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一元手機
「我不稀罕你的施捨,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這句話很有骨氣,也很有個性,不過,那是單指這句話本身而言。
至於斷然說出這句話的志壯本人……
算了吧!話還沒講完,人已經跑下階梯,逃命去也。
「溜得可真快,這小子……」羅家全搖頭嘆氣,以前總覺得志壯可憐,現在才知道,可
憐之人確有其可恨之處。
「得了便宜還賣乖,哼!」古灰更是氣憤不已,這種肝膽相照的時刻,應該爭著斷後送
死才對,怎麼可以拋棄朋友?太不要臉了。
相較於他們兩人的不滿,歐大軍則顯得沒那麼在意。
「你們也走吧!所有後果我一個人扛。」
語畢,硬是把兩位朋友趕向下樓的階梯,兩位朋友當然有做出額外的勸告,不過,說什
麼也無法動搖大軍的決定,而他們也不可能隨著大軍胡搞,再怎麼樣,對於想要平安渡日的
太古遺族而言,跟教廷作對是必須避免的一件事。
喀!
大軍親手關閉通往階梯的安全門,背部頂著門扉站立,一夫當關的意味相當濃厚。
「所以我最喜歡莽撞的小鬼,總能做出令人意外的事……」白亞哥柱槍而立,身為在場
院士等級最高者,除非余衍透過傳聲咒文干涉,否則的話,他就擁有現場指揮權,而他的判
斷,通常也就跟他的槍法一樣,精準並且凌厲,迅速並且確實。
也沒多說什麼,白亞哥稍微使了個眼色,漢斯以及索拿夫隨即轉身,從屋頂邊緣跳了下
去,默契之好,可見一斑。當然,他們不可能直接跳到一樓,奇異榮耀尚未到達超脫層次,
五十七層樓的高度足以令他們摔成肉醬好幾次,所以他們跳下去只是為了湯入下層樓的窗戶
,追捕逃走的志壯。
這顯示出院士們對於大軍的實力有着一定程度的肯定,若非認為撂倒大軍需要時間,院
士們沒有道理舍階梯不走。
「別插手啊!這道虎骨兒童餐我單點。」抄起山雨槍,邁開大步,自信滿滿的白亞哥對
同僚拋下這句話。
伊里斯基沒有意見,他本來就是悉聽尊便那一型,倒是大軍,被人說成是兒童餐,可不
怎麼甘願。
「菜單看清楚!太目乾的話,點到全家餐,撐死你!」
嘴巴雖然不甘示弱,但大軍知道這會是一場苦戰,他在白雲山頂見識過白亞哥的身手,
這位院士的自信來自於己身實力的精深,山雨槍在他的手上恰如其名,如狂風般席捲、如暴
雨般激射。
這是一個不該招惹的敵人。
這是一個拼盡全力也很難打贏的對手。
沒錯,都沒錯!但,那又怎樣?
就因為是這樣厲害的敵手,才有挑戰的價值,就因為遠在極限之外,所以更有助於跨越
極限,跋厲族嗜斗的熱血在大軍體內澎湃翻騰,這一瞬間,志壯逃不逃得?又,自己的勝算
有多少?對大軍而言都不再重要。
所有的思緒都只能被歸納為一個字。
戰!
掄起左手衣袖,暗紅色的召紋隱隱浮現,強敵當前,神兵的支援不可或缺:「吾因汝而
生,汝為吾之臣,輾轉穿梭在上下四方,燃卻滄溟寰宇的焚海之戟啊!奉我阿姆雷特之名,
降-臨-吧!」
召紋燃起火苗,焰芒迅速膨脹,烈焰吞沒大軍左半身,火勢旺盛,雀躍滾動,大軍的右
手探入烈焰之中,一柄硃紅色的長戟緩緩拉出,總長兩公尺,戟身泛漾紫青紅三色弧光,戟
刃熾熱無比,空氣中的水分子不斷被蒸發,霧氣氤氳繚繞。
燥熱膨脹擴散,常溫驟然提升,焚海戟對於環境的影響淺而易見,樓頂如臨酷暑。
「好悶呢!吹吹風吧。」
輕呼一口氣,白亞哥單手耍弄山雨槍,一陣旋風霎然掠起,飄然適意,登時涼快不少,
不過,那僅限於白亞哥身邊而已,山雨槍的風勢再怎麼吹攪,始終化不開焚海戟營造的炎熱
氛圍,伊里斯基還是熱的汗流浹背。
這也沒辦法,焚海戟是植入上位精靈煉成的神兵,對於自然元素的掌控本來就比較直接
,再加上焚海在炎系精靈界的地位僅次於炎系精靈王,靈力更是非同小可。
相比之下,山雨槍只是某位院士受到聖靈啟發鑄造的兵器,加持來自另一度空間,儘管
神聖無比,卻不屬於這個世界,操控自然元素的管道屬於間接,影響當然極其有限。
因此,就兵器本質以及附加價值而言,擁有數萬年資歷的焚海戟絕對優於只有幾百歲的
山雨槍,不過,如果說到殺傷力,差距恐怕並沒有那麼大。
「拿出本事給我瞧瞧吧!霸爵之子。」
「一定讓你看個過癮。」
白亞哥的作戰態度從來都是先發制人,大軍的作戰態度也一直都是不落人後,既然雙方
都屬於主攻型態,戰況很自然就演變成雙方搶攻的局面。
同時起步、同時加速、同時出招。
鏗!
