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愛
愛情是什麼?各種文藝書刊心靈雞湯都摳字眼,單把這兩個字拿出來,把家世、地位、財富、性格、生活等都踢出去,或者只看重學生時代的青澀戀情,把愛情的釋意無限縮小,小到只有你我,蒼白成兩個簡單的符號。
可是,楚瑜覺得不是,她知道愛情不是這個樣子的,也不應該較真,苛求。
其實,能過得去就行。
兩個垂暮之年在夕陽下攜手並肩的老人,被攝影師美化,然後人們就一窩蜂地感動,讚美,說這是愛情。
楚瑜真是想冷笑,說不定其中一個是小三插足呢。這樣想未免刻薄,但其實很有可能,只看了表面,就不要輕易斷言。
楚瑜想要的愛情是什麼?
她想要延熙帝只有她,把她捧在手心,解散後宮,攆走洛雲雅等人,不再看其他女人一眼。她想要他日日陪着她,記住她所有的喜好,包容她所有的缺點,愛她所愛,惡她所惡。
更誇張一點,她還要他愛她愛到痴狂,江山不要,性命不顧,眼裏心裏神魂里,生生世世只有她。
成痴成魔,愛到癲狂。
好好笑,楚瑜把自己逗樂了,隨手拈起一顆果子吃得香香脆。
女人總是渴望這世上有個英勇男兒,頂天立地,富有天下,然後愛她愛到痴狂。卻不靜下心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美貌幾何,聰慧幾何,愛他幾何?
無緣無故,人家好男人憑什麼愛你重你?
楚瑜有考慮過她目前的狀況,洛雲雅和楚明珠的確是沒安好心,存了挑撥離間的心思。只是,她若是信了,然後去質問延熙帝……最後結果不過是延熙帝埋怨她不信他,或者直接承認。
楚瑜自問,無論哪種結果,她都承受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裝聾作啞吧。
其實她心裏不是不難受,不是不想問,也不是一味逃避,而是此時此刻,真的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她要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娘娘。”陳喜打斷了她的沉思,端了一盤糕點過來,笑吟吟,“陛下使人送來的。”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歡喜。
楚瑜也跟着笑,傻乎乎:“陛下最疼我了。”說完,她低頭摸了摸肚子,輕念,“你爹爹送糕點給咱娘倆吃了,開不開心。”彷彿感應到她的心緒,小包子哦也踹了她幾下,手舞足蹈。
楚瑜呵呵樂,連疼痛都淡了,嗔怪:“小混蛋。”真是踹死你娘了。
有小包子擾亂思緒,楚瑜瞬間脫離了少女的情感憂愁,轉為要為人母親的喜悅。
強求不可取,知足才長樂。
算了,何必胡思亂想,延熙帝全心全意愛她,她就回以全心全意。他三心二意,她也三心二意,感情啊,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都是吃飽了撐的,才悲春傷秋。
楚瑜肚子餓的時候,從沒想過延熙帝。
一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已經是春天了,楚瑜也9個多月了,隨時都有可能臨盆。太醫說這個時候要多動一動,有助於生產,然後楚瑜就帶了一大圈人去花園溜達。
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鮮艷的花朵,真是樂無憂。
不過,總有那麼幾個礙眼的往前湊,沒走幾步,就遇見了洛雲雅和楚明珠。
陳喜謹慎,一群人上來將楚瑜圍成圈,靈越更謹慎,說今日有風,花香也濃,不如回院子走動。
說什麼都好,但凡是為她着想的,楚瑜都願意聽,願意接受。
“好,回去吧。”她說。
“貴妃姐姐。”洛雲雅帶着楚明珠攔在前頭,俯身請安。
這樣一群人攔在前頭,楚瑜也不好不理,只得抬手:“起來吧。”
見到楚瑜,楚明珠似乎很高興,鮮活極了,小臉亮晶晶,而且短短一個月沒見,她居然更像楚瑜了,不只是面容,而是神韻。
那種快樂無憂,不被俗事所擾,簡單明快的神韻。
真是心塞,不學她能死嗎,能死嗎?
為了防止自己心情受損,楚瑜只得不看她,而後目光一轉就看見她身後丫頭捧着的一盆月季。
好看的花朵讓楚瑜心情好了一點,“這麼早就開花了?”
