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趙依依在山裏呆的時間不長,不過是太陽剛到了正中的時候,她就準備回去了,沒法子,家裏活多,後娘要顧着地里的重活計,弟弟負責打柴,幫着即將收成的田地除草,她就要負責挑水,燒火做飯不是!眼見着就是做飯的時候了,她怎麼能不回去!

收拾了一下上午的收穫,將記憶中這個世界人常吃的野菜理出來放進背簍里,剩下的清理了一遍,然後開始往雜貨鋪里賣,不過是半斤不到的木耳,將將一斤的蘑菇,還有二斤左右的野菜,總算是賣出去了60元,真是很不錯的收穫了,趙依依看了看這一片密林,心下歡喜的很,這裏是整個村子裏靠山一片坡地中路最不好走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弄傷,摔倒!所以這裏真的幾乎沒有什麼孩子來這裏采野菜,也正因為這樣,這裏的植物很是密集,倒是讓趙依依驚喜了一把,只是到底已經是秋天了,這個時候的野菜已經開始變老,只怕再也沒有第二茬可以收取。

背着將近滿滿一背簍的野菜,趙依依終於準備回家了,順路的,還折了好些的老竹子,家裏籬笆有些鬆了,她準備回去加固一下,雖然沒有能跟着爹學全乎篾匠的本事,可是這簡單的事兒還是能做的,以前也是常常當個下手什麼的。

只是今天當趙依依到了家裏附近的時候,突然發現這自家似乎很熱鬧!這村子裏一共不過是五六十人,不到二十戶,如今倒是有十來個人在自家門口站着,這是怎麼了?趙依依突然感覺很不好,忙不迭的加快了腳步往自家走去。

趙依依走到門口的時候,屋子周圍的村民已經有人看到她了,只是他們看着趙依依的眼神有點怪,怎麼說呢!似乎是有點憐憫,還有一點可惜,或者還有些無奈吧,總之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這麼安靜的看着趙依依一步步的走進家裏。

“姐。”

進了自家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弟弟,在屋子門口的石條上坐着,臉上還有些淚痕,眼睛紅紅的,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又出事了,只是另一邊菜地旁的架子上的野豬是怎麼回事?看樣子像是剛殺死的,有小二百斤吧!這東西怎麼會在自家出現?趙依依心裏越發的不安了,匆忙的放下了東西,往屋子裏走,想看看到底怎麼了。

堂屋裏趙錢氏正中的坐着,臉上帶着一絲有些僵硬的笑意,邊上還有個不認識的漢子,看着好像有二十齣頭的樣子,補丁的衣裳上還帶着些許的血跡,給他平添了幾分戾氣,單薄的衣物更遮掩不住孔武有力的身子,看着就是個體格較大的漢子,正不斷的搓動的雙手,蒲扇般的大小,雖然頭髮好像有些髒亂,臉色也和他們一樣帶着長期飢餓的黃色,可是那雙眼睛卻很是明亮,在趙依依入門一霎那看過來的時候她似乎都能看到有光在那個眼睛裏閃過。

“大妮回來了啊。”

趙錢氏看到趙依依回來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怎麼的,難得的臉上放鬆了好些,還帶着一絲的笑容,之後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神里又帶上了幾分尷尬,吸了一口氣后,這才半是忐忑,半是堅定的對着趙依依說道:

“這是安大郎,是你三姨給你說的人家,今兒是來下聘的,外頭那頭野豬就是聘禮。”

趙依依眼睛都瞪出來了,這怎麼說的,不聲不響的自己居然就有了人家了?還聘禮都下了?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自己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難不成自己記憶有問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也許是趙依依的表情有些不對,或許是這當著面說這些有些讓人不怎麼安生,或許是不適應這當著面說婚事,反正等着趙錢氏這話一出口,那邊那個安大郎突然站了起來,對着趙錢氏說道:

“那個,那個,我看着院子去。”