槍戟交接的第一擊竟是毫無花巧也毫無心機的硬碰硬?這代表對戰的雙方如果不是光明
磊落的良心主義者,就是毫無疑問的傻武痴,除此之外,當然,也有可能兩者皆是,那就更
加愚昧……
槍戟相抵,以力抗力,第七層的奇異榮耀硬槓第十級的炎系鬥氣,奇異榮耀七層之後就
不分層,鬥氣十級之後也不分級,這種程度的力量無論在教廷還是太古遺族都是二流好手的
頂級層次,神聖的銀芒與火熱的紅光激烈互沖,力場直貫而下,屋頂地磚誇張龜裂,整棟大
樓微微搖晃。
如果力量等級再往上提升,樓層崩塌只是時間問題,可以預料的是,對於上班族還有消
費者而言,那會是一場大災難。
為了防堵這類事情的發生,太古遺族和兩院都有着「超常戰鬥在斷層進行」的默契。白
亞哥和歐大軍理應進入斷層繼續這場風火之戰,就算歐大軍不願意,身為院士的白亞哥也有
引導他進入的義務。
但眼下白亞哥卻沒有那種打算。
「你很夠勁,小子,只可惜,我沒有必要跟你打下去!哈啊!」大喝一聲,奇異榮耀的
層次向上突破,山雨槍的聖芒空前燦爛,颶風般的波動盤旋起揚。
在槍戟相抵的前提之下,一方提聚更強力量,另一方也必須緊接跟進,否則僵持的戰況
就會形成一面倒,這點常識大軍當然有,不過,他已經沒有提升力量的本錢,十級鬥氣是他
目前的極限,雖然曾經有過更好的表現,但那只是偶發性質,需要『純粹情緒』為引,而現
在,他沒有那個感覺,所以,當白亞哥發勁一振,他只有往後倒滑七步的份,這差距是無可
取巧的現實。
不過,這點差距還打不消大軍的戰意,腳底凝勁止住退勢,水泥地面留下清晰滑軌,大
軍正欲再次發動攻擊,這個時候,身後緊閉的安全門被踢開,回頭一看,索拿夫與漢斯步出
安全門,前者像是抓小雞般抓住志壯的後頸拖着走。
這就是白亞哥所謂「沒必要」的理由——任務已經結束。
「媽的,不是叫你跑遠一點嗎!」
銀髮少年為之氣結,他沒想過智障真能逃掉,不過,算算時間,逃亡前後居然還不到一
分鐘?這也太廢了吧?
沒錯,廢或者不是他的錯,但廢到掉渣就真的該好好檢討。
大軍不曉得的是,這其實這怪不了志壯,白亞哥的調兵遣將不是隨便派的,索拿夫與漢
斯的身法速度在兩院之中可謂佼佼者,單單一人去追,志壯已經跑不掉,又何況雙管齊下,
自然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如此迅速的緝捕效率令大軍感到氣惱,本來構思好的計畫整個泡湯。
大軍也有計畫?
