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放虎歸山

第七十九章 放虎歸山

第七十九章放虎歸山

齊雲在院子裏備好酒菜,走到齊宏所住的屋裏,麻利的替他鬆綁,一臉平和的望着他:“咱爺兒倆喝幾杯?平心靜氣的聊聊!”

齊宏白了齊雲一眼,陰陽怪氣的說:“喲,今兒大發慈悲了?齊先生,酒可以喝,我可不記你的人情!”

齊雲默不作聲,走出屋子,齊宏雙手來回撫摸着被繩索勒出來的紅印,緊跟着走出去,這兩天,可把他憋壞了,自由自在的人,一下子被囚禁起來,那滋味,哪兒是人能忍受的,他心中對父親的怨恨與日俱增,自是不用說。

父子倆在酒桌旁相對而坐,齊雲端起酒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齊宏,那目光,嚴肅中透着濃濃的父愛,喉結上下蠕動了幾下,聲音才發出來:“這一杯酒,我敬你,感謝你能好好的活着回來!”

齊宏心中湧起一股酸澀,端起酒杯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依舊是冷言冷語:“你巴不得我死了吧?”

“齊宏——”齊雲輕喚了一聲,聲音哽噎,揚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舉着空杯子等待,待齊宏喝掉酒,他拿起酒壺給他斟酒,緩緩地說道:“人心就如這烈酒,時間越長,越是能分辨真假!”

“沒錯,不經過時間的驗證,我怎能曉得,自己無足輕重?”齊宏寒冷的目光逼視着齊雲,冷笑一聲,心想:我獨自一人苦苦掙扎了那麼多年,可你呢,跟一幫外人打得火熱,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紀閆鑫、紀閆坤——他們,在你的心裏,都比我重要!

“齊宏,咱們父子分離多年,你怨恨我,我認了,可,你應該清楚,在這個世界上,你我是唯一的親人,我已垂垂老矣,行將就木,我不指望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齊雲心如刀割,如此去了,他都無顏去見九泉下的妻子。

“你帶我走上了一條不平安的路,卻要要求我平平安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齊宏伸手捻了一片肉,丟進嘴裏,一隻腳抬起來往板凳上一踩,痞子相十足。

齊雲抬眼盯着齊宏:“江湖路兇險異常,不適合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跟何芳菲好好過日子,平安的讓她把娃兒生下來,一門心思的將他養大成人!”

“這個不勞你費心!何芳菲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會要,可我沒說要她肚皮里的娃兒!”齊宏心想:老子哄一個就夠受了,大的至少對我有點兒用處;小的就是個討債鬼,要來何用?

“我可以放你走,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齊雲見齊宏油鹽不進,規勸無用,只能等價交換。

“呵呵,這是想借我的自由牽制我,不過,老子跟兒子講條件,我還是樂意接受的,至少,更加證明了你我之間,並無骨肉親情!”齊宏心知肚明,想要順利從這鬼地方脫身,無論齊雲提出什麼條件,他都必須答應。

齊雲飲了一杯酒,抬眼盯着齊宏:“第一、你不可再與簡冰勾結,與紀閆鑫等人為敵;第二、任何時候,你都不得傷害柱子;第三、速速跟何芳菲結婚,一生善待她和娃兒。”

“不就是三個條件嘛,我答應便是!”齊宏的心中惱怒,說一千道一萬,父親的心中依然看重的是紀閆鑫、柱子,就連兒媳婦和孫子,都排在他們的後面。

齊宏心想:老子什麼都答應你,等我自由了,幹啥不幹啥,就由不得你了!

“你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齊雲面色凜然,齊宏也變得嚴肅:“大男人,一言九鼎!”

“好,你記住自個兒今天說的話!”齊雲舉杯與齊宏相碰,齊宏喝了酒,迫不及待的問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你就那麼著急走?多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齊雲心中梗塞,感覺內心無比荒涼。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我之間,除了交易,還能有什麼可說的?”齊宏站起身,抓起半壺酒一飲而盡。

“你走吧!”齊雲面色鐵青,齊宏轉身走了幾步,又返回來,齊雲眼裏迸射出欣喜的光芒,以為他有所觸動,回心轉意。

豈料,齊宏直勾勾的盯着齊云:“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答應了你三個條件,你是否也該對我有所回報?”

齊雲的心瞬間跌進冰窟,冷冷的望着齊宏:“你說?”

“讓我帶走阿凱!”齊宏也是突然間想起阿凱還在山上,有仇不報非君子,阿凱處心積慮想要置他於死地,他又怎會饒過他。

齊雲深思片刻,冷笑一聲:“阿凱是簡冰的人,留這兒也無用,也罷,人你可以帶走,但我奉勸你,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可與簡冰為友,但也不要與他為敵!黑雕幫的勢力,是不容小覷的,翅膀沒長硬,你鬥不過他!”

