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眼線

22、眼線

蘇妤移步進去,仍是如舊一拜:“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睇着她命了免禮。蘇妤站起身卻未再往前走亦未去側旁的位子上落座,端然站着瞧着陸潤儀不語。

短短一晃神,陸潤儀竟從這位昔日倍受厭惡的婕妤微抬下頜的神色中尋出了些許蔑意。想要發火又礙於皇帝在此絲毫不敢,與蘇妤僵了一會兒,陸潤儀只好站起了身,低首一福:“婕妤娘娘安。”

“免了。”蘇妤顏色稍霽地露了一絲笑,便要去旁邊落座。皇帝卻向她招了招手:“來這邊坐。”

案幾的兩側,陸潤儀坐在左手邊,右邊的位子尚還空着。蘇妤睨了她一眼未有推辭便過去坐了,她剛一坐穩,陸潤儀便幽幽開了口:“婕妤娘娘真是好靈通的消息,臣妾來成舒殿也沒多久,娘娘便找來這裏和臣妾解釋了。”

意指蘇妤要麼是別有用心故而打聽得這麼清楚、要麼就根本不是衝著她來的而是來“惑主”的。

蘇妤笑意微抿,歉然頜首道:“潤儀娘子聰穎,什麼都瞞不住。本宮確是不知道你在這兒,不過隨口一說。宮中嬪妃那麼多,本宮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本事去了解每個人在幹什麼。”

便是說陸潤儀根本不值得她多費工夫打聽的意思了。

陸潤儀一陣氣結,不覺瞪了她一眼,卻見她已自顧自地垂下眼睫給皇帝添茶去了。中袖上襦的袖口外,帶了一對色澤極好的圓條玉鐲。盈盈潤潤、棉絮均勻,溫溫潤潤地搭在她的纖縴手腕上。添茶間兩隻鐲子相碰輕響她也渾然未覺,自顧自地銜笑說著:“特意來找潤儀娘子是假,卻是當真要和潤儀娘子解釋一聲本宮為何沒賜那宮女一死。”

陸潤儀冷看着她聽着,她低眉道:“娘子,你方才說受了那樣的辱還不如死了。那話不假,但她只是個宮女不是嬪妃,熬到明年採擇家人子時放出宮去,出了着道宮門誰也不知道她是誰。所以能活一命總是好的,娘子說呢?”

這話駁的是陸潤儀的頭一番說法,陸潤儀聽罷輕一冷笑:“那宮女犯了如此重罪,差點牽連了娘娘,娘娘也能容得下?”

就這麼扯到第二種說法上了。蘇妤回以一笑:“差點牽連了本宮么?本宮怎麼沒覺得?”

自始至終,最是手握生死的人沒有半句疑她的話,甚至句句都在為她開脫。陸潤儀自是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微一滯又道:“縱未牽連,到底也是個罪人,娘娘如此未免回護太多。”

“潤儀。”蘇妤眸色微冷,輕抬羽睫間陸潤儀感到涔涔寒光襲來。蘇妤凝睇她片刻,復又垂下眼帘,“本宮不清楚你起先知不知道那點心是本宮送的,如若你不知道,本宮只好叮囑你一句有着身孕日後萬事加小心,別的宮裏送來的吃食還是不要動為好;如若你知道……”蘇妤略緩了口氣,“潤儀娘子,你如是本就知道那是本宮送去的,你可還會吃么?”

陸潤儀一時噎住。那點心送去後宮人擱在桌上,她確是不曾多問過。吃了覺出不適,才知那是蘇妤送來的。

凝滯須臾,陸潤儀想到先前那拜蘇妤所賜的一個月禁足……無論如何,都要先報這個仇才好。陸潤儀想着一笑:“是,臣妾知道那是娘娘送的點心,卻不曾想過娘娘會害臣妾。”

“……”蘇妤默了一瞬,幾乎就要笑出聲來。剛要說話,皇帝卻擱筆先開了口道:“沒想過她會害你?你和她不是早就不睦么?”

陸潤儀想到會被這樣問,卻沒想到是皇帝來問。略一踟躕猶是答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和婕妤娘娘從未不睦過。她雖是罰過臣妾,卻也是臣妾有錯在先,不敢記恨。”

她說得平平淡淡,聽上去道委實大度。皇帝默了一默,淡泊道:“哦,那婕妤送你的鐲子呢?”

鐲子?陸潤儀微有一愕,急要出言解釋,但對上皇帝冷厲的神色,一句“收在庫里了”都生生咽了回去。只怕皇帝已知道了實情,說了這樣的話便是欺君之罪。

見她不言,皇帝輕一笑:“能當眾摔了她賀你有孕的禮,你還敢說從未不睦?她送你個鐲子你都不肯留着,送你點心你反倒敢吃?”

皇帝冷睇她,讓她不禁覺得,如若不是腹中有着孩子,他必定會治她的罪。

“退下吧。”皇帝繼續看着摺子,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朕還有事。”

陸潤儀無話可說,貝齒一咬不甘地起身行禮:“臣妾告退。”

見她往外走去,蘇妤也站起了身,向皇帝一福道:“臣妾告退。”

手腕被他一叩,皇帝頭也未抬地道了一聲:“坐下。”

蘇妤餘光瞥見陸潤儀身影一頓,淺淺一笑坐了回去,問他說:“陛下有事?”