有的,那就是——趁著兩個院士去追智障,自己先撂倒眼前的兩個,然後再趕過去偷襲
另外兩個。
這計劃簡單歸簡單,直接歸直接,但誰也不能否認,充分把握住「分化戰力」的兵學要
旨,就這點而言,值得讚許,不過,其他部分可就差強人意,不但高估自己的能耐,更錯估
志壯的廢度,如意算盤想得太美。
即便如此,歐大軍不以為意,計謀本來就不適合他。
蠻幹才適合。
面對前後夾殺的劣勢,大軍的臉上仍舊寫不出一個怕字,無論兩個還是四個,反正通通
擺平就對了,誰理你呀!
『焚海十三式——火樹銀花!』
雙手柱地一敲,焚海戟在大軍的雙掌之中頓然炸塵,百餘顆大小不一的燃燒火球向四面
八方爆射,數量之眾、射速之快,彷佛天外隕石群,令人目不暇給,遠遠望過來,不知道的
人還會以為誰在大白天試放煙火?
這一招是同時攻擊複數方向的多向技,四位院士無一倖免,俱皆遭受十顆以上的火球襲
擊,每一顆火球都灌注了焚海戟的元素之力以及大軍的十級鬥氣,院士們不僅要保護自己,
也必須避免火球波及鄰近大樓,更不能讓火球砸到樓下路人。
社會秩序的維護,是任務執行的過程中最不能忽視的重點。
「真是亂來的小孩。」
驕傲自信的白亞哥當然沒問題,山雨槍風車般疾旋,宛如強力抽風機,把數十顆火球吸
過來絞成碎焰。寡言的伊里斯基當機立斷收起短釜,第一時間脫下神父袍,彷佛鬥牛士般,
用充滿奇異榮耀的衣服網羅十幾顆火球。
大多數的火球被白亞哥和伊里斯基包辦,漢斯與索拿夫只需要處理剩下的二十幾顆,這
不成問題,以他們兩人傑出的身法與速度,一顆一顆抓都來得及。
西裝男正想動手,卻被白俄痞子喊住。
「別忙,我來就行了,剛好有趁手的工具。」
漢斯並不明白索拿夫的言下之意,但漢斯了解索拿夫小氣惡質的個性,如果不順着他的
想法去做,任務結束之後會鬧上好一陣子情緒,基於同袍之宜,漢斯沒有理由拒絕這個提議
,隨即後退三步,端看索拿夫怎麼表演。
而索拿夫也的確沒有漏氣,二十幾顆火球都用「工具」欄了下來,儘管辦得漂亮,漢斯
卻看得直搖頭,因為索拿夫使用的工具——竟是剛剛抓回來的煉爵之子……
拿人質檔火球,這動作並不光采,但對於恨透獸人的索拿夫而言,卻再自然也不過。嚴
重灼傷的志壯連頭髮也焦掉,那副痛苦呻吟的模樣,令索拿夫心中產生說不出的爽快。
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想不到,劇力萬鈞的一招發出去,受傷最深的居然是志壯?
這份無心之過讓大軍感到由衷抱歉,不過,傷害既然已經造成,內疚也沒有意義,戰鬥,還
是得持續下去。
趁著教廷四人眾忙着接火球的空檔,大軍躍起離地五公尺,焚海戟垂直高舉過頭,戟尖
的顏色由紅轉紫再轉青,悶熱微溫提升為熾熱高溫,大軍背後隱隱浮現『赤羽不死鳥』海市
蜃樓般諾大形體,那代表焚海戟已經凝聚某種程度的可怕破壞力。
「這小子想拚命!」漢斯喊道:「送他進斷層,否則大樓一定塌!」
伊里斯基搖頭:「能量波動太強烈,空間分割談何容易?」
架設空間斷層的最先決條件就是磁場穩定,再傑出的太古遺族魔法師或者教廷咒術士,
都無法將酣戰決鬥者、極招施展者、以及能量釋放者強制送入斷層。
「那就做好最壞打算吧!」白亞哥橫槍聚勁,抬頭仰望。
極招無可避免已是事實,為今之計,只有在半空中接下焚海戟,才能避免爆炸威能不對
大樓造成破壞性影響。
『焚海十三式——一焰天來!』
赤羽不死鳥的形象奮然振翅,大軍挾帶雷霆萬鈞之勢直撲而下,熱風滾燙無比,彷佛空
氣也為之沸騰。
四位院士拔地而起,躍起的時間點恰到好處,過早後繼無力,過晚猝不及防。四對一,
院士們的陣仗似乎有些過於慎重,但其實是不得已,正常條件下,白亞哥一個人就可以逼退
大軍,但此刻大軍佔得發招先機,焚海戟的聚勁效率又是出了名的快,山雨槍所凝聚的力量
還不到焚海戟一半時,白亞哥就要被迫與大軍對擊,怎麼會有勝算?
