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水中花1

85.水中花1

進入六月以後,天氣好像是被突然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讓人熱的無法忍受起來。

光是從陰影處走入有陽光的地方,就覺得來到了一個被蒸籠籠罩的世界,更別提熾烈的陽光像是有形之物那樣黏貼在身上,簡直讓人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融化。

因此,俞益茹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原本體溫就比別人高的薄復彰在六月的大部分晴天都好像死狗一般趴在空調房的竹席上的狀態。

竹席被鋪在地面上,大概佔據了一半的房間,薄復彰在某個地方停留三十秒之後就打一下滾,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盤腿坐起來說:“我們去南極吧。”

俞益茹坐在床上面對着電腦,當做沒有聽見薄復彰的話。

難得的一個周末,俞益茹只想好好獃在房間裏面輕鬆自在地刷着微博度過。

薄復彰踩着席子走過來爬上了床,把俞益茹身前的電腦推到了一邊:“南極如果太遠的話,也可以去北極。”

俞益茹眉角抽動:“從距離上來講,這兩個地方完全半斤八兩好么。”

薄復彰好像沒有聽見俞益茹的話,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亞麻背心,像是一條巨型犬一樣貼近俞益茹,將俞益茹壓在床上,用自己的臉和胸口摩挲着俞益茹,說:“呆不下去了,去旅行吧。”

俞益茹雙臉發燙,想將薄復彰推到一邊,但是當手接觸到薄復彰的皮肉的時候,又像是撒嬌似的軟了下來,只裝模作樣的哼唧道:“你難道是在撒嬌么,我只休息這個周末,馬上就要工作了好不好。”

薄復彰將手臂掛在俞益茹的肩膀上,將頭埋在了她的懷裏:“去爬雪山吧。”

俞益茹感受着薄復彰顯得有些發燙的肌膚,也有些擔心:“真的很不舒服么,要不要去找沛奕然看一下。”

薄復彰在俞益茹的懷裏搖頭,頭髮撓的俞益茹胸腹發癢。

俞益茹又說:“你這樣抱着我,不是更熱了么。”

薄復彰像條蛇一樣沿着俞益茹的前胸滑了上來,將腦袋停在俞益茹的胸前,看着俞益茹說:“你要是一直讓我抱着,我就沒有那麼熱了。”

俞益茹被這突入襲來的情話說的頭皮發麻,嘴上卻說:“也是,畢竟我的體溫比你低。”

薄復彰不依不饒:“不僅僅是你的體溫比我低的原因。”

俞益茹垂着眼看着薄復彰,問:“那還有什麼原因。”

薄復彰語調曖昧:“因為抱着你,我就忘記我原來那麼熱了。”

低啞的情話比溫度更加炙熱,能將心臟都燃燒的滾燙起來,俞益茹低下頭輕吻了一下薄復彰的嘴角,然後——把她推到了一邊。

“但是這樣我覺得很熱。”俞益茹說。

薄復彰:“……”

薄復彰在地上盤腿坐着發了一下午的脾氣,到晚上沛奕然打來了電話,才跟俞益茹說話:“明天是芙蓉生日,沛奕然叫我們去她家吃飯。”

俞益茹驚得連嘴裏的薯片都掉了下來:“明天?明天?!”

薄復彰一臉納悶:“你為什麼那麼吃驚,是因為不喜歡雙子座么?”

俞益茹剛想問“你怎麼會知道我不喜歡雙子座”,就想起來對方對自己的各類信息簡直了如指掌,因此懷着一種又嫌棄又自豪的微妙心情閉了嘴,說:“說不喜歡雙子座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心情,現在我已經不討厭了——不過重點不是這個,薄復戎明天就過生日,我連禮物都沒有準備呢。”

薄復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關係呢,我也沒有準備。”

俞益茹:“……雖然你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了,但是那可是你的弟弟哦。”

薄復彰側卧在地面上撐着臉頰,以一種貴妃醉酒的姿勢說:“反正不管我送他什麼禮物,他都會扔掉的。”

俞益茹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基本已經見識了薄復戎有多討厭薄復彰,基本上秉持當做沒看見的策略貫穿始終,有時候薄復彰俞益茹沛奕然同時在場,薄復戎只給俞益茹和沛奕然打招呼,就是不理薄復彰。

俞益茹初始還擔心薄復彰會不會覺得內心受傷,後來發現對方真的完全不在意,因此也只好嘆息地確認,這兩個人大概目前是沒辦法做一對平常的姐弟了。

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理解會把生日禮物扔掉的這種行為:“為什麼要把禮物扔掉?你都送了些什麼?”

