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離開京城
王府里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開始悄然忙碌起來,康氏匆匆忙忙跑過來尋找薛雲舟,見到他便焦急道:“雲舟,可要派人去告知雲清母子?因為你大伯的事,他們與薛沖已經反目成仇,這京城要是真的變了天,雖然薛沖已經不在了,可還有他的同黨,萬一他們意圖報復,雲清母子恐怕就危險了。”
薛雲舟這才想起還有這麼兩個人,他知道伯母顧氏與康氏交情甚篤,便點了點頭:“我這就派人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只等半個時辰,該走的時候還是要走,他們若是趕不及,就自己想辦法到城外與我們匯合。”
康氏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兒子會這麼說,似乎覺得他這話有些冷情,不免遲疑了片刻,可畢竟兒子更重要,她不敢拖後腿,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等王府安頓得差不多后,基本上一個時辰也到了,薛雲舟正準備下令出發,就接到通報說薛雲清母子到了,急忙出去相迎,康氏聽到消息也稍稍鬆了口氣。
王府里還剩下一些無足輕重的人,包括後院那些妾室,薛雲舟沒管他們,一來他根本懶得管,二來這些人基本都不會招仇家惦記,留在京城也沒什麼危險,不過像何良才、宋全等忠心耿耿且對賀淵有用的人,他基本都一個不漏地拉上了。
薛雲舟與薛雲清一輛馬車,康氏與顧氏一輛馬車,其他人隨行。這麼一個隊伍,說龐大不算龐大,說小也不小,走在大街上還是比較顯眼的。
幸好他們消息來得及時,此時京城還在賀淵的勢力範圍內,他們收拾好就悄悄出了王府,在夜色的掩蓋下往城門趕去。
薛雲舟之前給禁軍統領徐泰寫信,告知了他當前的形勢,讓他提前做好準備,並且說自己準備出城避一避,免得萬一被抓住就成了威脅賀淵的籌碼,到時賀淵再回來就會束手束腳。
話自然說得冠冕堂皇,賀淵回不回來另說,薛雲舟可沒有那麼高的覺悟與京城共存亡,更何況這還只是內亂,連突利人的影子都還沒看見呢,但是徐泰不一樣,他雖然是賀淵的人,但他更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他對京城有沒有感情薛雲舟不敢確定,也不敢賭,只好將自己離開的理由盡量說得漂亮些。
而徐泰也不可能指望他這個攝政王妃留下來做什麼,自然不會有異議,只是王府里其他人就要稍微偽裝一下,免得徐泰看出他們是要徹底跑路,從而猜測賀淵是否已經決定放棄京城。
萬一被他看穿,突然改變主意不肯放行,那就麻煩了。
何良才一身普通家奴的裝束,走在車邊唉聲嘆氣,自責道:“王妃交待的事還沒辦成呢……”
薛雲舟知道他說的是賣地賣鋪子的事,掀開帘子沖他笑了笑:“不要緊,反正手裏不缺銀子,沒賣成就先留着吧,說不定以後還會回來呢。”說著探頭朝不遠處的城門看了看,提醒道,“一會兒小心些。”
何良才扯扯身上的衣裳,又拉拉頭上的帽子,笑道:“好嘞!”
一行人靠近城門,看到那裏的氣氛明顯比平時緊張了許多,值守的士兵多出數倍,在城牆上走來走去,而城門口則站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漢,正是禁軍統領徐泰。
徐泰見車夫舉起一塊王府的牌子,便大步走了過來,目光朝馬車旁邊一行人粗略地掃了眼,只當是普通隨從,並未放在心上,走近后見薛雲舟掀開了帘子,便沖他抱了抱拳,低聲道:“王妃路上小心。”
薛雲舟沖他感激地笑了笑:“有勞徐統領了。”
城門緩緩打開,一行人跟着馬車出了城門,薛雲舟朝後看了看,見城門重新關閉,這才鬆了口氣。
坐在角落沉默了一路的薛雲清突然開口:“你如何處置高子明的?”