其他三位院士的狀態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在未竟全功的情況下出手,人數比例儘管佔了
上風,能量比例卻在五五波。
山雨槍排在第一順位迎戰焚海戟,神聖之風碰撞叛逆之火,槍戟二度交擊發出震天賈響
,遠在樓下的汽車警報器都被震醒。白亞哥雖然擋住攻勢,卻無可避免節節後退,單單仰仗
他一人,果然不夠,伊里斯基緊接增援,泛著聖光的短斧猛砍環繞火光的戟身,兩個院士合
力施為,焚海戟的攻勢被拖得更慢,但落下的態勢仍然吋吋推移。
阻力還是不足,索拿夫算上一份。
「嗡——!」
急速旋斬的渦刃彷佛圓形電鋸,切上焚海戟登時火星四濺,光芒奪目燎眼,感覺上,渦
刃似乎能夠鋸斷焚海戟,但那只是錯覺,渦刃雖屬精品,卻並非教廷聖器,連上帝的祝福也
不曾有過,使焚海戟產生刮痕已是極限,更進一步那是萬萬不可能。
但無所謂,兵器本質的優劣僅是題外話,索拿夫的力量增援才是重點,合集三位院士之
力,終於擋住大軍的一焰天來,不過,這並不意味大樓已經安全,戰局僵在半空中,這情形
頂多再維持三秒,奇異榮耀能讓院士們跳得比常人高,在空中停留比常人久,但院士們畢竟
不會飛,三秒鐘之後,院士們重新納入地心引力的掌握,大軍的攻勢一樣捅下來。
所以,在那之前,必須要讓大軍散功,而漢斯,一開始就以此為目的默默耕耘。
起跳的時間點比其他三人晚許多,憑藉迅速靈動的身法以及三人默契十足的掩護,漢斯
躲入視線的死角繞到大軍身後,從雙手衣袖抽出獨門兵器「鑽針」,發動關鍵性突襲。
太古遺族的鬥氣發勁於血管中的「氣穴血旋」,各族體內的氣穴數量與分佈皆異,有人
在頭、有人在腳、有人三顆、有人八顆,氣穴一但被毀,太古遺族的武功等同被廢,不過,
那很困難,因為氣穴不是一種器官,而是血液流轉的渦漩,一時被外力打散,將來還是能有
復原的機會。
對於教庭院士而言,各族氣穴的分佈是學習階段必修科目,漢斯很清楚跋厲族的主要氣
穴就位於背部右側與腰際左側,與其攻擊要害可能遭來反撲,倒不如攻擊氣穴讓他脫力,那
會來得比較保險。
「呃啊——!」
兩支鑽針準確插中背部與腰際,氣穴受到重創,大軍慘叫一聲,全身登時虛脫,焚海戟
差點把持不住,咚的一聲!連人帶戟重重摔落樓頂地板。
一場可能造成數百人傷亡的塌樓災難,就這樣被消弭於無形,教廷院士又一次維護了社
會的安寧與正義。
他們應該受到表揚,他們應該得到嘉獎,不過,那不可能,世人安居樂業,因為世人自
以為什麼都知道,孩童悠遊嘻鬧,因為孩童什麼也不知道,為了確保這些優良傳統能夠永續
經營,陽光下,眾目前,對於一般人而言,兩院和獸人……並不存在。
當然,對於某些特殊份子而言,這則是沉默的事實。
五百公尺外,一棟全世界最高摩天大廈樓頂的避雷針旁,一人一犬觀賞了銀髮少年搏鬥
教廷的整個過程。
犬,是全身純白的拉布拉多犬:「怎麼樣?有什麼看法,以後,他不但是你的學生,更
是你的責任。」
人,是書卷氣息濃厚的清瘦男子。
俐落的短髮有些自然卷,合身的白襯衫與長褲中規中矩,面戴銀邊細框眼鏡,凝眸深處
多愁善感,散出一股斯文專業的氣質:「里米特交代的事情,我會儘力,不過,尊貴的西恩
啊,不曉得你有否聽過,懶惰可以督促、虛弱可以鍛鍊、自卑可以激勵、膽小可以鼓勵,而
愚蠢……」
「愚蠢無藥可救。」西恩把話接了下去:「是的,我記得這句古希臘哲言,你的意思是
,這小子太笨?」
「現在斷言還太早。」斯文男子不置可否。
「無論如何,里米特不認為現在的大軍有什麼不好,只希望你多看着點,別讓他在學校
惹出太大麻煩。」
「我相信自己不會弄錯里米特的本意。」
「也對,我倒忘了,你擁有他的一部份。」西恩頗感同情的說道:「那是什麼感覺?一
出生就要背負難以言喻的重擔,你不恨嗎?」
「我如果恨的話,里米特不是更恨嗎?尊貴的西恩,里米特數萬年來的痛苦,數萬年來
的偉大,你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我很榮幸能夠替他分擔數十年,我也很慶幸,只需要替他
分擔數十年……我完全無法想像,怎麼有人能夠忍受這種折磨數萬年……」
