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副小姐們逞威風
為了伺候洛瑾瑤飲茶方便,茶房裏是鎮日不熄火的,此時一個小丫頭子正坐在茶爐子旁看火,見明月進來忙起身道:“明月姐姐,您來了,小姐可是要吃茶,是廬山雲霧還是君山銀針。哦,這個時辰小姐一般要吃君山銀針的,我這就去拿。”小丫頭嘴巴靈巧,立起來就要去拿茶罐子。
明月道:“我讓廚房給小姐做了杏仁松糕,你去催催,廚房那起子懶刁的婆娘,你不催上三遍,她們是不會動手做的。茶我來沏。”
喜鵲把茶罐子放在明月手邊,答應一聲去了。
明月見喜鵲走遠了,就從袖袋裏掏出一個小紅紙包來,嘴裏咕噥道:“小姐,奴婢也是為了成全您和表少爺,待事成之後,您只有感激奴婢的份。至於您午歇起來說的話,碧雲她們三個當真,奴婢可不當真。表少爺那麼芝蘭玉樹的一個人,也只小姐配得,今兒個奴婢就做一回紅娘了。表少爺說了,這葯不是什麼害人的,只是能讓您看清楚自己的心罷了,表少爺還說了,只要您用了這葯,就一定會去見他的。奴婢這也是忠心為您,成全您的想望。”一邊嘀咕着一邊把藥粉倒了進去,又抓了一把茶葉,遂即手腳麻利的把滾燙的白開水沖了進去,便只見那艷紅的粉末頃刻就溶了個沒影,細細的茶葉漂浮了上來,茶湯清涼橙黃,茶香瀰漫。
寢房裏,洛瑾瑤正命人把所有和趙筠相關的物什都扔進火盆里燒了,有些物件太大,她就讓三個丫頭拿鎚子砸,拿斧子砍,原本屋裏就被她自己砸摔壞了好些東西,還沒收拾乾淨呢,這會兒又砸,三個丫頭被使喚的團團轉,香汗淋漓。
寒煙是最有興頭的一個,嘿嘿哈哈的砸的最起勁,鬧的旁人也不得安生,又是一下子,碎木屑迸到了碧雲,碧雲一抹臉忙遠遠的躲開,笑道:“我瞧着,你做丫頭倒是屈才了,你得去干別的營生。”
“做什麼?”寒煙問。
“打家劫舍的匪盜啊。”
話落三個丫頭都嘻嘻玩笑起來。
洛瑾瑤也微微笑了,轉瞬面上又是一片愁郁慘淡。此時明月端着茶走了進來,顫顫巍巍的瞥了碧雲三個一眼,彷彿她三個欺負了她似的,寒煙一聲冷笑,一把搶過楠木漆雕君子蘭花卉茶盤,斜眼看她道:“既你做出了這般模樣來,我若不從了你的心,反倒是覺得對不住你了,拿來吧,我伺候着小姐吃茶,哪兒涼快你哪兒獃著去吧。”
明月也不爭搶,繼續小媳婦模樣,眼圈紅紅的袖手站在一邊眼巴巴的瞅着洛瑾瑤,洛瑾瑤此時最厭煩她了,把身子往旁邊一移,就着寒煙的手喝了一口。
明月低下頭,微不可見的翹了翹唇角。
洛瑾瑤環顧了一圈自己狼藉混亂的屋子,知道是自己弄出來的,先羞紅了臉,心想,這事是自己對不住錢金銀,此番她雖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到底是回到了此時此刻,不管是夢也罷,是死亡前的迴光返照也罷,既回來了,她就迫切的想親自去給錢金銀道聲愧。
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臂肉一把,那疼是真真的,她心裏都要激動的哭出來了。
雖然依舊不相信此時此境,但她就是想去挽回些什麼,究竟要挽回什麼她不知道,她現在只想隨心而行。
“我要出去找他。”
寒煙一霎撂下了臉子,碧雲僵住了笑容,秋夢垂下了頭,唯獨明月是打從心眼裏高興,忙上前一步道:“小姐……”
“他這會兒在哪兒,在外書房嗎,我要去找他。”洛瑾瑤站起來,堅定的道。
碧雲緩了緩,試探着道:“小姐是要找姑爺?”