說完就快步走出了屋子,趙依依心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人已經不見了,而另一邊趙錢氏似乎對於安大郎出去也很是滿意,所以也沒有阻止,只是快步過來一把拉住了趙依依的手,把她拉倒自己身邊坐下,這才繼續說道:

“大妮,我知道這事兒是突然了些,可是,可是,娘這也是實在是沒法子了,你看,你爹沒了,按照規矩,守孝可是要三年的,你今年都十四了,過上三年,那可就是十七了,到了那時候,你還能說上什麼人家?豈不是成了老姑娘了?這不是讓人說嘴,說我這個當後娘的存心耽誤你?所以就是為了你,為了我都要趕緊的,在你爹百日熱孝的時間裏把你給嫁出去,這才穩當。當然,娘也說實話,這裏頭娘也有私心,沒法子,家裏實在是沒法子過了,家裏看着還有兩畝地,可是你爹那時候病着,地里沒有好好料理,今年秋收,能交足稅賦就不錯了,餘糧基本不用指望了,這樣一來,咱們什麼收入都沒有,一個不好咱們娘三個這個冬天都能餓死,凍死,所以把你嫁出去好歹能靠着聘禮熬過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傻子也聽懂了,趙依依心下一算,這野豬看着新鮮,也夠分量,若是抬到鎮子上去,怎麼也能賣出去二兩銀子,那可就是兩千文了,不管是買糧食,還是買棉被那都夠了,確實能讓一家子安全的過冬,甚至還能留下些混到開春,這聘禮確實夠重,在這貧寒的地方,簡直就是中上等的份了,只是他們家能有這個實力讓人家不顧孝期給這個聘禮?趙依依又迷糊了,臉上也帶了一絲疑惑出來。而趙錢氏看了心下一松,好歹這孩子沒有立馬鬧起來,這就好,自己還有說話的餘地,也能說說自己的想法給她聽,所以也不瞞着,很是利索的拍了拍趙依依的手,輕聲說道:

“娘也不騙你,這安大郎是個山民,沒有田地,就住在山上,沒爹沒媽,一個人過活,條件是不好,今年都二十一了,比你足足大了七歲,到現在都沒有成親,可見這山民娶媳婦有多難,看看連個媒人都沒有,若不是你三姨夫在山上砍柴的時候遇上過,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說起來把你說給山民,這臉面什麼的,娘也是丟盡了,說不得還會讓人說我這後娘是個狠心的,不給你選個好人家,可是娘想過了,若想短時間把你嫁出去,那這附近那是根本沒有什麼人選,除非是深山裏的那幾個村子裏或者是山下的鎮子上去找找,否則就只有些不成器的人了,不說鎮子上咱們有沒有人選,深山裏的村子那樣遠的路,看人都不方便,能知道什麼!而那些不成器的,這樣的人選怎麼能成?我就是心再狠,再想要銀子也不能耽誤你一輩子不是!不管怎麼說,他有打獵的手藝,你好歹總是能吃飽的,沒有公婆,單人一個,聽着不好,可實際想想卻也沒有了什麼婆媳,妯娌的事兒煩你,這樣想來也算是清凈,在一個,就是你嫁過去再不好,過上幾年,你弟弟大了,能頂個大人用了,到時候家裏也能接濟一二,好歹咱們娘三也就是苦的這幾年。你說娘說的有沒有理。”

你說有沒有理?趙依依聽了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後娘其實真的不壞,好歹在這個眼見着要斷糧的檔口,並沒有想着把自己賣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就這一點,就絕對的讓趙依依心裏感激了,她可是打聽過了,這個時候,給大戶人家當個丫頭,就能賣出三兩到五兩,若是心狠的,賣到什麼勾欄里,十兩也是有可能的,若是真的這樣,這十兩銀子,那絕對能讓這娘兩舒服的撐上五六年,這小山溝里,尋常除了油鹽布料,那基本都不用花錢,一年能花上一二兩都是多的,這個時代,女人地位低,這不說是後娘了,就是她弟弟若是想着賣了她,官府都能成立,若是沒有了家人,成了獨戶,族裏的叔伯都能賣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這趙錢氏做的,還真是屬於很講究的了,確實屬於是有心人。