冷冷的寒風一陣又一陣的刮過,越靠近天空的地方,空氣的流動也越強烈,溫度也越低
落,拉布拉多犬的白毛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浪,在這世界最高大樓的頂端,它無法同意對方
更多,只能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
斯文男子也跟着嘆氣,眺望遠方,他緩緩說著:「去吧,尊貴的西恩,去吧,去到我們
的主人身邊吧!我感覺到,他已經被人盯上。」
◎◎◎
「哈啾——!」
梁圖真打了一個噴嚏。
「哈啾——!」
又打了一個噴嚏。
「叫你別穿那麼少吧!感冒了厚!」
關曉蕾按照常理苦口婆心一番,殊不知那非常可笑,以她男友體質之特異,就算去北極
圈裸泳也很難著涼,又何況身在這個赤道附近的亞熱城市。
「我沒有感冒。」梁圖真揉揉鼻子:「是太多人一直惦記着我。」
「會嗎?你既非王力宏也非周杰倫,哪來那麼多人想你。」
「這你就不懂了,某方面而言,我可是很有致命吸引力的。」這話十分中肯,能夠感受
到麒麟魅力的傢伙,通常都很致命:「不然你怎麼會喜歡我?」
「因為你傻啊,呵呵。」
「什麼話嘛……」傻瓜男子嘟起嘴巴表示不滿。
「那麼大個人別裝可愛,你到底決定好要買哪只手機沒?」
「再等等啦,我還要考慮。」
順應老姊的要求,梁圖真跑來買手機,但他不太懂這東西,怕買到爛貨,所以請女友也
一起來。掀蓋機、滑蓋機、旋蓋機、直立機,關曉蕾把各種手機的優缺點都說得很清楚,連
生產國別的因素也考量在內,應該很好選,但梁圖真這個人就是該死的婆媽,從左看到右,
從上看到下,看了足足半小時,還無法選定。
「還考慮什麼?沒時間了啦,你答應要帶人家看五點半的電影,已經快來不及。」
「五點半來不及,就看七點半嘛。」
「你夠了喔!不要什麼事都能拖就拖,這樣很不負責任。」
「有那麼嚴重啊……」
「梁、圖、真!」斬釘截鐵念著男友的名字,關曉蕾的容忍度已經到達臨界值。
「好啦!好啦!」猶豫男子最怕她生氣:「決定了,我要那隻黑色的。」
「那隻不適合你。」明智女友想也不想的否決。
「為什麼?」
「那是智能手機,等於一台掌上型電腦,支援無線上網,還能夠衛星導航,功能多,
但價錢也貴,你只是拿來打電話而已,何必浪費錢。」
「有沒有用倒是其次,我喜歡這隻的外形。」
「沒錢不要學人家耍帥。」
「錢不是問題,我最近得到遠房親戚的金援,手頭比以前寬裕很多。」這樣形容其實還
太保守,只要他希望,曼丘家族幾十億的資產都任憑揮霍。
「有錢就可以亂花嗎?何況那也不是你親手賺來的,這很可恥。」
「你真的很奇怪耶?」
「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你。」關曉蕾認真的說道:「你變了,圖真,以前你不會這麼敗
家的。」
「哦!拜託!變什麼啦?你的說法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這不過是只手機,曉
蕾,一萬多塊的手機,摔到地上就會爛掉的東西,你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好嗎!」
「我不管,總之,你不能買那隻。」
當女友的態度剛硬如石的時候,梁圖真就會選擇退讓:「好吧!隨便,那給你選!我能
買哪只?」
「最左邊那一櫃都可以。」關曉蕾指的是貼有『一元手機大放送』標籤的展示櫃。
「我不要!那是一元機耶?滿街在拿的人不是泰勞、菲佣就是小氣歐巴桑,我承認我不
是很挑的人,但你也不能要我拿一元機啊!太丟臉了。」
「那不構成理由。」
「為什麼不行?」
「虧你還是讀中文系的,沒聽過嗎?」關曉蕾居然開始吟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
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如果你不在乎的話,又有什麼好丟臉的呢!」
「放屁啦!那是詩,那是妄想,就像肥皂泡泡,吹口氣就破了。」