薄復彰抬着頭陷入回憶之中:“他五歲的時候,我送給他一個英國出土的榮光之手。”

“那是什麼?”

“風乾的人類手掌,有人認為這能帶來幸運震懾小人。”

俞益茹:“……”

“但是他非常生氣的丟掉了,我以為他可能是不喜歡這種打理起來很麻煩的東西,於是第二年送給他一隻娃娃。”

“娃娃么?什麼娃娃,男孩子可能確實都不太喜歡娃娃吧。”

“日本非常有名的一隻詛咒鬼娃,據說和京都神社那隻出自同源,也會不斷地長頭髮。”

俞益茹:“……拜託你以後千萬不要給我準備生日禮物。”

“他也丟掉了,我覺得他實在是太難伺候了,所以之後每年只給他打錢而已。”

俞益茹:“難伺候的人是你吧。”

薄復彰頓時又露出委屈的神色:“如意,你現在好像總是先說我的壞話。”

俞益茹:“那你也做一些我能說好話的事啊!”

薄復彰不說話了,她背過身去,將目光投向窗外,瘦削的肩膀一半在陰影處一半在細細的光線之中,傍晚的光線朦朧暗淡,映襯地這個背影略顯孤單寂寥。

俞益茹雖然並不認為薄復彰會有多傷心,還是中了套,忍不住伸手搭上薄復彰的肩膀,說:“欸,我只是在開玩笑啊。”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俞益茹覺得自己的手上傳來一陣拉力,她身體失去平衡而前傾,就直接落在了薄復彰的懷抱之中。

薄復彰用手臂箍住她的前胸,像是抱着娃娃一般地說:“好吧,那你說,我應該送什麼禮物呢。”

……

俞益茹雖然並不是那種想法特別令人驚奇的人,但至少也不會讓人驚嚇,她想不住什麼特別精彩的點子,卻知道大抵上男孩子喜歡的東西就這麼幾樣,不會有特別天馬行空的。

當然薄復戎或許不能用普通男孩子那樣的方法去定義,但是不管多麼不普通,說到底還是男孩子,對於那些男孩子都喜歡的東西,就算不怎麼喜歡,應當也不會排斥。

何況俞益茹自己也對薄復戎有些了解,知道對方喜歡漫畫喜歡遊戲,也喜歡槍/支彈/葯……

槍/支什麼的俞益茹是搞不到,薄復彰雖然可能搞得到俞益茹也不會推薦她送這些,俞益茹最後同城選了一個機械人模型,又讓薄復彰去找一個最近剛出來的新遊戲光盤。

“芙蓉喜歡解謎類和射擊類的遊戲,這種事情我不太懂,不過你應該知道吧?”

薄復彰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並表示第二天一定會準備好。

這樣子說好之後,俞益茹在第二天的下班之後,看到了一張名為《擊落跑跑豬》的益智類遊戲。

俞益茹脫口而出:“……你一定是故意的。”

薄復彰這回非常自信:“這是書店的老闆推薦的,說特別適合十到十二歲的兒童。”

俞益茹:“……”

俞益茹想,不僅薄復戎討厭薄復彰,薄復彰一定也討厭薄復戎——毫無疑問的。

最後只好由俞益茹從一個男性好友那連蒙帶騙地要來一張,這時已經過了飯點,沛奕然打電話過來催了兩次,薄復彰和俞益茹才終於來到了沛奕然家。

她們從地下車庫上來的時候,薄復戎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天色雖然沒有完全暗下來,路燈卻已經開了,薄復戎在家門口提着小石子,消瘦的背影看過去,倒真的像個小孩子了。

俞益茹掛上笑容,開朗地打了個招呼:“喲,小朋友,等我們呢?”