“是啊,這是賢妃姐姐養的,婢妾看着好,就大着膽子要了一盆,貴妃姐姐也喜歡嗎?”楚明珠笑容純真。
“嗯嗯。”楚瑜點頭,彎了眼眸,“等我生下寶寶,就養好多。”
聞言,大家都呵呵笑了。
洛雲雅偷偷觀察着楚瑜,目光複雜,這個女人真是不一樣,簡單而通透,不是那種不知世事嬰兒般的通透,而是全部都懂,都包容的通透。
她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壞心思,卻可以不恨她,不是虛與委蛇,而是真的不在乎。
突然的,洛雲雅心裏有些嫉恨,她不相信她真能做到淡然,她要撕下她的偽裝。
“娘娘。”她突然開口,“奴婢幼時曾經養過一條狗,就是白白的那種犬,很小很可愛。”她雙手比劃着。
楚瑜笑:“我也喜歡小狗呢。”毛絨絨可愛的東西,她都喜歡。
聞言,洛雲雅呵呵笑了兩聲,意味深長:“是啊,當初我是真的很喜歡它,把自己的飯菜給它吃,給它洗澡,抱它曬太陽,極為愛重。不過可惜,有一次它吃壞了東西,沒挺過來。”
楚瑜聽着也有幾分感同身受,見洛雲雅落淚,安慰她:“沒事,它總算遇見過你。”
“呵呵。”洛雲雅笑了兩聲,突然抬頭,目光直直看向楚瑜,“不過是只狗而已,哪能真悲傷啊,過幾日爹爹又送我一隻,前頭的就忘了。”
她語氣輕描淡寫,聽在楚瑜耳中卻分外冰寒。
“娘娘。”洛雲雅低聲,帶着股子蠱惑,“您說,您是不是和它很像啊,其實陛下寵你不過也是因為此,好看可愛,得閑了就摸一摸,逗一逗,哄騙着玩。”
楚瑜臉色一變!
陳喜上前扶住她,怒視洛雲雅:“住嘴,膽敢侮辱娘娘!”
“娘娘,我們走。”陳喜扶着她往回走。
楚瑜低着頭不說話,走了幾步,突然面色一白。楚瑜五指成錐猛地抓住陳喜,嘴唇動了幾下,無聲無息,好一會才發出聲音:“我要生了……”
“不好!”這時只聽有人突然驚叫,“娘娘流血了。”
……
楚瑜迷迷糊糊,只覺得下、身很疼,腦子卻混漿漿一片。只有一個訊息異常清晰,他在騙她,他在騙她,一直在騙她!
他從沒有真正為她想過,從不肯真正探尋過她的想法。
她知道,他是皇帝,是大楚的君王,他心中有天下,其實她不該拿自己那點沒用矯情的心緒去煩擾他的。她應該陪着他,愛他,為他着想,把自己模糊成一朵可以欣賞的花,一個毛絨絨逗趣的寵物,一張隨他寫畫哄騙的白紙,一個床上溫暖的身子……她可以是任何能想到的物件,卻獨獨不能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他強迫她穿他喜歡的衣服,學他喜歡的舞蹈,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不能拒絕,不能質疑,只能相信。
唔……好痛!
楚瑜猛地攥緊了拳頭,感覺下面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還有東西頂在她肚子上……是她的孩子,慌亂中,楚瑜突然回神。
是,她還有寶寶,寶寶還在,她猛地睜開眼睛。
——
聞訊趕去的延熙帝只覺得一腳一腳踏在棉花上,然後有一隻手從棉花上伸出來探入他的身體,抓住他的心臟,狠狠一擰。
“呼……”他艱難着呼吸着,耳邊瓮聲一片響,但是太醫的聲線卻異常清晰,“娘娘……難產……恐怕……”
恐怕什麼?
他突然轉頭,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着太醫:“沒有恐怕,沒有!”
“劉勛!”延熙帝厲聲,“穀神醫呢?”
劉勛從沒見過延熙帝這般惡狠狠要吃人的模樣,嚇得身體癱軟,好容易找回自己的生氣,艱難開口:“屬下在穀神醫回城時,突然消失,如今正在尋找。”
“廢物!”延熙帝猛地抓起劉勛的領口,眼眶猩紅,“去搜,去中山王府去搜,派兵過去搜!”
聞言,劉勛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抬頭,“陛下!”為了抓中山王,佈局幾個月,馬上就要成功,關鍵時刻豈能功虧一簣。
一旦派兵闖入王府,不僅打草驚蛇,更是會引起京城恐慌,還會被人猜度,陛下不容功臣。
“去!”延熙帝一個字就讓劉勛息了再勸的氣力。
眼前這個人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嗎?分明是一隻要失去配偶,毫無生氣的大雁。
中山王可以再抓,但是聖人絕不能出事。
劉勛退下后,延熙帝雙腳跟灌了鉛一般,半天動不了,過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向後配殿奔去。
都是他,是他太過自負,以為能護她周全。
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