“區區一個簡冰算什麼?終有一天,我要讓你看看,誰才是金都市崛起的一代梟雄!”齊雲再次轉身,大踏步朝關押阿凱的屋子走去。

齊雲望着齊宏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啜嘆:他這一身自信,若是能用在正道上,該有多好!

……

華子受齊雲所託,陪同押着阿凱的齊宏下山,並且親自開車送他們回金都。

齊雲遠遠的望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是按耐不住,追了出去。原本,他想親自驅車送齊宏回去,卻又擔心山上無主事的人,容易生亂。

華子開車在山路上行駛,跑出沒多遠,他就停下車,熄火,捂着肚皮:“齊宏,你先等等,我去方便一下!”

“小意思,你去。”齊宏笑得很陰險,待華子跑進林子裏,他手撐坐凳,飛身躍到駕駛室,發動引擎,開着車就跑。

後排被綁着手腳、堵住嘴的阿凱大驚失色,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他完全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死期將近。

儘管山路崎嶇,齊宏還是把車開得飛快,這裏離山門不遠,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裏,讓他們追不上。

……

華子在林子裏,剛剛褪下褲子蹲下,噗嗤一聲,稀便噴了一地,路上傳來發動引擎,汽車啟動的聲音,他心中着急,卻也無能為力,總不能兜着一褲襠糞便,前去追逐吧。

十來分鐘之後,華子才提起褲子,忽又聽見車輪碾壓馬路的聲音呼嘯而過,他從林子裏跑出去,卻見車已經跑出很遠,轉過了一個大彎。

華子急得跺腳:“這可如何是好,回去怎麼跟齊先生交代?”

……

齊宏把車開過了幾個急彎,在路中間停下車,並未熄火,他把阿凱從車上揪下來,滿臉堆笑的望着他:“阿凱,怎樣,玩兒不過我吧?你先到閻王爺那兒去報到,我在花花世界再玩兒他個幾十年,玩兒夠了,我就下去找你!”

“嗚——嗚——”阿凱瞪着驚恐的大眼睛,拚命的搖頭掙扎,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齊宏緊緊的拽着阿凱身上的繩索,冷冷的瞪着他:“老子沒工夫聽你哀嚎,你去死吧!”

阿凱心知自己必死無疑,不等齊宏推他,身體拚命前傾,重心向懸崖邊偏移,齊宏來不及鬆手,身子跟着他倒向懸崖下。

齊宏大驚失色,手像是失靈了一般,動彈不得,驚恐的痛罵:“阿凱——你個王八羔子,死到臨頭還要拉着老子墊背!”

齊宏被嚇得面無血色,心想:這下完了,老子也得早早去見閻王爺!

就在齊宏閉上眼睛等死的檔口,後背一下子被提了起來,他把僅剩的力量集中在手上,終於鬆開了綁住阿凱的繩索,眼睜睜的看着阿凱的身體,如一片枯葉,飄向崖底。

……

齊宏渾身酸軟無力,癱坐在地上,望着將他從生死線上拽回來的父親齊雲,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雲面如死灰,那副表情,彷彿經歷生死的是他自己,他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齊宏,大口大口的吐了幾口氣,才說道:“兵不厭詐——你——你怎可以如此掉以輕心!”

齊宏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才從地上爬起來,鑽進汽車,熄火,再重新打火,汽車緩緩啟動的時候,他從窗戶探出頭:“救命之恩銘記於心,謝了,這車我會派人送回來!”

齊雲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卷塵而去的汽車,消失在視線之外,不由得老淚縱橫,他的心中心有餘悸,差一點兒,他就遭遇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慘打擊。

許久之後,齊雲才緩過勁兒來,他探頭往懸崖下張望,不由得替阿凱可惜,崖高百尺,鐵落下去也難保周全,又何況是人。

齊雲親眼目睹了兒子的狠辣,內心痛苦不堪,即便是與他約法三章,他還是不可輕信齊宏會遵守約定。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將手伸向他身邊的人,而且,手段比今天還要狠毒。

齊雲無比痛心的將車開回山下,內心矛盾又自責,面對生死存亡,他必須救齊宏,因為他是他唯一的兒子;可,他又後悔救他,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倘若有一天,齊宏把屠刀伸向他身邊的兄弟,他就是罪魁禍首,就是幫凶。

車停下,齊雲渾身便沒了力氣,華子拉開車門,看到齊雲面如死灰的臉,驚道:“齊先生,你怎麼了,生病了么?”

齊雲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說:“不——不礙事——”

華子扶齊雲下車,攙扶他到山下鎮守山門的兄弟們的營地歇息,華子一個勁兒跟齊雲悔過:“先生,不是我偷懶,我——我是拉稀了——”

“華子,你別說了,這不怪你!”齊雲總算緩過勁兒來,能說囫圇話,他嘆了一口氣:“本就是要走的人,送他走和他自個兒走,沒有區別!”

不被怪罪,華子自然變得輕鬆,齊雲的內心從此卻不可能輕鬆得起來,他救齊宏一命這事兒,打算爛在肚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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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何處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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