“娘,我知道了。”

趙依依知道世情如刀,這時候聘禮都收了,也由不得她說不,再說了,就是說不,又能如何?反抗?可能嗎?就是這一個推了?那以後呢?在餓死的危機下,說不得逼急了,這趙錢氏下一次可就沒有那麼好了,再一個剛才她想了想,這男人看着似乎不是個多話的人,看着有些木訥,倒是老實人的樣子,確實看着有些牢靠,在這個世界過活,牢靠比什麼都重要,在一個就像是趙錢氏說的,沒有了親人,只有一人過活,那麼她以後也少些麻煩,最要緊的是她突然想到的,這到了山上過活,沒有了人多眼雜,是不是她賣東西給雜貨鋪也容易了些?若是這樣,自己以後的好日子可就快了呢!

雖然心裏依然有些小小的不甘心,覺得自己的終生大事很有些戲劇性,可是到底趙依依是個冷靜的性子,不過是轉眼就想清楚了利弊,輕輕的點了點頭,而趙錢氏看着趙依依點頭,也狠狠的鬆了口氣,這孩子很有些針插不進的樣子,都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麼,從小就不是個討喜的,不想這關鍵時候卻分外的懂事,自己說的都能聽進去,看來往日倒是自己疏忽了這個孩子了,如今眼見着就要出嫁,自己好歹也要彌補一二。

趙錢氏是個利索人,真的,若是有個嘴碎的毛病,只怕這村子裏的人緣能更好些,這時候想到這個繼女為了這個家受了委屈了,忙開始為了趙依依多想了幾分。

“雖然這熱孝成婚的,不能辦什麼酒席,不能請客,不過嫁妝總是要有的,大妮,這樣,你爹給你做的那個大藤箱你帶着,這就是你的嫁妝箱子了,把你往日穿的都帶走,對了,大虎,大虎,去,和村長說說,借頭牛,趕緊的請人來幫着把這野豬抬去鎮子上賣了,對了,讓你大柱哥帶你去,他認識人,能賣個好價錢,回來的時候買上十升黑面,扯上三尺布,不用花布,那個費錢,就尋常的染布就成,對,讓你桂花嫂幫着挑。”

趙錢氏對着外頭猛地吼了一嗓子,指使着大虎去辦事兒,自己轉身又去了自己的屋子,爬在床底下,摸出一個木匣子,當著趙依依的面打開,拿出了一個銅鐲子,一個銅簪子:

“娘和安大郎說了,三天後來迎娶,今兒扯了布來,好歹能趕着給你做件新衣服,你成親,村子裏估計都要送些禮,雖然不多,可咱們總是要回禮的,再窮也不能短了禮數,那黑面到你成親的時候,做二十個大饅頭,一家一個,也算是盡心了。這鐲子,是娘的陪嫁,雖然不值錢,可好歹也是首飾,娘就給你了,娘家總不能一件首飾都不出。這簪子娘就留着了,以後給大虎媳婦。”

趙錢氏一邊說,趙依依心裏一邊開始算錢,黑面七文一升,十升就是70文,布再便宜也要20文一尺,三尺就是60文,加上這鐲子,怎麼也有個100文的價值,家裏的大藤箱是不值錢,自家做的,可外頭要真是買起來,也值上百來文,這樣一算,拿出去,她的嫁妝在這村子裏也不算是難看了。多少人家的閨女一個包袱皮一裹就算是嫁妝了。

趙依依心下嘆息了一聲,和現代的什麼房子,車子,鑽戒,酒席,婚照一大串的婚禮流程比起來,這個時代真是簡陋的令人髮指啊!

