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北京)

第69章 (北京)

七點三十五分,朱美寶找打到了程迭戈,她把手機交到他手上告訴他有一位女房客現在正坐在三十一層樓的陽台上,女房客的名字就叫做諾丁山。

程迭戈迅速撥通了酒店經理的手機,極短的時間之後從他口中說出:報警,把一切交給警方處理。

“報警,把一切交給警方處理。”的確,在無任何自身責任之下這是作為一名酒店負責人最合適說的話。

那位爬上三十一層樓陽台上的女房客的所作所為看在不知道底細人的眼裏是一場無理取鬧。

七點三十八分,老者完成了他的致辭。

致辭完成之後遠道而來的表演嘉賓將為訂婚典禮帶來了短暫演出,表演嘉賓為歐洲著名的鋼琴表演家,他帶來了最經典的愛情。

——致愛麗絲。

七點四十二分,距離四合院最近的那戶人家忽然響起的尖叫聲打斷了鋼琴聲,站在自家陽台上觀禮的孩子因為父親的疏忽從陽台上掉落了下去。

伴隨着那聲驚慌失措的“我的孩子掉下去了。”程迭戈往着前方大大的跨出了一步。

七點四十五分,程迭戈低聲告訴朱美寶留下這裏,之後程迭戈走向了朱莉安,他在朱莉安耳畔低語一番,朱莉安點頭之後程迭戈迅速離開。

幾分鐘之後,從陽台上掉落下來的孩子被證實只是受一點輕傷,陽台距離地面也不過不到兩米距離,掉下來的孩子剛好被雜物接住。

司儀憑着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讓的那種浪漫氣氛在現場延續着。

整八點,嘉賓們發現男主人不知所蹤,而女主人並沒有因為男主人不見了有任何的不高興,她用滿是抱歉的聲音交代了男主人的去處:酒店發生了非程迭戈到場不可的狀況,他會儘快趕回來。

八點五十二分,程迭戈到達酒店,一路上程迭戈和酒店經理一直保持着連線,酒店門口不對外開放的停車場聽着幾輛警車和一輛消防車,一些救援設備已經到位,現在談判專家已經率先對那名女房客進行心理疏導,酒店經理把接到報警電話趕來的警察和消防人員暫時安排在了房間裏。

在酒店經理的帶領下程迭戈打開了三十一層樓靠東端最後的那個房間,這是總統套房規格的房間,一個晚上的房價為一萬八千人民幣,房間採用代表着東方最華貴的明黃色系,房間裏所有燈光都打開着,水晶吊燈燈光折射在以明黃為主的格局設計上,周遭一片亮堂且奢侈。

東北方向通往陽台的落地拉簾敞開着,淡咖色的玻璃門拉出了可以提供一個人進出的空間,風從那處空間灌進來,在連接着門與陽台到圍欄的空格上鋪着滿了一觸及就會發出聲音的遮擋物。

玻璃門兩邊分別站酒店的高級公關,還有這個房間的二十四小時管家,連談判專家垂着手站在一邊,看那位臉上的表情可以判斷出談判結果應該是令他十分沮喪。

程迭戈讓所有人從這個房間離開,他還交代了經理截下所有這位鬧事女房客入住酒店之後的一切閉路電視畫面。

緊緊關閉着的門把這個房間隔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程迭戈一步步往着陽台走去,靠在玻璃門門框上程迭戈抬起手腕,剛剛好九點。

目光從腕錶離開第一次去正視坐在陽台圍欄上的身影,那個身影在大片明黃色的烘托下就像是一個污點,就像是哪個惡作劇的孩子在明黃色的綢緞中潑上了一滴墨汁,看着如此的刺眼。

“好了,客人。”程迭戈抱着胳膊,語氣較為的友善:“現在剛剛好九點,您的要求已經得到了滿足,您的目的達到了,所以可以下來了。”

那個身影還是一動也不動的坐着。

“現在我站在這裏是代表着一位酒店負責人給出的最大誠意,所以,客人,請您從那裏下來,一切到此為止,我可以當做一切事情沒有發生過也不會追究法律責任。”程迭戈繼續說著。

還是毫無動靜。

十分鐘過去了。

程迭戈站直了身體,繼續着剛剛的語氣:“那麼,看來我們只能把這件事情交給警方處理了。”

說完之後程迭戈轉過身。

剛剛一轉身就聽到了來自於背後那道顫抖着的聲音,顫抖着的聲音再說著“程迭戈,別走,不要走。”

站停。

“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在無理取鬧,可是……”那道顫抖的聲音變成了輕輕的哭泣聲:“我能想出來的好像也只有這樣的辦法,只有這樣的辦法,我才可以見到你,然後告訴你一句話。”

“您想告訴我什麼話呢,客人?”