薛雲舟道:“放他走了。”
薛雲清眼神陡然冷下來:“放他走了?他是薛沖的鷹犬,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現在已經不是了。”薛雲舟將高子明的事簡單說了一下,道,“現在他恨不得殺了薛沖,放他走也沒什麼,他不會再威脅到我們。”
薛雲清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臉色異常難看:“他是我殺父仇人,你竟然將他放了?!即便他現在與薛沖為敵,可他當年領軍埋伏且逼我父親跳崖的事千真萬確,你究竟為什麼將他放了?!”
薛雲舟愣了一下,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不是真正的薛雲舟,對薛廣的死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他在意的只是薛沖的勢力對他和二哥造成的威脅,當初特地留下高子明是為了逼他交代薛沖的事,眼下他又因為那五萬人馬亂了方寸,一邊擔心二哥,一邊忙着跑路,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考慮高子明的去留,畢竟高子明已經將薛沖視為死敵,不可能再威脅到他與二哥了。
可他忘了,高子明替薛沖為非作歹,不管理由是什麼,既然做了,就理應受到法律制裁,其實如果放在現代社會,這樣的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對那個社會有認同感、責任感,可在這裏,他全都忘了。
他還是沒有適應薛雲舟這個身份,還是沒有融入這個社會……
薛雲清氣得面色鐵青:“他現在恨透了薛沖是沒錯,可你確信他告訴你的消息都是真的?不管他被騙了多少年,不管他年幼時有多凄慘,他能心甘情願做薛沖的爪牙,本就不是善類!即便原本是,這麼多年下來,也早就練成鐵石心腸了!”
薛雲舟皺了皺眉:“他沒必要騙我,畢竟他現在是孤軍奮戰,將消息說出來,正好可以由我們出面去對付薛沖。”
薛雲清面色陰沉:“他現在去哪兒了?”
“你要找他?”
“自然。”
薛雲舟揉了揉腦袋:“照着薛沖流放的路線去找吧,雖然薛衝到偏僻之地會被王爺的人殺掉,但高子明如果帶着妻兒上路,應該沒那麼快趕上,你順着那條路應該能找到他。”薛雲舟說完想了想,道,“他有沒有說實話,過段時間就能知道了。”
薛雲清冷哼一聲,沒有再理他。
薛雲舟跟他也沒多少話說,看了看周圍的形勢,開始重新安排,他們四人坐一輛馬車,騰出一輛給其他人擠一擠。
一行人連夜趕路,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停下來歇息片刻,吃了中飯又繼續趕路。
此時離京城已經較遠,薛雲舟看着越來越多的衣衫襤褸之人,突然發覺不對勁了,疑惑道:“怎麼京城周圍沒看到多少流民?”
薛雲清斜睨他,冷笑:“王爺不是很早之前就下過清殺令?但凡靠近京城的流民,全都抓起來殺掉。怎麼?你嫁給王爺,就將這些事忘了?”
薛雲舟聽得心驚,這回總算是體會到攝政王原主究竟有多殘暴不仁了,這麼不將老百姓放在眼裏,天下不亂才怪。
顧氏語帶責怪:“怎麼說話呢?王爺怎麼說也對我們有恩,更何況雲舟還是你堂弟!”
薛雲舟朝薛雲清看了一眼,心道難怪跟他沒話說,這麼陰陽怪氣的實在沒有共同語言。
他本來就不是個受得住氣的人,現在面對薛雲清譏諷的眼神,心裏自然不痛快,忍不住回以一個諷刺的微笑:“沒事,我不介意,堂兄畢竟自小受挫,性子上不夠寬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薛雲清面色陰沉地瞪着他。
薛雲舟不甘示弱地沖他揚了揚唇角。
顧氏與康氏尷尬不已,急忙各自拉了拉自己的兒子。
此時,賀淵那裏已經收到了薛雲舟的第二封信,他正騎在馬上,看完后將信貼身收好,抬眼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山路,眉頭深深皺起。
接連兩封信快馬加鞭送過來,他都可以想像到薛雲舟的焦急,可信中基本都是根據京城的形勢推測出的結論,如果因為這兩封信就改變行軍路線,未免太兒戲,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多加小心。
前面要經過一段山路,這是必經之路,可這地勢也適合設下埋伏,他不知是不是這兩封信帶來的心理作用,竟開始隱隱有些不安,正考慮要不要原地休整時,後面突然傳來急迫的馬蹄聲。
“王爺——八百里加急!”