看着趙錢氏把銅鐲子往自己手上套,趙依依正想說什麼,這時候正屋已經進來了人了,村長媳婦梁嬸一進門就皺着眉頭大聲的問着趙錢氏:

“這是給大妮說好了人家了?真的是給了山民了?日子過不下去和我家說一聲就是,何必這樣着急!還不能好好尋摸?”

村子裏大多都姓趙,就是村子的名字也叫趙家窩子,村長家自然也是姓趙,算起來是出了五服的族人,他們自然也是管的上趙依依家的家事的,聽到趙依依許給了山民,還是熱孝出嫁,這不是忙不迭的過來了,生怕是家裏出了什麼大事兒,不得已為之,畢竟這山民沒有田地,這對於土地情節嚴重的中國人來說,真的不是什麼好事兒。甚至還想着是不是這趙錢氏看着男人死了,就不想對大妮好了?想着把人趕出去?

不過一進來就看到趙錢氏給大妮套鐲子,這梁嬸心裏怒火就歇了,所以到了第三句,這問話就變了,不是什麼指責,而是問詢了,趙錢氏一看是村長媳婦,自然忙起身讓座,然後嘆息了一聲說道:

“怎麼能老是麻煩你們,他爹病的時候,若是不是村子裏幫襯,只怕也熬不了那麼些日子,只是這一次,不單單是日子艱難的緣故了,大妮都十四了,若是不趕着嫁出去,三年後,這還怎麼找人家!我倒是想着找個住的近的,人好的,將來他們姐弟也好相互扶持,可偏偏這找了一圈,愣是沒有合適的,我三妹過來,說這安大郎雖然是個山民,可打獵手藝好,日子也還過的去,人也本分,老實,我就想着,好歹大妮嫁過去,這吃飯是不愁了,說不得還能時常的吃上一口葷腥,以後就是生孩子,也能有些力氣不是,咱們這裏多少女人都是生孩子關口死的,為了什麼?還不是吃不好的緣故!”

話說到這裏,不說趙依依了,就是梁嬸聽了也忍不住嘆氣了,這樣一說還真是,雖然看着沒田地,沒保證的,可是打獵的總比他們多了吃口子葷腥的機會,雖說打獵危險了些,可住在山裏的人家,哪家不是危險里過來的。本事強的自然有活命的法子。

“罷了,你這麼說也在理,對了,那個在你家院子裏幫着扎籬笆的莫不就是那個安大郎?”

咦?那人真的在院子裏?還幹活了?這下就是趙錢氏也稀奇起來,忙站起身從窗口往外看,趙依依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那個看着就有些木訥的漢子,果然在幹活,一板一眼,認真的扎着籬笆,連着邊上村民的指指點點也渾然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老實的都有些可愛了,趙依依心裏不知怎麼就是一動。

這個人三天後就是她的丈夫了嗎?他這是已經進入了女婿的身份里了?怎麼看着很有些現代那些一到休息天就在丈母娘家幹活的現代男人呢!看他利索的樣子,看來這老實,本分,木訥的後面還要加上一個勤快的評價才是。

“倒是個眼裏有活的,看着還真是不錯,若不是山民,只怕是難得的好女婿了,你為大妮盡心了,放心,我去和當家的說,到那天讓大柱他們多幫着些,往後你家裏有什麼活計,也別一個人硬撐,來說一聲就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總是一家子人,若是不好意思,等着大虎大了,再來幫着多照顧我家那幾個孫子就是了。”

說完這些,梁嬸轉身就想走,只是才垮了幾步,就又停了下來,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銅簪子順手就插到了趙依依的頭上:

“既然要嫁了,嬸子也總要送嫁才是,這簪子就給了你了,不值錢的東西,好歹能給你撐個場面,頭上光禿禿的,看着也不喜慶不是。”

說完也沒等趙錢氏和趙依依說什麼就快步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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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居山林當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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