寒煙緊接着冷笑道:“先砸破了人家的頭,又要追過去砸破人家的什麼。”
洛瑾瑤也不在意寒煙的態度,提起裙子來急急的就往外跑,“我要、哎呀你們別管。”到底她心裏還是羞的難以說出口。
碧雲幾個緊跟其後,一股腦的往二門那兒奔去,但中間還隔了一個大花園子,正值春季裏頭萬紫千紅,蜂舞蝶忙的,洛瑾瑤多年沒回來,早忘了這裏頭的路,這兒撞撞那兒跑跑,不一會兒就弄的渾身香汗淋漓,碧雲一把抱住正要往卷棚那邊去的洛瑾瑤,哭笑不得道:“我的小祖宗,自己家裏怎還迷了路,往二門去的小徑在那邊呢,您跟奴婢來。”
洛瑾瑤站在那兒細細喘了一會兒,拿帕子抹抹脖子裏的汗,支吾了兩句什麼話碧雲也沒聽懂。
不一會兒,碧雲、寒煙、秋夢、明月四個就簇擁着洛瑾瑤到了二門,二門緊緊閉着,外頭有來財、來福兩個小廝坐在長條凳上守着,這會兒正靠着牆說閑話呢,才說到大奶奶砸破了大爺的頭,門環就被從裏面叩響了。
“開門,大奶奶要出去。”寒煙喊道。
有錢金銀的話在前,來財、來福兩個把耳朵一堵就當沒聽見,由着寒煙一個勁的敲,寒煙敲煩了,一腳踹上去,兇巴巴道:“快開門,大奶奶是要去見大爺,又不是要出去。作死的小么兒,快開門,仔細我告訴姑爺你們欺負我們家小姐。”
門外頭還是沒什麼動靜,寒煙轉過身來便道:“小姐,姑爺氣走時撂下話了,不讓您出二門,要麼咱還是回去,到了晚上,興許大爺就來看您了。”
“才鬧的那個樣兒,怎可能還來。”明月翻個白眼。
寒煙重重哼了明月一聲。
“不行,就要現在出去,你接着叫門。”她怕過一會兒她就沒勇氣親口向錢金銀道歉了,趁着現在她仗着撞過柱子的膽氣,還是一鼓作氣的好。
主僕四個就此和這二門杠上了,輪流拍打,鬧騰的守門的兩個小廝恨不得立時變作聾子才好。
外書房伺候的兩個大丫頭聽着動靜親自來看,來富、來財兩個忙上前來作揖,舔着臉叫姐姐,其中一個穿着枚紅色比甲的俏丫頭道:“二門裏頭的人作死呢,唧哩咣當的吵死個人,睡個覺也不安生。”
來富忙把洛瑾瑤要出二門,錢金銀不讓她出來的事兒說了。
俏丫頭當下就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家大奶奶啊,她把咱們大爺的頭砸破了我還沒找她算賬呢,還是名門貴女呢,這就是名門貴女的教養,拾起茶碗來就敢砸自己的夫君,比我一個賤丫頭還倒不如。”
“珊瑚。”旁邊穿秋香色比甲,模樣只算周正的丫頭拉了她一把,
珊瑚一吥楞,繼續道:“誰都知道她出二門想幹什麼好事了,她都把咱們錢家的臉面丟盡了。來富,你去給她把門開開,讓她滾。”
這珊瑚仗着洛瑾瑤主僕在門內,她在門外,不曾臉對臉,也就沒個指正,就扯着嗓子隔空放話,明擺着是要裏頭的洛瑾瑤主僕聽見。
洛瑾瑤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心覺羞慚已來不及便沒話搡回去,只站在那裏渾身發冷的抹眼淚,寒煙氣不過別人奚落洛瑾瑤,亦隔着門喊道:“我到不知外面站着哪路神仙,你是個什麼身份怎也不喊出來呢,也好讓我們知道知道,是誰啊,那麼大的尊位,想讓誰滾就讓誰滾。真真是商賈之家,家裏下人就一點尊卑也沒有了嗎,欺負咱們小姐沒有娘家還是怎的。”
“想要人尊重,也得她自己尊重才是呢。”外頭珊瑚一句話又給堵回來。
寒煙氣的臉發青,跺着腳叫道:“外頭是誰,報上名號來,看我不扯爛你的嘴!”
洛瑾瑤咬着唇,讓寒煙站到一邊,自己細軟着嗓音道:“是我,開門吧,我要去找、去找大爺,我要、我要,是我對不住他。”
來財豎著耳朵聽見,忙把話傳給珊瑚,珊瑚道:“給她開,我倒要看看她真正去哪兒。”心裏卻在想着,趕緊滾吧,滾回京師去,咱們錢府,咱們大爺才不稀罕你。一邊又囑咐來富道:“你去告訴大爺一聲,就說……”珊瑚眼珠子一轉,“你附耳過來,我有話交待你。”
這珊瑚乃是府里大管家秦有儀的女兒,又跟在錢金銀身邊服侍了幾年,在這二門外不說是頭一份,那也是有些臉面話語的,故此來富等小么兒們便都不敢得罪,拿她們當副小姐供奉。
“噯、噯噯,曉得了,珊瑚姐姐放心就是,保准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