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雖然共同協助從那個人的偷襲中逃脫,但這並不代表兩個人就此執手言和。事實上,他們仍然在打鬥,在滾下山坡的過程中,在湍急的溪水中。一直到雙雙體力不支暈厥。
第二天天剛破曉,一個貧困的漁夫來到河灘上打魚,他希望乘着天早沒人可以多打幾條魚,以給自己那嗷嗷待哺的兒女多買兩塊麵包。誰想到一網下去卻撈出了兩個人。
漁夫嚇了一大跳。他哆哆嗦嗦地試他們的呼吸——還好,沒有死,漁夫放下了心。他把兩個人拖到乾爽的地方,擠壓他們的胸膛,以讓他們吐出腹中積水。
手被硌了一下。那是安東尼爾胸前的金徽章。漁夫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他猶豫着伸出了手。
金子落入手中、那沉甸甸的質感大大刺激了漁夫的貪婪。他迫不及待地把兩個人全身上下搜遍。金別針、金項鏈、寶石紐扣……一個一個被摘下。最後他連兩人的衣服都不放過:“這衣服雖然破了,但是織着金絲呢,應該也值不少錢吧!嘖嘖,這內衣多麼柔軟,也扒下來給我的孩子們穿!”
把所有東西包成一團,漁夫迅速跑遠了。初冬的太陽升起來,驅逐清晨的薄霧。日上中天的時候,安東尼爾先醒了過來。
寒冷、疼痛與失血讓他有些眩暈。因此他反覆閉合了幾次眼睛才能確認自己和亞德烈的確是全身赤/裸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他慢慢半坐起來,轉頭查看一邊的仍然昏迷的亞德烈的情況。然而弗一低頭,又是更迅猛的眩暈,他直接倒在了亞德烈身上。
從小到大,身份高貴的安東尼爾何曾有過這樣和男人接觸。這可把他噁心死了,他掙扎着爬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尖叫聲響起。“這太無恥了!”不遠處的小樹林裏,一個肥胖的婦人扔掉手中的籃子,向樹林那邊的村莊跑去:“快來人啊,這裏有兩個無恥下流的男人……”
這聲尖叫聲簡直比殺豬聲還尖銳,昏迷的亞德烈硬生生被驚醒了:“什麼情況?”
“不清楚。”安東尼爾站起來,姿勢優雅,意態閑適,一如他站在最華麗的宮殿中接見外賓。只不過此時他所面對的對象變成了數十個揮舞着鋤頭鐮刀跑來的鄉野農夫。
“你還打得動?”亞德烈懷疑的問他。
“打不動。”安東尼爾誠實地回答。
“那還不跑啊!”亞德烈捂着胸口爬起來就跑。
“身為帝國的皇太子,面對自己的子民,我為何要跑?”安東尼爾傲然道。
“哦?你赤/裸的身體上寫着皇太子三個大字嗎?”亞德烈已經跑遠了。
安東尼爾又思考了一下,然後撒腳丫子狂奔。
“站住!下流無恥的混蛋!”“必須讓神殿審判他們!”“燒死他們!”農夫們呼啦啦地追來。
安東尼爾覺得自己的人生再沒有比這更狼狽的時候了。亞德烈也是。
然而現實告訴他們,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好不容易擺脫了農夫們,兩個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氣。
“我看到德科桑鎮了。”安東尼爾說。
“必須首先搞到衣服,再進鎮子。”亞德烈有氣沒力地說。
“同意。”安東尼爾點頭。
“到路邊隱藏起來,等有人經過的時候打暈他、剝掉他的衣服。”
“同意。”
這天的陽光真的很不錯,然而初冬的低溫仍然不是赤身*者能夠抵禦的,更何況兩個人還都受了不輕的傷。很快他們嘴唇發白,全身顫抖。
“我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侮辱的失敗。”亞德烈咬牙切齒地說。
“我也是。”安東尼爾話都懶得說了。
“有人來了。”“人太多了。”“放棄。”
“又來了。”“是個女孩。”“放棄。”
……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偏就沒出現一個適合下手的對象。
“必須進鎮子,否則我們會死。”
“再等等,太陽馬上落下去了。”
兩個人就用居於帝國頂端的意志力支撐到天黑。
走進鎮子的時候,他們不得不放下所有芥蒂,給對方一個手臂,互相扶持。同時另一隻手抱着一束乾枯的麥秸,遮擋着他們所剩無幾的尊嚴。
當他們走進旅店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頭的事情看他們。
“房間,衣服,熱水。”兩人此時此刻真的要放棄最後一點尊嚴了。
“這些都有。”旅店的老闆娘毫不客氣地打量着他們:“然而問題是你們的錢放在哪裏?沒有錢,滾出去。”
“嘖嘖嘖,老闆娘,你還是那麼吝嗇!”一個陰柔猥瑣的中年男人從人群中走過來,垂涎打量他們:“看看這兩個小可憐,你也狠得下心來!來,跟比克老爺我來……哎喲!”