「你敢說我放屁!梁圖真!你太過分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
「但你就是說了!」關曉蕾噘起豐潤的小嘴:「我就知道,男人就是賤,沒到手以前彬
彬有禮,到手之後拳打腳踢,現在你已經敢罵我了,之後你就會打我,嗚!你這個壞人,愛
情的騙子,我被你騙了,嗚——!」語畢,掩面哭泣。
「最好你是這種小女人啦!」梁圖真搖頭失笑,苦苦的笑:「別假了啦,難看死了,我
依你就是,你選什麼我就用什麼,這樣你滿意了吧?關大小姐。」
聞言,關曉蕾立即抬起頭,露出一個頑皮的表情:「這才乖嘛!」
於是,二十歲的梁圖真買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隻手只。
一隻撇開門號保證金不論,只需要一塊錢的手機。
儘管不酷,儘管不帥,但也沒什麼不好,便宜又耐用,唯一的問題是,日後,大庭廣眾
之下,梁圖真講手機總是遮遮掩掩,生怕任何人發現他用的是一元手機。
真是個小家子氣的無聊傢伙。
但,原諒他吧!這只是很微薄的虛榮心而已。
◎◎◎
電影散場之後,梁圖真與關曉蕾分道揚鑣,男友送女友回家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
,關曉蕾自詡不是弱女子,父親是國術巨擘,別看她清湯掛麵文文靜靜,擒拿術可是教練級。另一方面,她的個性偏向**自主,又不是不認識路,有什麼好送的?
當然,如果想跟親愛的他膩久一點,關曉蕾還是會讓男友送自己回家,不過,那是特殊
情況,今天氣氛沒那麼好,也不是什麼特殊節日,就免了吧!
對於女友的堅持,梁圖真一向言聽計從,而且,他自己也很怕麻煩,曉蕾的宿舍跟他的
公寓完全反方向,送過去還要走回來,能省他當然舉雙手贊成。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梁圖真手肘頂著車窗,手掌扶著下顎,回想今天觀賞的電影,他只
有一句話。
「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海報上印着一個大頭機械人,還以為是科幻片,結果劇情真是無俚頭的要命,老鼠是地
球上最聰明的動物,海豚排第二,而人類排第三,地球因為阻礙了宇宙高速公路的開發而被
毀滅,主角搭上大頭機械人的太空船去旅行,順便尋找所有問題的答案——真理。
唯一能解答真理的,當然是創世神,但創世神想了很久想不出來,就建造了一部超級電
腦去運算,超級電腦算了半天算不出來,又造了另一部電腦,自己則跑去看電視……
總而言之,這是部諷刺意味很重的搞笑喜劇,每個角色或多或少都隱喻著現實世界中的
官僚制度,關曉蕾看得懂,所以從頭笑到尾,梁圖真或者也看得懂,但他沒興趣,只有大頭
機械人罹患憂鬱症想自殺的時候才笑了一下。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想得正出神的時候,梁圖真聽見手機響起的聲音,沒怎麼理會,現在這個社會人手一機
,到處都聽得見鈴響陣陣。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奇怪的是,電話響了十幾聲,話機的主人卻一直不接。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響到第三十聲的時候,梁圖真終於不耐煩,到底是誰啊?太沒公德心了吧,不想接不會
調震動喔!轉頭看過去,卻發現車上乘客都瞪着自己。
原來,是自己的手機的在響……
「不好意思。」連忙向眾人道歉,並且找了個台階下:「我忘了帶助聽器出門。」
搞什麼鬼啦!不是說門號明天才開通嗎?梁圖真一臉納悶從購物袋裏拿出剛買的手機,
按下通話鈕,終於還給了大眾安寧。
「喂,曉蕾嗎?」目前也只有女有知道自己的號碼。
「很遺憾,並非你可愛的甜心。」
居然是怪腔怪調的男聲,梁圖真的疑惑更深了:「你是誰?」
「不妨猜猜看,里米特。」
會喊自己里米特的人,當然是太古遺族,從這點去推敲的話,還不難猜,但梁圖真最討