沉默——唯有風在吹動着她的身上風衣的衣擺,聲響瑟瑟。

“客……”

“程迭戈,我愛你。”

“謝謝,我聽到了,我也很謝謝也很榮幸,您在愛着我,所以請您下來吧,如果能下來的話我會更加謝謝您。”轉過身,面對着陽台,程迭戈說著。

有多少的渴望就會衍生出了多少的勇氣,終於,萬水千山之後諾丁山聽到了讓她魂牽夢縈的聲音。

沒有憤怒沒有責怪沒有任何的冷嘲熱諷,甚至於他的口氣還帶着友善和客氣,一位酒店負責人和住在一萬八千人民幣房客的那種客套。

屬於離別之後始終盤踞在心上的那句,屬於諾丁山給程迭戈第一次用虔誠的心說出的那句“我愛你”得到的是他客氣的回應“謝謝。”

還要對他說什麼,還要說一些才可以讓他回心轉意的話,諾丁山努力的想着,然後——

“我也愛你。”他在背後說著。

諾丁山的心就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而瘋狂的叫囂着,她轉過頭,去看他,他的身影處於明晃晃的光線底。

光線讓他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叫囂着的心就這樣一寸一寸化成灰,渙散,不知所蹤。

“我剛剛說的話如果能讓您從那裏下來的話,我想讓我說一千次,一萬次也沒有關係。”他看着她:“這對我來說僅僅是屬於舉手之勞的事情,即使我不是這裏負責人但拘於人道精神我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客人您還要聽嗎?”

此時此刻諾丁山有點理解了以前程迭戈討厭她叫他“程先生”的那種心情。

客人,程迭戈一口一個客人,諾丁山在心裏苦笑。

他繼續問她需要我那樣說嗎?

諾丁山搖頭。

“那麼您是否對我們酒店服務有任何的不滿意?”

諾丁山再搖頭。

“很好!我們酒店工作人員已經對我們剛剛說的話進行了錄音和錄影,這裏是三十一層樓如果您一不小心從這裏掉落下去的話,那些都可以證明我們酒店不需要負上任何責任。”程迭戈抬手看着腕錶說:“現在是九點二十分,九點半時間我會離開這裏,從您那裏應該可以看到那些警車,如果您還想繼續無理取鬧的話,那麼我們只能主張把一切交給警方了。”

無理取鬧,怎麼會是無理取鬧呢?

“程迭戈,你找不到你,你的手機號變成了一串空號,四點半,我聽到了你訂婚的消息,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他沒有說話,就那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此時此刻站在諾丁山面前的程迭戈身上的禮服,還有經過精心修飾的髮型看得諾丁山心裏一片慘淡,她的徒勞的說著:“我不要你和別的女孩訂婚。”

終於,他不再稱呼她為客人了,終於他說話語氣不再帶有那種理性的友善了,淡淡的嘲諷於他的眉梢眼底。

“哦?”他挑了挑眉頭:“你要用什麼樣的身份和我說這樣的話?孩子的媽媽?醫生太太?有夫之婦?”

孩子的媽媽?醫生太太?這個時候諾丁山才想起自己曾經撒下的那個彌天大謊,程迭戈現在是嫉妒嗎?

諾丁山急急忙忙的說著“沒有那些,程迭戈沒有那些!那是因為……”

話說到這裏戛然止住。

不不,因為什麼她不能說,死也不能說。

很多很多的話就變成了那句“我發誓。”

“我發誓我沒有做出任何背叛你的事情,程迭戈請你相信我一次。”

而程迭戈彷彿也漠不關心她剛剛的話題,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手腕上。

“九點半到了。”他淡淡的和她說著:“既然您執意要繼續現在的行為,那麼我們只能把一切交給警方了。”

諾丁山看着程迭戈打開他手中的對講機。

“程迭戈,如果你離開的話,我會從這裏跳下去。”一字一句的,諾丁山對着程迭戈說著。

程迭戈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心裏,他在和酒店經理進行着對話。

不信是嗎?不信是吧?諾丁山放開了抓住陽台圍欄的手,手往兩側宛如飛鳥一般的展開着,任憑着來自四面八方的風把她吹得身體搖搖欲墜,十月末北京的風很大,毫無遮擋在她耳邊呼呼的刮著。

終於——

“諾丁山!”

諾丁山聽到了久違的呼喚,雖然不是諾諾,可已然讓她感恩,眼眶裏有淚水溢出,她對着他笑。

她的笑容讓男人瞬間盛怒,對講機狠狠的被他甩在地上。

“諾丁山,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還有一點自我意識的話,那麼麻煩從我的酒店滾出去,如果你真的非要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我的愛的話也請你到別的酒店去,假如你出現什麼意外的話我會提供你醫療費用,我也可以和你保證的是萬一更嚴重的話我會以你前男友的身份料理你的身後事。”

“不不!”程迭戈急忙糾正着:“料理身後事這樣的事情在人情上法律上應該由你的配偶來承擔,就是那位葉光中醫生,但我絕對會出現在你的葬禮上表達我的哀思。”

剛剛不是說沒有那些了嗎?是不是她說得不夠大聲。

“程迭戈,沒有那些沒有葉光中,沒有。”諾丁山大聲說著。

“你的意思是葉光中現在不是你的丈夫?”他問。

諾丁山點頭。

“離婚了?”他再問。

想了想,諾丁山再次點頭。

“更扯了。”程迭戈的表情滿滿的忍俊不禁,就好像他聽到了無比荒唐的事情:“所以,恢復單身身份的你現在用這樣的方式想和我來一場舊情復燃?”

