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這孩子,家裏來客人,他不是知道的嗎?
葉市長抬起頭,對二樓走出房間的兒子開口:“珈成,快下來給客人削蘋果。”
二樓長廊的邊邊,葉珈成望了望某個方向,輕輕應了聲:“……哦。”
葉市長招呼葉珈成下樓,接着,對大家解釋了一句:“犬子剛好也是今天回來的。”葉父話里沒有告知葉珈成是從a市飛回來,主要易霈是a市人。不同的身份關係,有些事情言之無意,還是會令人敏感。不管作為父親還是市長,他都不希望易霈因為他的關係,等回a市之後對珈成額外照顧。幸好他的兒子向來不會亂來,做事有分寸,這也是從小到大他對珈成最滿意的地方。
今晚的宴請也是珈成提議的,易茂置業目前在建工這塊屬於業內良心,既然確定了易茂置業進入青林市,有朋自遠方來,以雞黍之膳招待也不為過。葉市長品着茶,至於今天珈成還特意飛回來,這裏面肯定存在其他原因,或許說一些別的什麼心思。
易霈同樣抿了口茶,想起一件事:如果前陣子易欽東同意葉珈成開出的條件,今天這樣碰面,他和葉珈成應該就是對立關係了。
葉珈成慢條斯理下樓,橡膠底踩在實木樓梯,發出的聲響不輕不重。
時簡垂着眸,她應該是這裏面最留意葉珈成的一個人吧,留意到聽起他下樓的腳步聲。眼睛假裝在手裏的蘋果轉啊轉,心裏又忍不住想:葉珈成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最近不是很忙嗎?上次通電話,葉珈成還對她隱瞞了市長公子的身份呢。
哼,稀罕!
葉珈成走過來了。她放下蘋果,跟着張愷一起站起來。葉珈成走到父親旁邊,似乎只打算扮演好兒子的角色,他主動朝易霈伸出了手:“易總,久仰大名。”
易霈回握葉珈成,面對葉珈成的寒暄客套,面露微笑,回了葉珈成一句:“葉工,同樣久仰大名。”
很多人都稱葉珈成一聲“葉公子”,不了解葉珈成的人通常也只看到他市長公子身份。易霈處事向來滴水不漏,他這樣稱呼葉珈成,不僅沒有任何奉承的意思,還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尊重和欣賞。同時,表明了他已經知道了葉珈成在a市工作這件事。
不過,世上的父親都愛打擊兒子吧。葉父也不例外,他笑着對易霈說:“易總誇張了,珈成年紀尚輕,哪有什麼名氣。”
葉父這樣的自謙里,還是透着兩分驕傲的。
好像不管葉珈成什麼年紀,公公對他的態度都差不多啊。三分謙讓,三分驕傲,三分無奈,還有一分耳提面命。
易霈淡淡笑着,順着葉父的話,開口:“葉公子已經非常年輕有為了。”
易霈這聲葉公子,某種意義,才真正抬高了葉珈成。兩句話下來,不管公公還是葉珈成,都笑了笑。
時簡側了側視線,還是望向了葉珈成。葉珈成微笑着回過身,又跟着張愷握手寒暄。他走了過來,兩人距離拉近,時簡低頭就能看到他的軍棉鞋。葉珈成貌似很喜歡這雙軍棉鞋,每次回家都要穿它,後來穿壞了,特意找人到鄉下買了一雙差不多的。
他還推薦給她,告訴她,真的很暖和。那麼丑,她不想接受:“我還是穿雪地靴吧。”
……
葉珈成和張愷握手差不多了,時簡默默將右手拿了出來,不經意動了動,等着葉珈成來握。
結果,沒有握。
時簡又默默將手放回口袋裏,希望不要被發現吧。她重新坐了下來,沒想到葉珈成不僅當做不認識她,還這樣忽略她。
就在這時,沙發往右邊一凹,葉珈成在她旁邊隨意地坐了下來。本來面積就不大的三人沙發位,突然多了一個人,柔軟的沙發立馬往他那邊微微凹陷着。
她和他屁股都快要碰到了!
然後,葉珈成又站起,走到不遠處的斗櫃,拿過來了蘋果刀。
葉珈成再次坐下來,她和他的屁股真的碰到了。
“快給客人削蘋果啊。”公公對葉珈成說,然後笑了下,“珈成削蘋果技術不錯,哈哈,這是他很難得的一個好優點。”
葉市長這樣輕鬆地開起玩笑,大家都笑了笑。
顯然,葉珈成不想承認削蘋果這個難得好優點,沒有回應父親的玩笑。時簡心裏也被葉珈成氣得笑不出來。旁邊,葉珈成彎腰拿起她的蘋果,放在手心轉了轉,又給她放回了水果籃。
時簡:“……”連個蘋果都不給她吃了么?
