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幸福?
林格格蹲在路邊,用禿掉的樹枝在地上畫小人,畫完還使勁地戳了幾下:“周燁你個小混蛋,特么這麼冷天讓我在路邊等你這麼久。”
她剛戳完,紛紛揚揚飄落而下的雪花又把那個小人給蓋滿了。林格格立馬又畫了個小人,打了個酒嗝:“凍死老娘了!”
二十分鐘前,周燁和她剛走到路口,又覺得放心不下,讓她在路邊先等等,他回去把顧意送上樓了,再回來送她回去。
林格格知道他上有話要說,大手一揮,鼻涕一抹就把他送走了。結果,5分鐘的路程周燁走了20分鐘也沒見個人影。
林格格扭了扭腰,在那個小人旁又畫了一個長頭髮的小人,笑嘻嘻地說:“哎呀呀,不會你倆現在在忙着啵啵吧。不過這樣也好……等你們在一起了,我一定要敲一筆大紅包,不枉我這大雪夜的……”
她正想着,就看到一個人怔怔地走來,雙手插在褲袋裏,身型修長而瘦削,微微斜着點肩,不是周燁又是誰。
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林格格飛快地跳了過去,拍了拍周燁的肩:“哎,周大掌柜,你不會是被甩了吧,還是又沒好意思說啊……不過沒關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還想胡說八道下去,卻看到周燁木在原地,連動也沒動,一雙桃花眼裏似有水光微漾,不由唬了一跳。
她上回見到他這般,就是他們剛認識時,他的“女神姐姐”出國時的樣子。
林格格頓時酒醒了一半,晃了晃周燁的肩:“你……怎麼了?”
周燁眸光一暗,薄薄的嘴唇微微地往上翹了翹,苦澀道:“我從沒見過她那麼開心的樣子。”
從來沒見過。
他和她認識了快七年,她一直是愛笑的,就是不笑時,臉上的酒窩也很顯眼,但他卻一直看得出來,她和他一樣,是個心裏有故事的人,那些浮誇的動作、虛張聲勢的笑容都是一種自我保護。
他覺得,他和她是同類。於是不知不覺地就喜歡上了,和他之前喜歡的女孩子都不一樣的喜歡。
他見過她因為吃到好吃的東西時欣喜的笑,見過她寫出好文章拿了頭條后得意笑,見過她耍小聰明惡作劇成功后狡猾的笑……但從不曾見過她那般洋溢着幸福發自肺腑的笑……
那一瞬,他看到了他牽腸掛肚了多年的小女孩,如雛鳥歸巢般飛奔到另一個人懷裏。
那個人戴着口罩,他看不清他的臉,但遠遠看去,卻也能感覺那人擁住她的動作,再自然不過。他渾身上下,似乎暈着一層幸福柔和的光暈。
而這種幸福,與他無關。
他甚至毫不知情,於是瞬間就垂頭轉身,不忍再看那幅畫面。5分鐘不到的路,渾渾噩噩地就走了十幾分鐘,滿腦子都是她和那個人的畫面,揮之不去。
噗通一聲……周燁栽倒在了雪地里,林格格伸手想扶,卻沒扶住,只得任由他攤成一個“大”字,躺在雪地里。
周燁睜着眼,覺得自己應該是喝醉了,可是為什麼喝醉了,連雪花的六角形,他都能看得這麼真切?
林格格抱着雙臂,哆哆嗦嗦地問道:“……開……開心,有什麼不好嗎?”
“是啊,開心沒什麼不好。”周燁慢慢地說道,他的唇角在上揚,但笑得卻格外不自然。
“卧槽。你特么到底搞什麼鬼……媽蛋米兒就算拒絕你,你也用不着這樣啊……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林格格心裏亮光一閃,大致猜着發生了什麼事兒,嘆了口氣,蹲在了周燁身邊,用手輕輕地闔上他的眼眸,道,“安息吧。”
“嗯。”周燁應了一聲。
林格格的手就這樣覆在他的眼瞼上,過了一會兒,便覺得手掌心有了些微微的濕意,但側眸看周燁,他的下半張臉,似乎還是在笑,暗罵了一聲“死倔”,道:“失戀有什麼大不了。老娘一個月都要這樣一次。”
“嗯。”
“你又帥又年輕又有錢,還畢業於長春茅廁學院,雖然我們米兒也很好,但有些事不能勉強。”
“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遲在了哪裏?
