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狼煙起(二)
福雅這一睡直到午膳時分方才抱着腿腳酸軟,無力行走的靈洛來到偏廳與眾人用膳。
好在福雅早早就吩咐過,也特意讓苗總管請了姚御醫前來替紫千青診脈,再讓府里的大夫調理了葯膳。
用過膳后,福雅吩咐下人在後院湖邊擺了幾張軟榻,備了蔬果,招呼着要去釣魚,除了瑞雪和靈洛,也給紫千青備了一張軟榻。
偌大的湖邊,樹下的軟榻上,瑞雪撫着肚子靠坐着,雲奴爹爹側坐在一旁;靈洛靠在一旁的軟榻上曬着暖暖的午後日光,有些懶洋洋地眯着眼。
雨雙雨真、惜春憐夏還有吉兒也都陪在一旁。
另一邊,紫千青卻不願坐在軟榻上,硬是要和福雅坐在湖邊一同釣魚,福雅無奈之下,令下人拿來特製的大傘,撐在湖邊。
於是,一柄紙傘,兩張竹榻,兩桿垂釣,微風吹拂着的湖邊,眾人圍坐,男子為多,話題自然就是些繡花紙樣、府中雜事之類的話題。
福雅躺在竹榻上,感受着拂面的清風,溫暖的陽光,耳聽着眾人的閑話家常,偶爾的八卦,微笑着閉上眼,這才是家的感覺,不再是只有影子做伴的華麗的冰冷牢籠。
“喂,你的魚上鉤了。”竹榻被踢了一下,正恣意在家的溫暖中的福雅心中嘆了口氣,無奈地睜眼,看向一旁睜眼瞪着她的紫千青。
“皇子,儀態!”聶叔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噗嗤~”福雅悶笑出聲,這皇子也夠可憐了,身邊隨時有人提醒着禮教儀態,怕是也不曾恣意笑過,他自幼長大的深宮比起自己前世的那個偌大豪宅,恐怕還要來的冰冷。
想到這裏,福雅到有了點惺惺相惜的感覺,看着他瞪着她的眼中浮起了倔強的光,於是斂了笑,說道,“聶叔,都是自家人,不用顧忌這些。”
聶叔聞言,不再多語,便退到了一邊,以往的經驗告訴他,不要企圖辯贏這位王爺,雖然在他看來,這位王爺的所謂道理都是些歪理。
而紫千青則轉過身躺倒在竹榻上,說著,“喂,你的魚上鉤了,再不收桿會跑掉。”
福雅聞言,這才俯身扯起釣竿,沒有看見仰躺在竹榻上嘴角忍不住揚起的紫千青。
“自家人……”紫千青想着福雅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心中放晴,怎麼也抑制不住上揚的唇角。
福雅終於將魚扔進水桶中,正打算喚靈洛來看看,想着他平日裏料理府中雜事辛苦了,不如放鬆心情,好好玩玩。
回頭未曾開口,就看見瑞雪抬手示意她噤聲,再看向一邊,粉色的小人兒櫻唇微啟,在樹下的點點日光中睡的香甜。
看來昨晚真的是累到他了,福雅走過去,坐在榻邊,將散落在他臉頰邊的髮絲拂開,食指弓起,輕輕撫過他泛着粉色暈澤的臉頰,眼中有着不自知的憐愛。
“呀!”身側傳來瑞雪壓低的驚呼,福雅驀地轉身,看見瑞雪驚訝大睜的眼中從不可置信到幻化着的溫柔。
“雪,怎麼了?”福雅覆上他放置在軟榻上的手,問道,上下打量他的神情,卻也未見不妥。
“他……踢我……”瑞雪伸手拉過福雅的手,一同放置在他隆起的肚子上,不一會兒,福雅感覺到手心下傳來的胎動,眼眶瞬間有些刺痛,這,是她的孩子,她的親人,與她血脈相連。
福雅抬頭對上同樣激動不已的瑞雪,二人對視片刻,一同笑了開來。
她的家人,她的愛人,她,在這時空再次擁有了愛與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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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雅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靈洛,哄着他吃了些晚膳,便抱他回房去睡了,之前見他總是不醒,就讓府里的大夫給診了脈,知道他身體很好,只是嗜睡而已。
瑞雪也說,怕是一直忙着府中的事,又惦記着她,如今見她安然歸來,心情放鬆下,懷孕的癥狀才出現,好在靈洛並沒有如同瑞雪那般孕吐。
坐着看了會兒小人兒香甜的睡臉,福雅忍不住俯身親了親他粉嫩的如嬰兒般的臉頰,再撫蹭了一會兒他隆起的小腹。
自己都還只是個孩子,卻為了她,這麼辛苦,這麼心甘情願的成了爹爹。
見他睡的安穩,福雅這才起身離去,讓吉兒睡在外間守着。
福雅出了靈洛的房門,轉進了瑞雪的房中。
瑞雪早已洗漱完畢,靠在房中的軟榻上看着詩集,見福雅進來,撐着身子想要起身。
福雅走近阻止,坐在榻邊,拿起他放在榻邊的詩集,低低道,“別動,就這麼陪我說會兒話吧。”
“嗯”瑞雪應了一聲,再側靠回靠枕間,知道她肯定才從靈洛那裏過來,於是問道,“靈洛睡了嗎?”