薄復戎轉過身來,給俞益茹了個白眼:“你們也太晚了,我媽以為你們迷路了。”

俞益茹聽了這話,暗想:沛奕然還以為誰都能跟她似的么。

下一秒,薄復彰把她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沛奕然以為誰都和她一樣么。”

薄復戎當做沒聽見,開門帶她們進去了。

晚餐按部就班,沛奕然只準備了幾個菜,剩下的是給薄復彰準備的食材,於是一頓飯吃到了九點多,吹了蠟燭之後俞益茹送出了禮物,表示這是她和薄復彰一起準備的禮物。

薄復戎裝作若無其事地手下禮物,俞益茹卻分明看出來他眼裏還是有種難以掩飾地開心。

俞益茹看到這開心,就確定了薄復彰所謂的對方不喜歡她的禮物只是她自己的理解,薄復戎分明就很喜歡,甚至都不在意薄復彰到底送了什麼。

回去的路上,俞益茹對薄復彰說了這件事。

“芙蓉其實很希望得到你的關懷啊。”

薄復彰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一個星期之後,俞益茹從沛奕然那得知,機械人模型碎了。

俞益茹愣了一下:“怎麼碎的?”

“不知道,我早上起床在外面的垃圾桶里看見了碎片,碎的比較徹底,看來是拼不起來了。”

說實話,俞益茹有點傷心。

這模型雖然不是她拼的,買的時候時間比較急也算不上精挑細選,但是在心意上還是很下了些功夫,就這麼被摔了,並不是不可惜的。

更重要的是——

雖然只是個模型……真的挺貴的。

雖然送出去的東西不好在意價格,但是這價格也是實打實的,俞益茹在之後看見薄復戎的時候難免次次欲言又止,到最後,薄復戎忍不住對着俞益茹說:“為什麼你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你說,雖然搶我姐的女人很爽,但是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大那麼多的。”

俞益茹:“……”

俞益茹這幾個月來,已經和薄復戎熟悉了很多,對方雖然有時候言辭成熟,但是畢竟也是個小孩子,俞益茹總覺得對方需要教育,因此終於忍不住道:“你為什麼把模型摔了?”

薄復戎的臉色便突然黑了,扭過臉不看俞益茹。

俞益茹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但是她擅長和男生相處啊,而薄復戎剛剛好,因為心智成熟的緣故,在某些方面比起小孩子,更像是一個男生,因此俞益茹熟門熟路,掛着泫然欲泣的神色,憂傷道:“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真的很傷心,那個禮物我挑了很久,以為你一定會喜歡的。”

薄復戎的臉色果然不自在起來,他看着俞益茹,欲言又止,最後說:“你、你別哭啊。”

俞益茹帶着期待的眼神,淚光點點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歡么?”

薄復戎連忙說:“我很喜歡的。”

俞益茹:“那為什麼碎了呢?”

薄復戎神情焦慮,低着頭思索了很久,最後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地抬起頭來:“不是我打碎的,我帶到學校里去,不知道被誰給摔碎了,我也想修好,但是怎麼也修不好,一時生氣就……”

他的神情混雜着不甘和憤恨,帶着稚氣的面孔上眉頭緊緊地皺着,嘴巴緊緊地抿着。

俞益茹看的愣神,只因為這神情是她熟悉的。

有很多年裏,在她在學校里被欺負,被孤立,被辱罵的時候,她在鏡子裏看見的自己,總是掛着這樣的神情。

倔強的,絕望的,不甘的,憤恨的。

還有一閃而過卻無所遁形的茫然。

俞益茹突然就知道了,她無法控制地脫口而出:“你在被欺負么?芙蓉。”

這是第一次,薄復戎沒有在第一時間說——我才不叫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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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我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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