平日裏水火不相容的仇敵此時心有默契地同時抬腿,把這男人踢出了數米之外。
“比克老爺您還好嗎!”“哪兒來的野種,敢在老娘這兒鬧事!”“把他們抓起來,送到執法官那裏!誰來幫忙,比克老爺我出兩個銀幣!”
半個小時后,帝國的皇太子與守邊大將,兩個健碩的屁股印上了小鎮執法官黑黑的腳印:“下去好好享受吧,先生們。”
兩個人一先一后從小鎮監獄地牢的台階上滾落。
“這個鎮子,將不會再存在於地圖上。”安東尼爾沒有一絲感□□彩的聲音響起。
“同意。”亞德烈說:“那個偷襲者,殿下可有任何頭緒?”
“沒有,我以及我的情報系統,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麼一號人。”安東尼爾回答。
“事實上,我曾經接觸過他,在炎南,他曾經攻擊過我。”亞德烈說:“他喚醒了我的獸族怨靈咒——現在回想起來,昨天晚上,他又喚醒了怨靈咒,讓我們失去理智,以死相博。不過這次怨靈咒的發作程度,倒是比在炎南那次要輕很多。”
“斯佳赫爾告訴你我的怨靈咒的事情了?”安東尼爾問。
“當然,我們是無話不說的。這麼想來,我的父母以及我似乎被神殿擺了一道呢。”亞德烈冷冷地說。
“哦?這是什麼意思?”安東尼爾問。然而那聲音里完全沒有疑問的意味。
“四代皇子單傳,四代皇后早亡,所以我猜這個詛咒已經在皇室中流傳了四代之久了吧,壓制詛咒、去除獸族特徵的方法神殿早已經掌握了吧?還假惺惺的跟我的父親講完全沒有把握成功、會耗費大神官大量神力、甚至怕是大神官也會置身險地,從而跟我的父親勒索了大量財物。還真是聖潔的神殿啊。”亞德烈說。
“哦?竟然有這種事情?”安東尼爾的聲音依舊平靜無瀾。
“看來殿下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嘛,您的情報網到底是最強大的。”亞德烈搖頭:“不過終究諸神眷顧我勝過你。”
“是啊,可以給身中怨靈咒的人平安生下孩子的女人,我千日堇家歷經四代也沒有找到過。你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真是個幸運的人啊。”安東尼爾說。
“幸運?那是因為,在延續後代這件事上,我們卡特蘭家的男人願意用自己死換心愛的女人生,而不像你們千日堇家的男人,讓女人去死!所以,諸神選擇眷顧於我吧。”亞德烈諷刺道。
“皇室豈能像你們那樣輕易拋棄肩上責任!”安東尼爾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怒氣:“你們卡特蘭家有什麼資格與皇室相提並論!目光短淺,胸無大局!”
“你說什麼?!”
“就比如現在,如果你有大局觀,心懷這個國家,你就應該把斯佳赫爾讓出來,甚至主動勸說她為我生下一個孩子,一個不必吞噬父母出生的帝國未來繼承人!他將快活地生活在這個國家,堅定地帶領他的人民走向富足和強大,沒有任何情感可以傷害他,沒有任何顧慮可以阻擋他前進的腳步!是的,只要她給我平安生下一個孩子,我就可以培養出一個完美的繼承人,我可以的!”安東尼爾幾乎是接近瘋狂地吶喊。
“呵呵,殿下,您的臉,還真是夠大的。”亞德烈冷笑:“我視若珍寶的星星,你竟敢把她視作一個生育機器,這還真是讓人無法忍受呢。”
他說著,一拳揮過去正中安東尼爾鼻樑。
兩個人又扭打成一團。
地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昏暗燈光透進來,照亮盤結在一起的兩具赤/裸軀體,也照亮加布利爾驚愕的面龐:“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