厭裝模作樣的傢伙:「誰理你啊!神經病。」
「真是無情啊!難得我們還打過一場。」
梁圖真認識的太古遺族不多,交過手的更在少數,如果把濃厚外國口音也考慮進去,人
選已經呼之欲出。
因此,梁圖真還是猜了:「法肯達?」
「完全正確。」
「你怎麼有我的電話?」最扯的是才剛辦好不到四個小時。
「金錢所能夠買到的情報,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多。」
尊迫族的「法肯達」,繼承獸王之名的男人,屬一屬二的情報販子,太古遺族以及教廷
都視為頂級危險人物。跟這樣的人做朋友,想必相當精采,但那剛好是梁圖真極欲避免的情
況,沒再問下去,直接說拜拜。
「感謝你幫我測試手機,我要掛電話了。」
「等一等,別掛那麼快,我還沒進入正題。」
「我對你的正題沒有興趣。」
「別斷言的太早,等你聽了再說。」
「你真的很煩。」
「最近你要煩的事可多羅。」
「什麼意思?」
「呵呵……」法肯達笑了笑:「里米特,你的身分已經揭穿,你的秘密已經曝光。」
「我的身分?」梁圖真遲疑了一下,難道是指麒麟嫡裔?不可能,兩千年不是兩千天,
教廷方面就算了,太古遺族的文件紀錄大部分早就炭化,口耳相傳也以失傳居多,這傢伙搞
不好啥也不知道,只是裝作煞有其事套話:「我不懂你的意思。」
「用不着掩飾了,里米特,我早猜到你來歷不凡,卻沒想到竟是這般離經叛道,麥加和
徐景翔果然不簡單,當年遭受兩院與太古遺族聯手緝殺,山窮水盡,銷聲匿跡,多年之後,
仍能造就出你這般俊才,令本王相當佩服。」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梁圖真的坦白與誠實無以附加,但諷刺的是,獸王不可能相信。
「哼哼哼!里米特啊里米特,你怎麼還不明白,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你否認就能夠瞞混
過關的了,讓我告訴你吧!教廷已經把你列入必殺對象,專案處理,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讓
你人間蒸發,連間諜衛星都已經鎖住你!可笑你還渾然未覺!」
難怪今天總覺得被人監視,卻又找不出偵查來源,這到底是招誰惹誰……
抬頭看看車窗外的天空,梁圖真果然有所感應,證明法肯達所言非虛:「我必須向你道
謝,獸王閣下,你沒講我還真不曉得自己身陷殺局。」
「該怎麼辦呢?里米特,就算你招架得了教廷,百年堂也緊接而來,天下雖大,卻無你
容身之處,眼下,你只剩一條路可以走。」
「喔?還請指教。」
「就是我這條路!」獸王不可一世的氣概透過聲音清楚表達;「全世界除了我以外,再
沒有其他人可以保得住你,我曾經說過,當你背負的秘密被揭穿的時候,也就是你納入我麾
下的時候,現在不正應允了那句預言嗎?來吧,里米特,你沒有選擇。」
真是個狂人…
里米特必須承認,這是個很有魅力的狂人,就某方面而言,令他頗感欣賞,但,那跟加
入陣營完全是兩碼子事。
「謝謝你的好意,道不同不相為謀。」
語畢,直接切掉通話鍵,順便關掉電源,不留給對方任何糾纏餘地。
略為思考之後,梁圖真選擇在最近的停靠站下車,此處離他家還蠻遠,顯然他是提早下
車,沒辦法,事情回家問已經太遲,非得立刻得到答案。
不過,急歸急,仍然不改慵懶本色,公車站牌旁有台販賣機,梁圖真投了罐檸檬茶,才
輕輕說了一聲:「…西恩。」
順應主人的呼喚,純白的拉布拉多犬從販賣機後方跺出,出場時機之妙,就彷佛它一直
都住在那裏,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它頂多早到幾秒而已。
西恩永遠不會離主人太遠,無論天涯海角,它都默默伴隨左右。
「干麻,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想逛夜市啊!」
「麥加與徐景祥。」梁圖真開門見山:「這兩個名字代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