賀淵眉尖微微跳了一下,轉頭接過近身侍衛傳過來的信,抬手示意隊伍暫停,一看信封上薛雲舟的字跡,手指微微一緊,急忙將信打開。
這是第三封信,而且這封信里的信息十分明確,賀淵看到最後,面色凝重。
高子明提到的五萬兵馬,與薛雲舟派出去的護衛探聽到的消息如出一轍,他不相信高子明,但他相信薛雲舟,高子明所交代的薛沖那些勢力分佈,他可以以後再斟酌,眼下最重要的是避開那三萬兵馬的埋伏。
不管對方埋伏在何處,必然是知道他們的必經之路,已經提前準備好,他只要及時改變路線就可以讓對方措手不及。
賀淵凝眉沉思了片刻,翻身下馬,也不說紮營,只叫了幾位將領走到一處空地,沉聲道:“地圖。”
侍衛急忙將地圖攤開,賀淵將目前的形勢迅速說了一下,道:“儘快決定一條最合適的路線。”
幾位將領大吃一驚,顯然都沒料到京城會變天,不由紛紛看向賀淵,見他目光沉沉、面色鎮定,很快也跟着鎮定下來,急忙將注意力放在地圖上。
幾人商議了一番,最終確定好路線,賀淵剛要上馬,再一次聽到急促的馬蹄聲,不由面色微變。
洲洲給的消息已經十分明確,怎麼會又有信來?不會是他出事了吧?
信呈上來,賀淵迫不及待地伸手接過,一看不是薛雲舟寫的,心頭驟然一松,隨即抽出信紙展開。
幾位將領尚未離開,見他看完信後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不由面面相覷,問道:“王爺,出什麼事了?”
賀淵抬起頭:“李將軍的……捷報。”
青州趙將軍鎮守,李將軍統帥大軍追擊突利,現在李將軍送來捷報……
幾個人都有些不敢置信:“難道是突利?”
賀淵微微點頭,將信遞給他們看:“突利退兵了。”
幾個人看完信,全都半張着嘴,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奶奶個腿的,怎麼回事?我們這正派兵增援呢,他們怎麼就有捷報了?”
賀淵蹙眉:“按照路程來算,李將軍寫這封信的時候,京城剛得到戰敗的消息。如果這封信是真的,那我們當初收到的消息就是假的。”
一人道:“這封信是真的,這就是李將軍的字跡,更何況封口是完好無損的。”
賀淵自然不認得李將軍的字跡,雖然他曾經在書房翻到過李將軍的信,但畢竟印象還不深,不敢輕下判斷,他只微微抬了抬眼:“你們都覺得這份捷報是真的?”
幾人小心謹慎地研究半晌,紛紛點頭,又同時產生疑惑:“突利來勢洶洶,還沒嘗到甜頭就退兵了,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賀淵沉默片刻:“先撤退。”
命令下達,大軍原地休整片刻,忽然調轉方向,如潮水般往後退去。
不遠處躲在半山腰觀望的幾名男子大驚:“怎麼回事?他們怎麼突然撤退了?!”
“快!快去稟報統領!”
一名男子飛奔離開,很快就跑到不遠處埋伏着的統領面前,剛要開口,就聽另一方向傳來驚恐的聲音:“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另一名男子飛奔而來,驚慌失色,大喘着氣道:“我們營地的……糧草……統統……統統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