“一會兒就知道了。”皇帝一笑。

片刻之後,宦官稟道:“陛下,沈大人求見。”

沈大人?蘇妤微有一怔,即道:“既有大人求見,臣妾還是先告退了。”

“不必。”皇帝神色平淡,蘇妤卻不覺凜然。之前的兩年裏,他從來不許她與朝臣有任何接觸——雖則後宮本也難與外朝有甚接觸,但對她更是苛刻到連她蘇家人也見不得。

如今這位沈大人……

蘇妤默了一默:“陛下……”

話未說出口,沈曄已入了殿。蘇妤身子一栗垂下首去不去看他。

那一身飛魚紋的曳撒她是識得的……親軍都尉府!

直接聽命於大燕帝王、掌管刑獄且有巡查緝捕之權的親軍都尉府……

他在查蘇家——這是蘇妤的第一個念頭。

身子忍不住寒慄,莫不是真信錯了他?他突然待自己的好……只是為了讓她在這一天眼睜睜看着蘇家又落了什麼大罪?

她死死地盯着他,眸中滿是不置信與悔恨。

“你說吧。”皇帝一時未察覺到蘇妤心底的驚意,靠在靠背上問沈曄。

沈曄的視線卻盡數被皇帝身邊突然臉色大變的嬪妃所吸引,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來。只覺這一天奇怪極了,皇帝先是讓他去查一個宮女——讓他這個親軍都尉府的指揮使親自去查一個宮女,然後自己來求見時竟破天荒地見到了個嬪妃——以往皇帝見外臣時從來不會讓嬪妃在場。

沈曄沉下氣來,向皇帝一揖,稟道:“宮女孫氏,淮昱人。裕啟十五年進宮……”

“朕想聽的不是這個。”皇帝眉頭微挑,直言問他,“誰的人?”

沈曄一滯,照實稟道:“裕啟十三年來的錦都,與楚家交往甚密。”

楚家?蘇妤這才聽明白了一些,訝了訝問皇帝:“陛下,那孫氏是……?”

“你身邊那宮女啊。”皇帝睇了她一眼,一副好笑的樣子。真是虧得她出了這樣的事都沒去查那宮女的底細。

蘇妤懵了會兒神,繼而松下氣來。原來不是在查蘇家,是在為她查那件事。

沉吟須臾,皇帝的笑容中添了兩分凌厲,斟酌着向沈曄道:“你上次說楚家在大修墓地?”

沈曄一頜首:“是。但陛下您不是說……”

說不必管。

“去查,但凡用於修墓的銀兩有半點來的不正,即刻給朕稟來。”

沈曄一愕,試着問道:“陛下指的‘不正’是……”

“不是俸祿。”皇帝凝笑。

沈曄施禮告退,直至退出殿外仍沒想明白皇帝究竟為何這樣大動干戈。若說是查貪官污吏倒是無可厚非,但皇帝將這“不正”定為“不是俸祿”——楚家也在朝這麼多年,官員之間互送個禮總是難免,這般查下去……

難不成皇帝是真要找着茬把幾大世家都拔除出去?

沈曄揣着滿腹的疑問又問不得,一聲長嘆之後依言去辦.

成舒殿裏,蘇妤望着皇帝全然不明就裏。默了半天,皇帝被她看得不解釋不行,放下手裏的摺子無奈道:“很難懂么?朕突然查楚家,楚家慌亂之下必定心虛,自該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是楚大人……”蘇妤說到一半住了口,斟酌了一番言辭才又續道,“楚大人在朝中盡忠這麼多年,陛下因為這個查他……”

不合適吧。

“所以朕沒挑他的大錯。這種可大可小的罪名,他自會有數。”皇帝風輕雲淡的,說著一笑,“朕有分寸,你不必多慮。”

“諾……”蘇妤應了一聲,有些猶疑地垂首道,“臣妾不該問……”

“你沒問……”皇帝理所當然地睨着她笑說,“不是朕主動告訴你的?”

似乎是……

蘇妤訕笑着貝齒咬住下唇,面上微微泛起些紅暈。皇帝端詳她這般神色少頃,緩緩道:“知道你信不過朕,不怪你事事小心。”沉吟片刻,他又道,“那宮女……留在你身邊總是麻煩。你若不在意,朕賜她一死;你若不忍心,朕就趁早下旨送她出宮去。”

蘇妤點了點頭,淡淡道:“那就……請陛下送她出宮吧。”.

蘇妤告了退,皇帝倚在靠背上一聲冷笑。可大可小的罪名?蘇妤許是忘了,那宮女也是他賜下去的人,楚家這是往他御前安插了眼線。

那麼……上一世呢?

作者有話要說:o(*////▽////*)q藉機表個白……我覺得愛猜劇情的姑娘都可可愛了→_→

於是每次碼字有伏筆有懸念的時候阿簫都在想“咦這裏會不會有人猜到”“哎這個會不會有人看出點神馬來”……比如……“→_→會不會有人看出這個宮女有別的問題”……【然後陰暗地看着評論坐在電腦前傻樂】←(主要是傻,嗯)——

今晚《宮記·晏然傳》的獨立番外《當年晏語》有更新~~在追的菇涼們可以去看喵~輕鬆向小文不跟榜不開V大家都懂得_(:з」∠)_——

算是個註釋:

關於【親軍都尉府】:親軍都尉府其實是錦衣衛的前身。但作為一篇架空文……請允許我讓他權力大過錦衣衛_(:з」∠)_

鐺鐺鐺~~推基友的文啦!!!官人你往這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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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棄后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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