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病中

14、病中

蘇妤扶着床欄坐起來,定神許久,腦中的各樣畫面仍不住地攪擾着她。她覺得無力極了,不自覺地蜷縮起身子,雙臂環着膝蓋縮在床榻的角落,禁不住地發著抖,茫然無助地看着那些一遍遍在眼前晃着的畫面。宮人們幾次試着來勸她,她都毫無反應,不動也不吭聲。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她視線中的時候,她禁不住地渾身一冷。抬頭望過去,空洞的眼眸中驚懼交加。

賀蘭子珩在她的視線中腳下一滯,看她僅穿着中衣裙不覺眉頭一蹙,信步走過去在榻邊停住想給她把錦被蓋上,但看了看她這樣的坐姿——實在不好蓋。

“陛下……”蘇妤笑意凄凄地開了口,發啞的嗓音弄得賀蘭子珩心裏一陣不適。沉了一沉,伸手過去拉她的手,覺出她因出了虛汗而有些滑膩的手微有一搐分明是在躲她,輕一嘆溫聲道:“你病着,躺下休息。”

蘇妤的下頜擱在膝蓋上,笑意清清淺淺地浮在臉上,望着白色的中裙裙擺輕輕說:“陛下您娶妻了……”

“……”皇帝一啞,心知她是燒糊塗了,在榻邊坐下來解釋道,“沒有,只是封了夫人,朕沒冊后。”

“哦……”蘇妤微微緩過神來,揉了一揉額頭,“臣妾如是不能去拜見佳瑜夫人……”

陛下會下旨禁足么?她把這句話噎在了口中。僅僅是一個夢罷了,如此問出來也太奇怪。

“你好好休息便是。”皇帝仍在拽她,手上微用了幾分力讓她挪動了些許,就勢扶着她讓她躺了下去,“拜見也不急這一時。”

蘇妤的頭一陣陣泛着暈,任由他把錦被給她蓋好,就又沉沉地睡過去。

如果不是病得身子太虛,她大概是不會這麼在自己面前安睡的吧。賀蘭子珩凝睇着她,她燒得面上血色難尋,明明已睡得無知無覺,眉心還是緊緊蹙,不知是在想什麼。

剛才她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怕極了。上一世時,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只覺她是一個根本沒有柔弱一面的女子。任何時候見她,她都是冷冷漠漠的,和其他千嬌百媚的嬪妃們擱在一起,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也因如此,他對她半點憐惜也沒有。

原來……她一直在怕.

“子珩。”蘇妤的嘴微微翕動,繼而眉頭蹙得更緊了,貝齒死死咬在下唇上,很快就咬得下唇發了白,還是半點沒有鬆勁。

“阿妤……”皇帝低低一喚,怕她再這麼咬下去咬破嘴唇,手撫上她的臉頰想讓她鬆開,見她毫無反應,拇指輕輕在她下頜上撫着,不知她能不能聽到而勸得很無奈,“再咬就破了,快松……”

蘇妤驀地一鬆勁,下唇碰在他的拇指上。

賀蘭子珩心中生出一陣奇怪的痛感。抬起手來一看,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紅得刺目。

那血珠好像有着散不盡的溫度,順着他的指尖灌入胳膊、刺入心底,直弄得他連呼吸也不穩了。

那是曾經貫穿他魂魄的溫度。

他怔怔地凝望了那顆血珠好久。血珠一動不動的,好像已經凝固住了,靜靜地停在他的指尖,一遍遍地提醒他,他曾經犯過多麼可笑的錯誤。

不自覺地窒息了須臾,直到一個聲音帶着幾分猶豫細聲細氣地詢問道:“陛下您……受傷了?”

他抽回神思,回頭看了看一旁戰戰兢兢的折枝,輕咳一聲道:“沒有。”遂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壁走着一壁吩咐折枝說,“照顧好貴嬪。有什麼事,讓郭合去成舒殿稟一聲。往後幾日讓她不必去晨省了,就說是朕說的。”頓了一頓,又覺再補一句,莫要讓蘇妤誤會是禁了足才好,便道,“她若願意,多出去走走也好,多加件衣服便是。”

聽着皇帝一反常態絮絮地吩咐了許多,折枝生生怔了半天才應道:“……諾,奴婢謹記。”.