“嗯。”想到那小人兒熟睡的樣子,福雅笑了,“睡的死死的,怕是打雷也驚不醒。”
“這些日子靈洛的確很辛苦。”瑞雪伸手接過福雅在手中翻來翻去的詩集,合起來,放在一邊,“你這一走,他總是惦着你,怕你凍着,怕你餓着,總是擔心着你,一聽見你要回來,又張羅着替你收拾房間,準備衣食,生怕虧了你。”
瑞雪聲音輕緩地說著,神色間一片溫柔,他的性子本就沉靜,有了身孕后,整個人的氣息越發的柔和了,讓人更想親近。
福雅索性側身躺上了軟榻,將瑞雪擁進了懷間,雖說那日已經溫存了一個下午,還是覺得很想他,只是這麼擁着他,心情就沉靜了下來。
“雪,會不會很辛苦?”福雅伸手在瑞雪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撫摸着,她記得以前見過的孕婦,看上去很辛苦的樣子,而她所接觸過的孕婦中,大都嚷着辛苦,不要再生第二個。
“不會,是你辛苦,總是擔心我。”這是她的孩子,他怎會覺得辛苦,每次感覺到胎動,想着裏面或許就睡着一個小小的福雅,他就心頭髮軟。
“為了你們,再辛苦也值得。”福雅抬手撫順着瑞雪黑亮柔順的黑髮。
瑞雪不語,單手抱住福雅,頭靠在她的肩頭,他已經不會再總是妄自菲薄了,他嫁了她,能得到她的愛,是緣分,是福氣,是恩賜,他會珍惜。
就這麼靜靜依偎着的兩人,早已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便已能感覺到彼此的愛意;直到瑞雪終於支撐不住,在福雅懷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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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天際微明,靈王府主院,正君瑞雪的卧房內。
平躺在床榻上的福雅緩緩睜開眼,眨了眨,轉頭看着身側瑞雪沉沉的睡顏,輕手輕腳地側過身。
她只是這麼默默地凝視着她的男人,手緩緩地隔着被子,在他的肚子上撫蹭,眼中愛戀、疼惜、不舍,交織成溫柔的網,緊緊地網住眼前的他,卻網不住她心中流瀉的溫暖情意。
因為愛着他,因為愛着靈洛,她才會因為這愛,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溫度。
在沒有硝煙的戰場廝殺的太久,她都忘記了要如何愛人,又如何被愛,可這兩個男人卻不求回報地用全部的生命愛着她,捂暖了她的人,搓柔了她的心。
這一次的分別更是讓她意識到自己心中流動的那份思念叫相思,心中無盡宣洩的柔軟感覺叫做,愛。
她,此生不求功名利祿,她只願能與他們攜手到老,永不分離。
更鼓聲響起,福雅悄然無聲地起身,替瑞雪掖好被角,靜悄悄地走出房門。
一出房門,眼中印入的就是那青衣飄拂的身影,蘇夢寒。
福雅看着眼前平靜而肅穆的秀氣臉龐,驀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蘇夢寒只是一怔愣,猶豫是否要閃躲,卻在這猶豫間讓她抓住了手臂。
福雅手中觸及的清冷讓她悄然嘆息,明明昨晚已經吩咐他早早休息,今晨隨她出門,可是這透着清晨深寒露重氣息的他,明明就早已等候在此了。
蘇夢寒怔愣后,手上一暖,這才發覺福雅竟已握住了他的手,對面巧風眼中的玩味,一旁青煙眼中的瞭然,讓他頗覺尷尬,勉強地掙出了自己的手,將自己帶着她溫度的手背在身後,用另一隻手緊緊地包裹住。
福雅任他掙開了手,看了看他,就轉身向自己房中走去,洗漱更衣完畢后,一行四人離開了王府。
