聽你的。”其實內心還是報以無限憧憬。
一如前世出征前,諾兒抱着她的腿哭求:“娘,不走,要抱抱!”還有最後一次與芽珈生離,芽珈雙手緊緊揪住她的箭袖,連連搖頭,“戧歌……不要走……求你……求求你……”她狠心拒絕,又拋出承諾,卻再也無法兌現……帶着缺憾的別離,更是錐心刺骨!
衛戧安撫了桓昱,又寬慰了謝菀,獲悉桓昱已經下定決心,要帶謝菀出境,畢竟衛戧是受桓公所託進來尋他,卻搞成這樣,叫他和謝菀如何心安理得在這裏躲下去?回去讓桓公知道,衛戧不負他所託,至於將來何去何從,到時候再說。
桓昱和謝菀走後,翠娘也過來他們暫住的公寓,還帶來一堆她的“珍藏”,說是知道衛戧即將離開,送給她一些紀念品,感謝她和王珏的幫助,讓翠娘美夢成真。
看衛戧的臉色,翠娘在斟酌后,首先講起了她們一幫姐妹的私情,翠娘由衷感嘆,自己比雪海幸福得多,雖然相中一朵高嶺花,但畢竟還有摘取的可能性,哪像雪海,愛上了卻是鏡中花……又絮絮叨叨地評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這幫子姐妹,其實大半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都痴迷過鎏坡,單看皮相,比鎏坡更招眼的,在桃花源里也不是沒出現過,可能力蓋過鎏坡的,卻是絕對不存在的。
試問這樣一位神秘超脫的創世之神,怎能不令懷|春少女為之傾倒?但水中月再美好又能怎樣,即便是鳧水的高手,也撈不起那月,何況她們這些個旱鴨子,一旦下水,怕是小命都給折進去,遑論其他?
所以許多女孩只是在淺淺的肖想過後,便另尋目標,而翠娘更是從小就追在謝亦輝身後,漸漸由親情轉化為愛情;唯有自視甚高的雪海,又有近水樓台這個便宜可占,才越陷越深,如今受到當頭棒喝,還沒從失戀情緒中走出來,鎮日無精打采,形容憔悴,讓這幫姐妹看着很是心疼……
見衛戧仍舊沒現出煩躁神色,咳了咳,翠娘繼而又向她解釋了先前的行為,相識之初,王珏不知通過什麼途徑獲悉翠娘有當著謝亦輝的面,向俊美少年郎“表白”的癖好,於是說出謝亦輝他祖父謝同舟曾被帶到魁母門下,拜她徒弟為師,學得一身好本事,如果翠娘跟王珏合作,還是不能打動謝亦輝那顆冥頑不化的石頭心,那就帶她去拜魁母為師,和鎏坡做同輩人,鍍得一層真金后華麗歸來,讓謝亦輝尊稱她為太師姑,每每見到都要躬身施大禮……
翠娘聽完后捧腹大笑,笑夠了調侃王珏年紀雖小,口氣卻大,鎏坡大人在他們眼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鎏坡大人的師父,別說拜師,見上一面都難,這是把她翠娘當成缺心眼了?
結果王珏卻正色庄容地告知翠娘,他與魁母淵源頗深,相識更在鎏坡之前,又因魁母與他有點小恩怨,別說要求魁母收個徒弟這樣的小事,就算要求她逆天而行,魁母也張不開嘴拒絕他。
這就更扯了,但翠娘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就相信了王珏,且完全遵照王珏的指示行動,萬幸一切正如王珏所料,謝亦輝果然應允了翠娘,待到翠娘年滿二十周歲,他二人就會結婚。
倘若王珏還在,聽完這些,沒準她要罰他夜裏滾去睡地板,然而這會兒聽到,卻只是好笑得扯扯嘴角——嗯,這就是她接受的黑心小鬼!一笑而過後,誠心向翠娘賀喜,並說如果有機會,待到翠娘成親,她與王珏一起來喝喜酒。
翠娘見到衛戧的笑容,明顯鬆了一口氣,又暢想幾句,終是到了臨別時,翠娘告辭,衛戧起身去送,到了門口,翠娘突然駐足轉身看向衛戧:“對了,我今晚過來,主要是向你轉達當初王珏託付我的幾句話。”
衛戧一愣:“什麼?”
翠娘眉目間浮現一點困惑表情:“當初王珏告訴我,倘若有一天,發生什麼變故,讓你不要彷徨,打起精神,繼續完成既定旅程。”
衛戧感覺心口一跳,看着一頭霧水的翠娘,感激地微笑起來:“我明白了,多謝你。”
待翠娘離開后,衛戧想着桓昱準備回境外,她也卸除一樁心事,可以毫無顧慮的帶着王珏出境去了,又有翠娘捎來的話,感覺又有了精神,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準備翌日天一亮便出境。
不想翌日一早打開門,竟瞧見司馬潤,看到這廝衛戧就來氣,態度如何能好:“敢問殿下一早過來堵門,可是又有何新指教?”
司馬潤沉默地盯着衛戧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別在背後的手移到身前,遞給衛戧一個盒身鑲嵌撥輪的金絲楠烏木盒:“這個,給你。”
看到這盒子,衛戧心臟咚咚跳了兩下,伸手接過,解碼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放着一塊巴掌大的血玉牌,抬頭瞪眼:“你翻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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