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交鋒
……什麼?什麼不錯?是覺得什麼行?
薄復彰實在太過於不按理出牌,俞益茹一時接不上話去。
而對方的眼神和舉止又令她的心臟好像被羽毛輕輕撓過,然後便是百抓撓心的癢,讓她甚至不自覺地抬起一隻手,想要捂住胸口。
她的手抬到一半,因為理智和某種忽如其來的福靈心至,壓制住了心中的騷動。
她明白過來,這是虛假的,就好像自己以清新可人的外表和善解人意的言辭作為社交的開場白,對方含情脈脈的目光也好,充滿引誘的肢體也好,不管如何嫵媚動人,說到底,只是外在的皮相,也是一場交往的開場白。
想來,薄復彰絕不可能是只對她一個人表現出這樣的姿態,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管是哪個阿貓阿狗,她估計都是這樣的。
暫時無法確定是故意還是無意,但是終歸到底,是為自己佔得先機的籌碼。
俞益茹並非第一次遇上薄復彰這類型的人,只是薄復彰似乎將這性感展現到極致,因而令她不禁失神。
想到這一點后,俞益茹轉而將自己面孔上的表情調整為了帶着疑惑與感激的興奮:“需要我做什麼呢?”
她做出這樣的反應之後,又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輸了。
因為她已經無力繼續去達成自己原本的目的,反而被薄復彰的話語牽着鼻子走了。
薄復彰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一邊的地上,翻身趴在了沙發上,雙肘撐着沙發扶手,將上半身靠近了俞益茹。
因為這個動作,白皙柔膩的皮肉便因為地心引力下墜聚攏,最大強度地展現出了令人羨艷的身材。
對方的表情仍然是帶着鼓動的惑人,一呼一吸間,似乎帶來比常人更加熾熱的氣息。
她說:“你代替我去見客戶吧。”
俞益茹:“……”
事到如今,絕不只是普通故友重逢的戲碼了,俞益茹虛心求問:“客戶到底是誰?”
薄復彰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今天她沒有來見我。”
俞益茹便有些為難:“我明天要上班,下班后也不能確定有沒有時間。”
薄復彰皺起眉頭,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俞益茹面前,斜眼睥睨:“你說要工作,我同意了,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薄復彰立於俞益茹身前之後,俞益茹才發現對方個子很高,且莫名帶着一種逼人的氣勢,令她難以說出反駁的話語。
事到如今,俞益茹必須承認,她所原本設想好的軌跡已經宛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薄復彰和她想像中不同,甚至於,和高中時代存留的記憶中的模樣也並不相同。
俞益茹很想解釋這種不同到底是什麼,只模模糊糊地覺得對方難以在過去曾經遇到過的人之中找到原型。
說的通俗易懂一點的話,大概就是——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俞益茹不自覺屏息凝神,然後若無其事地後退兩步,將手中倒着清水的玻璃杯放在了一邊的矮桌上。
她抿着嘴舔了舔嘴唇,覺得現在在心中燃燒着的大概是一種名為興奮的火焰。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這世上若是沒有棋逢對手,該是多麼無趣啊。
她彎腰放下玻璃杯,然後緩緩直起身。
柔順的黑髮又從肩頭滑落,俞益茹將髮絲撥到身後,同時慢慢抬起眼皮,將目光投向了薄復彰。
清亮的目光毫無陰霾,像是滿月下無波的湖面:“……我至少得知道,這是什麼工作啊。”
薄復彰似乎微微怔忡,又很快回過神來,抬腳直接跨過了一邊的沙發,將筆記本抓了過來。
她纖長的手指像是玩弄紙張一樣令薄薄的筆記本在她的手掌上翻飛,將屏幕轉到了俞益茹的面前。
她說:“看,我的淘寶店。”
突如其來的光線令俞益茹微微眯起眼睛,幾秒鐘的適應后她才看清了上面的界面。
比起熟悉的淘寶店鋪模樣,更令人在意的是店鋪名。
“心靈萬事屋?”俞益茹一字一頓地念出后,才驚覺自己到底念了個什麼羞恥的玩意兒。
她幾乎要請不自己地脫口而出“這是什麼玩意兒”,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和不願得罪人的習慣將這句話咽下,轉而修飾着變成了這麼句話:“讓人、不明覺厲呢。”
薄復彰望着她,眼神炯炯:“是致力於為別人感情解決困擾的店鋪。”
俞益茹:“……”
俞益茹對薄復彰側目而視,對方好像總是在她做出某種認知后又立馬給她驚喜。
她將一句“這他媽能有人信?”的心裏想法換了個說法說了出來:“開了多久了,生意好么?”
薄復彰沒什麼掩飾:“三個月了,昨天是第一個生意。”
俞益茹在心中呷嘴,暗想:原來是這麼個生意。
這生意雖然傻逼兮兮的,但是至少比原本她所想的積極向上多了。
更何況,要是薄復彰能毫無掛礙的做這種中二病的事情,估計應該是不差錢才對。
但她轉而又想,這事實在太蠢了,真的不是在騙人么?
她心裏思緒萬千,面上毫無陰霾地爽朗道:“聽上去好有趣,但是為什麼要我去見呢?”