心裏苦笑,她好像越說越糟糕了,在程迭戈滿帶嘲諷的目光下她咽下所有的話,安靜,就這樣安靜的注視他。

諾丁山多麼的希望,程迭戈能通過眼睛洞察到她的心靈,那些無法用以語言形式言及的,還有無法饒恕的他都懂都明白,然後,不需要擁抱也不需要承諾,說一聲,諾諾加油。

低頭,諾丁山看了自己一眼左手腕,在來到北京之前諾丁山去了一趟紋身店,從紋身店出來之後她手腕多了一個紋身,手掌往內翻,就看到那串英文字母。

lifeisbeautiful,美麗人生!

“哦,對了,你的孩子呢?”程迭戈好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

孩子?諾丁山目光重新回到程迭戈的臉上,是的,孩子。

“你是因為孩子才選擇和我分手,然後和葉光中結婚,我猜你一定很重視那個孩子並且把他照顧得很好,而你現在的行為我怎麼都無法把你和一位偉大的母親聯繫在一起了。”

諾丁山低聲說著:“也沒有孩子,沒有。”

程迭戈,自始至終都沒有孩子。

“孩子沒有了?”

諾丁山不再說話。

程迭戈依然延續着之前的姿勢,他看着她。

酒店房間此時被推開,之前的那位酒店經理推開房間門進來,在程迭戈面前酒店經理打開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幾分鐘之後程迭戈對着酒店經理一陣竊竊私語,在他和酒店經理說話期間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盯着諾丁山看。

那是極度藐視的目光,那目光讓諾丁山心裏在淌血。

很快的,諾丁山就知道那位經理帶來的筆記本電腦記錄的是什麼,米色的垃圾箱裏擱放着滿滿的食物包裝紙,從那些空空如也的包裝紙量可以猜測到,可口的食物被橫掃一空的盛況,剛剛飽餐一頓的人轉眼間爬上陽台來瞬間來一出生無可戀的戲碼,這怎麼想都荒誕可笑至極。

可那個男人所不知道的是她並不是因為肚子餓還有饞嘴才吃掉那些食物的,她只是需要吃掉那些來緩解心裏的壓力。

那天,諾丁山站在南非的街頭,櫥窗里巧克力的包裝盒鮮艷奪目,在那裏站了很久之後她走進了商店買走了巧克力,烈日炎炎的街頭她一邊走着一邊把一顆顆巧克力塞進了嘴裏,最後的一顆巧克力把她咽得淚流滿面。

從那天起諾丁山開始對食物有了某種的依賴,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每天都吃很多很多東西,可她依然很瘦,而且越來越瘦了。

來北京之前諾丁山已經在嘗試克制自己對於食物的依賴,可在爬上陽台之前她還是去酒店購買了大量的食物,那些食物被她一一吃光之後她按下了房間服務,然後爬上了陽台。

還得提一下的是,由於她卡里已經沒有錢,她所剩下的錢付了一個禮拜的酒店房間住宿費之後所剩不多,在購買食物時因為錢不夠再加上食物已經經過掃描諾丁山不好意思退,她小小的和酒店服務生討價還價了一下,最終她裝出來的可憐勁讓那位服務生自己掏了腰包給她補上,顯然這些也成為閉路電視畫面了,有了這麼一個插曲之後,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看在程迭戈眼裏應該更為可笑了吧?

諾丁山慘然一笑。

“諾丁山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程迭戈聳肩:“你不知道你花一萬八千一晚的房間裏有提供大量的食物嗎,你只要打開冰箱就可以找到了,現在,我想我們不需要再浪費時間了。”

轉頭,程迭戈和那位經理說了一句:這裏交給你了,五分鐘之後如果這位客人還堅持的話,那麼我建議你把一切交給警方。

諾丁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程迭戈頭也不回。

“程迭戈,別走!”諾丁山說著。

這次程迭戈連腳步都沒有選擇停頓下來,他頭也不回的往着房間門走去。

“我現在有點累,我也覺得困,程迭戈你不怕我因為一不小心打瞌睡而掉下去嗎?”諾丁山徒勞的說著。

諾丁山沒有說謊,她真的覺得很累,所有好不容易囤聚起來的勇氣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表情如此輕易的煙消雲散。

她想,也許自己一不小心因為太累打盹了,那麼這個世界就會消失不見了,其實這樣也很好啊。

另外一個世界有蘇珊娜,有艾馬兒有克萊兒,她只要眼睛一閉就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她坐在蘇珊娜的身邊什麼都不要管,她們整天可以睡懶覺,因為諾丁山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世界一定不需要每天為房租為電費為水費發愁。

可是,這是世界有程迭戈啊。

程迭戈,就回頭看我一眼行嗎?

可是,沒有,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房間門關上了。

剛剛程迭戈站的地方換成了酒店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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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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