馬蹄聲在黎明冷寂的街道間清晰可辨,伴着福雅四人消失的身影,隨着一陣風漸漸消逝在街道的盡頭。
宏偉肅穆的皇家墓室前,福雅迎風而立,她的母皇,她曾經在這世間最親的人就躺在裏面沉睡。
“娘,這是她的第二次機會,”福雅的眼中迷霧重疊,眺望着墓室上空染着紅暈的朝霞,晨光照亮了她俊秀的容顏,“這是對你的承諾,卻不會是永久的縱容。”
之後的她一言不發,就只是這麼佇立在晨風之中,沉默着……
蘇夢寒與巧風青煙遠遠地站在階梯之下,他終究忍不住,轉頭仰望階梯之上那修長俊挺的身姿,腦中浮現的是那瘋狂的一夜,手背處,她曾留下溫度的地方有着些微的灼燒感,如同蔓延的火焰一般,一同灼燒着他的心。
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若是可以,他寧願永遠這樣,站在她的身後,跟着她,陪着她。
初升的朝陽,一如千古般恆久不變,可人的心思,卻可在分秒片刻間,百轉千回。
福雅直到近晌午才回到府中,才至府門口,就看見了等候着的苗總管。
“王爺,阮二小姐在廳中等候。”
福雅揚揚眉,二姐?有什麼事?該不會是為了……
當福雅步入主廳中,看見坐在廳中的阮青衣,這位二姐的招呼雖然一如往日,可是眼中的一絲猶豫讓福雅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二姐有話直說吧,小妹絕無隱瞞。”
阮青衣抬眼望去,對上的是福雅瞭然的目光,心中一松,輕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既然你已經猜到了,就給個回答吧。”這個妹妹七巧般的玲瓏心思,她還真是比不上。
“二姐是為了你家姐姐來的吧?”
“是啊,”阮青衣抿了口茶,索性放鬆了,靠近椅子中,緩緩說道,“我那姐姐為人耿直,滿心想着要為災民討個公道,要追溯這次的罪魁禍首。”
她雖然這麼說著,可心中卻在想,這妹妹真是會享受,自家的椅子上都墊着軟墊,本來她做的這個椅子就已經比跪坐在地上舒服了許多,加上軟墊,讓她舒服的不想起身了。
“哦,那何謂罪魁禍首?”福雅見阮青衣輕鬆了下來,也輕鬆地靠進寬大的如同軟榻般的主座中,慵懶地問道。
“當然是那貪污修建河堤款銀之人。”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何還要問她?阮青衣閉目沉思,瞬間睜開眼,看向福雅,在看到她肯定的目光時,恍然大悟。
原來,她早已經想到,也早已經知道,可是為何她會無動於衷,為何她會聽之任之,難道只是為了同根生么?
“二姐,我有我的苦衷,也有我的堅持,不過還不是時候罷了,她,還有最後的一次機會。”福雅知道阮青衣已經想通了,那貪慕了修建河堤款項的人正是自己的二姐,軒轅福樂。
她曾經答應過母皇的,可是卻不代表沒有限度的放縱,因為她危害的不僅僅只是家人,還有整個天下,她雖不在意整個天下,也不會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可是,因為皇姐姐在意,她會竭盡所能,替她籌謀的。
“那此事會如何?”阮青衣示意了解,心中也大致明了了整件事。
“自會有替罪羔羊。”福雅倒在主座間,眯上了眼,早上起得那麼早,還真是有點犯困。
阮青衣瞭然地點點頭,靠回椅中,慢慢地品茶,愜意而悠閑,不如今日留下,試試妹妹府中廚子的廚藝好了,雖然也是出自醉芙樓。
可當午膳上桌后,阮青衣然是難免驚訝,這可比她醉芙樓的菜更加精緻,難道這廚子在妹妹府中又得了妹妹什麼指點嗎?