“哎,話說米兒也是,有男朋友了怎麼不告訴我們呢?”
“……”
“唉唉唉你到底看到了什麼,跟我八卦一下好不好。米兒新男朋友帥不帥高不高?”林格格的話嘮屬性一開,頓時就收不住。
周燁突地就從雪地里跳里起來,拍了拍屁股,大步往前走。
林格格忍不住,在後頭抬腿踢了他一腳,道:“尼瑪的八卦完再走啊……”
周燁停下腳步,蹲下身,抓了一團雪球,“撲”一下砸在了林格格的身上,挺大聲。
“看老娘不打死你……”林格格捏了一大團更大團的雪球,剛走到周燁身邊,突然看到不遠處,一輛黑色路虎緩緩地開過。
林格格愣了一秒,大喝了一聲:“閉眼。”伸手一揚,她手中的雪球一下砸在了周燁的臉上,
那麼大一團雪球,周燁不閉也得閉,冰冷的雪水一下就浸入了他的眼裏,凍得他頓時眼淚洶湧。
林格格呆站在路邊,揉了揉眼,她剛剛好像看到,那輛駛過的黑色路虎,顧意坐在副駕駛座上,把耷拉着腦袋趴在窗邊,然後一個男人伸手將她摟了過去,而後車窗就升了起來。
發生的很快,她沒太看清楚,但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她總覺得那男人好像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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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意的酒品着實有些不大好,在沈言止背上沒老實了一會兒,就又醒了。醒了以後,也不安靜待着,兩條腿就在空中蕩來蕩去,還時不時地抓一抓他的頭髮,撓一撓他的背,朝他臉上吹氣。
都是酒氣。
離他停車的地方其實不遠,結果卻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沈言止突然覺得,自己大概有點所謂的抖m體質,被她這麼折騰,居然還滿心滿心的幸福感,以及……前所未有的……踏實。
顧意則還在絮絮叨叨地糾結着那個問題:“諶兒,你的肩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寬了?”
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歲月里。
他沒答她,果然,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你不是諶兒,諶兒力氣沒有這麼大,以前都是我背諶兒呢。”
沈言止濃密而長的睫毛就輕輕抖動了一下,明明只背過一次,哪裏來的“都是”。
那次去秋遊,他走得慢,她又是脫韁的野馬,從來不走尋常路,走着走着就掉隊了。想追回大部隊的路上,他突然就犯病了,倒在了亂石之中,但閉眼前,看到的卻是天邊絢爛的晚霞與她慌張的眼。
十六歲,他雖然清瘦虛弱,但因為家族遺傳,已經比她高了許多。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力氣,硬是把他背了起來。
好幾次,兩人都摔在了山路上,小石子刮傷了她的手掌和膝蓋,但平素里看似嬌氣的她,卻沒有哭。
那天,他伏在她背上,似承諾一般說:“顧獃獃,等以後長大了,我來背你。”
她啐了一口,道:“我呸。我才不要生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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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啊。”沈言止嘆了口氣,將顧意放到了副駕駛座上,想幫她系好安全帶,她四肢亂動。他只好單膝靠住她的膝蓋,制住她的腿,從一頭將安全帶拉了過來。
結果,她卻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臉,一副小流.氓的腔調:“你長得真好看啊。”
他呼吸一滯,低頭看她,她咬着手指,朝他吃吃地笑,一雙眼睛燦若新月,唇色嫣紅欲滴。
他無奈地嘆口氣,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又想辦了你,又想輕輕揍你一頓。”
他不在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喝醉調戲過別人?
她微閉着眸,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只嘀咕了一句:“哎。你表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