薄復彰微微蹙眉,露出有些不耐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她說我看上去不像好人,就沒出現在我面前。”
俞益茹:“……”
俞益茹低下頭,肩膀聳動。
她雖然妄圖強行忍住,終於還是沒繃住,“噗哈哈”地笑出聲來。
薄復彰將筆記本蓋上扔在了電腦上,雙臂環胸,等着俞益茹的笑聲停下來。
俞益茹終於笑夠后,抬頭見薄復彰一臉不愉,便笑着親昵地捏了一下對方的臉頰,調笑道:“確實不像好人,像是大姐大。”
薄復彰沒有料到俞益茹突然來這麼一手,被捏了個正着之後,才皺着眉頭偏開頭去。
俞益茹的舉動似乎是親密,又好像是輕佻,薄復彰覺得異樣,卻也沒有深思,只說:“現在你知道了,你白天上的是什麼班。”
“我大學是法學,現在是見習律師,在中正上班。”
薄復彰便說:“不遠,等明天你下班了,我就去接你。”
俞益茹又忍不住笑了。
她向來喜歡笑,好笑的笑,不好笑的也笑,而這一回她是笑,這種像是男女朋友間才會發生的對話,居然發生在了她們兩個女的身上。
她問:“明天見面的地方在哪?”
“客戶說要在人多的地方見,因此六點約在了拐角的奶茶店。”
“奶茶店?”因為覺得這地點令人出乎意料,俞益茹又笑起來。
但是她又想,奶茶店也好,要是對方那邊才是騙子,這地方好脫身些。
她倒不擔心薄復彰是騙子,因為就算是騙子,她也已經深入虎穴了,倒不如乾脆放鬆。
經過前面的交流,俞益茹大概知道了薄復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既然拐外抹角沒有什麼用處,她便再次掃視四周后直接問:“這是你的房子么?”
薄復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關了筆記本,將手機插上電源,然後捋了捋還有些潮濕的頭髮。
得到認定之後,俞益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一個你認定過的不如你好的人突然翻身站到了你頭上的感覺,總歸是不大好的。
更何況……
她瀏覽着周圍這些全都剛剛及大腿根部的裙子——穿成那個樣子,居然還真的能是愛好?!
俞益茹只能在心裏又是羨艷薄復彰身體比她強健,大冬天穿成這樣,也不會冷。
她看着對方赤着腳踩過一片駝色的羊毛地毯,然後直接倒在了床上。
俞益茹又是一驚,忍不住開口道:“薄復、薄復彰,你頭髮還沒幹。”
薄復彰翻了個身,隨意擺了擺手。
俞益茹有些發愣,這是什麼意思?不用管她的意思?
雖然相當在意,但是這確實是薄復彰自己的事情,俞益茹便壓住心中的在意不提,又問:“我可以借用洗手間和洗浴用品么,我的手機充電線落在家裏,你有多餘的么?我晚上睡在那呢?”
整個房間除了浴室已經一覽無餘,俞益茹能確定這房間絕對沒有多出一張床來。
薄復彰翻了個身,悶聲說了句:“用吧,充電線就把我手機拔了,我白天沒事情。”
至於最後一件,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作為示意。
俞益茹:“……”
說實話,俞益茹對薄復彰會不會答應自己睡她床這件事,心裏是沒譜的。
因為雖然先前對方都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但是既然買了那麼大一張床,有些什麼床只有自己能睡的怪癖之類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最開始還是做好了自己要睡沙發的準備,因此在得知能睡床的時候,還是帶出了一點小驚喜。
於是她便想着,對方雖然自我主義了點,中二了點,莫名其妙了點,總歸到底,倒仍是個好人。
她粗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將所有的行李堆在門邊,然後拿着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進了浴室之後,她才知道只裝了廚房和一張床這件事根本算不得最奇怪的,把浴室裝潢成公共浴室的風格,才是又一件無法理解的怪癖。
約莫二十平方米的浴室從上到下鋪着天藍色的一厘米見方的馬賽克格子,足以令任何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退避三舍。
俞益茹乍一下都被晃花了眼,然後看着一邊一個一邊兩個的花灑發獃。
——這又是什麼情況?公共宿舍改建么?
發獃之後也沒法多想,畢竟疑惑暫時得不到解決,她一頭霧水的洗了澡,出來再回到大床邊上的時候,薄復彰看起來已經睡熟了。
她右側卧着蜷曲着身體,雙手握成了拳頭。
頭髮仍然半濕不幹,發量卻多,鋪散在白色的枕頭上,像是幅隨心所欲的潑墨山水。
當對方閉上眼睛收斂氣勢的時候,沒有了先前的多情媚人,反而有些過分蒼白,俞益茹一眼望去時,甚至有種對方不是活人的錯覺。
於是她情不自禁地靠近,輕輕碰了下對方的肩膀。
細膩的肌理和柔軟的**,牛奶糖一般的乳白色在指尖似乎能夠融化,熱量包裹手指,有種異樣的心悸。
俞益茹立馬收回手來。
她看着手指發愣,好半天突然想:欸?薄復彰的體溫,是不是有點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