思量間,卻聽見福雅用不贊同卻又明顯心疼的口氣責備着身側的靈洛,“洛洛,你怎麼又下廚了?不是吩咐過你不許進廚房的么?”
靈洛笑笑,聲音柔媚卻隱含羞澀道,“二姐來做客,所以才想着要好好款待一番,想必二姐吃慣了醉芙樓的菜色,不知道會不會嫌棄靈洛的手藝。”
福雅替瑞雪和靈洛布菜后,才道,“有的吃就可以笑了,她還敢嫌棄。”
說罷,還瞪了阮青衣一眼,就是因為她執意要留下來用膳,才會讓靈洛辛苦這一回,自己家又不是沒有廚子,不行在醉芙樓也可以吃,反正她是老闆,怎麼吃都行。
阮青衣不理會福雅的瞪視,舉筷一一測試,停筷后就上下打量着靈洛,盯得靈洛羞得最後幾乎要將小腦袋埋進碗裏。
福雅冷哼一聲,伸手抬起靈洛的小臉,瞪回阮青衣的打量,知道她在打算什麼,直接拒絕回去,“你別想打我家靈洛的主意,概不外借。”
阮青衣聞言,遺憾地再次看看靈洛,硬是壓下了心中方才冒出來的想法,的確,依着這妹妹愛夫若命的性子,又怎會讓自己的夫君辛苦。
再說,她瞟了眼靈洛隆起的小腹,一個孕夫,一個被自家妻主當寶貝的孕夫,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她可擔待不起,不過,這妹妹還當真是好福氣。
她細細地品味着桌上的菜肴,這菜好就好在,料理之人是用了心思,認真調理,不僅僅是靠技巧就可達到的水平,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用過午膳,福雅將阮青衣送出府後,瑞雪和靈洛已經照舊坐在大廳中的軟椅上,一邊縫製孩子的衣物,一邊嘮嗑。
雲奴爹爹也在一旁幫忙,一同聊天,連紫千青都窩在一邊和他們討論着樣式和針腳。
福雅進了廳,徑直躺倒在主座上,半眯着眼看着那兩個挺着肚子,細聲交談的男人,想着她明明已經找人定做了一堆的嬰孩衣物,怎麼他們還要自己做?想着,想着,意識漸漸混沌。
而片刻后,本來交談着的瑞雪和靈洛同時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在主座中,抱着靠枕沉睡的俊秀女子,眼中愛憐糾纏。
瑞雪輕聲喚惜春去拿錦被,之後,靈洛接過錦被,還未起身,一雙手自一旁將錦被接了過去,靈洛抬頭,看見的,是故作鎮定的紫千青。
“我幫你。”紫千青說著,拿過錦被,走近熟睡的福雅,輕輕抖開被子,覆在她的身上,卻在俯身替她掖緊被角時,聽見了她喃喃地夢語,只有他一人聽見的夢語,“雪……洛洛……”
站起身坐回靈洛身旁的紫千青,雖然依舊與瑞雪靈洛交談着,可眼底深處卻抹上了沉沉的黯然。
作者有話要說:這點點溫馨可是莉莉我很認真很認真寫出來的,自己很滿意。
最近事情多,心情不好,有點沒辦法靜心寫文。
不過莉莉會努力調整心態的,下面的會儘快補齊的,
我這就去寫了……別急……親親們……
另外,莉莉我參加了17K的中國作協網絡小說大賽,《相思不悔》在參賽,請大家支持,謝謝!
同時參賽的還有其他兩位朋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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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我來補更,其實莉莉我沒有多少寫文的時間,歸期在即,很多事情要安排,還要打包行李,還要上課上班加兼職打工,整天都忙的團團轉。
我多想可以早晚對着電腦碼字,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卻別無選擇,就連參賽的票數也是群里親親們努力后的結果,莉莉我異常的感動。
通過寫文,能認識這麼多支持我的親親,是莉莉我最大最大的收穫,至於我參賽的結果倒是變的次要了。
莉莉會努力更文,力求回報的,會盡量擠時間出來寫文更文,絕對不會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