長秋宮。

剛接受完內外命婦拜見的竇綰歇了下來,換了身舒適的襦裙,卸下頭上簪釵步搖。從鏡中瞧見宮娥在她身後一福,稟道:“夫人,竇夫人求見。”

是母親。竇綰一笑:“快請。”

“佳瑜夫人安。”竇樊氏銜笑一福,竇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不敢受母親的禮,母親快坐。”

二人一併坐下,竇樊氏環視四周,徐徐笑道:“這個時辰,陛下該和你一起在椒房殿的。”

是,不僅是這個時辰。今天他們應該一直在一起,但他在合巹禮還未行完時就離開了,留她一個人去見內外命婦。

竇綰想着,笑意不覺有些發寒:“聽說蘇貴嬪突然病了。”

“呵……”竇樊氏冷聲而笑,閑閑地撥弄着指上丹蔻,話語輕輕幽幽,“早不病晚不病的,非趕在這個時候病。”遂是目光一凜,問她,“問過了么?”

“問過了。”竇綰淺一頜首,“這病倒是不假,當真是發了高燒。說實在的,碰巧在這日子生病倒沒什麼奇怪,女兒更奇怪陛下的態度。”

宮內宮外不是一直都說,陛下最不待見的就是這位髮妻么?

“陛下的態度沒什麼奇怪的。”竇樊氏抿着笑意,眸中有幾許抹不掉的厲色,“聽說了么?從今兒中午,齊眉大長公主就一直陪着那蘇貴嬪。”

“是。”竇綰輕鎖黛眉,點了點頭,“可這又如何……”

“如何?”竇樊氏笑看着女兒,笑意更濃了幾分,“這說明……皇家還是有人認她這個天子髮妻的;又或者,霍家還是在意這個外孫女的。是哪樣也不能小覷,畢竟你還沒真正坐到后位上。”

“陛下不會讓她做皇后。”竇綰凝神微笑道,“是誰也不會是她,若是肯讓她做,又何必讓這后位空到現在?”她說著輕垂了羽睫,“女兒倒是更擔心那一位。”

“章悅夫人。”竇樊氏一哂,“得了,不管你更擔心誰,這二人你都得鎮住了。若不然,你早晚得從這長秋宮搬出去。”

“諾,女兒謹記。”竇綰長長地沉下一口氣,看向母親,“那禮服的事……母親可聽說了么?母親怎麼看?”

“是誰的設計都不重要。”竇樊氏淡泊道,“總之這二人都是不服你的,拿捏得住她們,你才坐得穩正妻的位子。不過么……”竇樊氏思索着,話鋒一轉,“母親聽說,近來陛下待那蘇貴嬪確實不同於往日。相較於章悅夫人一直掌着宮權,只怕這東山再起的更難對付。”

竇綰緩緩點了點頭:“女兒心中有數。”.

蘇妤的病養了五六日終於大好,只身子還有些發虛。便讓郭合去成舒殿回話,稟說高燒已退,可以去長秋宮問安了。

皇帝思忖了片刻:“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蘇妤聽了郭合的話長舒了口氣,準備着明日一早便去長秋宮問安去。心覺有着禮服那事,反正佳瑜夫人斷不能和章悅夫人聯手了,能少得罪一個便少得罪一個為好。

當日仍是在霽顏宮中安心歇着,這幾日皇帝再沒親自來過,倒是日日譴人來送東西。有時是些精巧的首飾,有時是幾道清淡的點心,每次送來都附着親筆寫的紙箋一張,每次都是同樣的四個字:好好養病。

蘇妤每每見了,都對他的態度疑惑不已,對他的態度疑惑不已的卻不只是她。

徐幽就曾忍不住問過:“陛下既關心貴嬪娘娘的病,何不去看看?”

皇帝思量了片刻,只說:“還是等她病好了再說吧。”

他在,她就明顯忐忑不安、每一刻都緊張着,哪還能好好養病?.

午膳時分,成舒殿的宦官又來了。一連幾天都是他來送東西,蘇妤都和他熟了,一見他進殿便笑道:“又勞何大人走一趟。”

那宦官連忙笑應說:“臣也是奉旨行事。”

便將食盒擱在案上,向她一揖:“臣告退。”

躬身退到殿外,一轉身卻碰上另一個宦官。兩人相互一頜首,各走各的。

何勻多留了個心眼,在殿外駐了足,側耳聽着。他是御前的人,想聽兩句,這闔宮上下也沒人敢攔他。

卻聽裏面那宦官向蘇妤見了禮,尖聲稟說:“佳瑜夫人傳貴嬪娘娘椒房殿侍膳。”

侍膳?

何勻一驚,正巧碰見郭合進來,忙拉了他出去,低聲道:“長秋宮來人傳貴嬪娘娘侍膳,你務必跟上,我現在去成舒殿稟陛下。”

“侍膳?!”郭合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雖在霽顏宮時日不多,但這位蘇貴嬪的脾性他也摸得清楚,心知她從前是陛下的正妻,不願向妾侍們低頭。如今佳瑜夫人傳她侍膳,分明是要給她個下馬威。

非得出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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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棄后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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