她尷尬地悄悄轉過頭,葉珈成突然用相對熟稔的語氣同她說了起來:“剛剛那個蘋果不夠甜,我給你挑個更好的。”
這句話,他只對她說,不過大家都聽到了。
“……”時簡又轉了回頭,輕聲回他話,“……謝謝啊。”
“呵~不客氣。”
然後,葉珈成真給她挑了一個不算大,但足夠粉紅的蘋果。以前,葉珈成也常常給她挑蘋果,他特別擅長挑那種又甜水分又多的香脆蘋果。
時簡低眉順耳的,葉市長自然也發現了兒子對漂亮姑娘獻殷勤,注意到了易霈投去的視線,葉市長忍不住開口提醒:“珈成,你給我們都挑個甜的。”葉市長這樣說,是不想易霈誤會,自己兒子好像調戲了他員工。雖然,看着是有點像調戲。
“嗯。”父親的吩咐,葉珈成點了點頭,開口說:“我先給她削好。”
唔~時簡感覺自己有點坐不住了,如果她現在表現不好,就是當著市長對他兒子犯花痴啊。
“謝謝。”她看向葉珈成,拒絕說,“我不吃了。”
葉珈成拿着挑好的紅蘋果,眼睛對着她:“不吃嗎?”
時簡點頭確認,理由說得特別不客氣,她回葉珈成:“等會就吃飯了。”
哦,是的。葉珈成放回了蘋果。
同樣,張愷和易霈也不吃蘋果,葉珈成沒事做了,葉市長看了看廚房那邊,指使兒子做事說:“珈成,你快進廚房看看。”
“好。”葉珈成站起,往廚房走去。
時簡聽到公公這話,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好像是在催飯一樣。葉珈成很快從廚房折回來,像是不知道情況地問了問:“爸,今天張阿姨不在啊?”
葉珈成這話潛在意思,現在就媽一個人做飯,估計今天晚飯還要等着呢。
葉父沒有回葉珈成,稍稍抱歉地對易霈笑了笑,繼續和易霈聊了兩句,今晚的宴請本來就是臨時安排,湊巧阿姨不在,只有他妻子一個人忙活。的確不知道什麼時候吃上飯。
原來張阿姨真不在啊。時簡站起:“我進去去幫……阿姨吧。”
以前她和葉珈成回來吃飯,她通常也會幫婆婆和張阿姨打個下手。
“……怎麼能讓客人幫忙。”葉市長對她笑,看向賴在單人沙發扶手的兒子,“……珈成,你剛剛不是進廚房了么?怎麼又出來了,快進去幫你媽。”
這個嫌棄的口氣。葉珈成眸光似有似無地瞅向某人。有人說進去幫忙,難道只是說說而已嗎?
時簡去進廚房幫忙了。就算只作為一枚小輩,她進去幫忙打打下手沒有什麼問題。何況,她得到了易霈允許的眼神。
廚房裏,真的只有婆婆一個人做飯。她進來幫忙,婆婆對她和善地笑了笑。大概真忙不過來,婆婆安排了一些簡單的事情給她。
時簡安靜地立在水槽旁邊洗菜,時不時偷偷回頭看了眼做菜的婆婆。這輩子,她還有幸運繼續當這個善良女人的兒媳婦嗎?
當了婆婆五年媳婦,時簡打起下手那個熟悉,婆婆看着她滿意地說:“還是生女兒好啊。”
嘻嘻。
時簡給土豆削好皮,不知道婆婆要切絲還是切片,或者切塊?三種切法婆婆都有不同的做法。她將圓滾滾的土豆排着隊放在鑽板,打算問問婆婆再下手,一時沒留神,轉身直接叫了一聲:“媽……”
媽——
天哪,她真想縫上自己的嘴巴。時簡身子僵硬,同時僵硬的,除了葉母,還有剛剛進來的葉珈成。
葉珈成瞅着她,忍着笑,忽然歪了歪嘴。
“抹……布……在哪兒?”時簡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快速圓回了話。不遠處,葉珈成撇撇頭,告訴了她:“在你左手邊。”
“哦,好的。”
時簡低頭轉了轉視線,拿起了抹布。
發現只是一個聽覺誤會,葉母也笑了起來,剛這一聲“媽”,葉母真感覺自己好像瞬間多了一個兒媳婦呢。
葉珈成過來幫忙了,一邊做事一邊問了問張阿姨。
“你張阿姨的兒媳婦前陣子生了,張阿姨請假回去照顧媳婦月子了。”葉母告訴兒子說。
“哦。”葉珈成百無聊賴地聽着,他將土豆又洗了洗遞給時簡,還是問了問,“兒子還是女兒?”
“孫女呢。”葉母回話,然後借題發揮了,“你呢,張阿姨比我還小几歲,現在都抱上孫女了。”
“這怎麼比。”葉珈成無法理解,目光停留在時簡切土豆的這雙手,看了好幾眼,他轉過身回母親的話,“……我現在女朋友還沒有呢。”
時簡切土豆的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切,嚓嚓嚓嚓嚓!
葉珈成繼續說:“就算我今天追上女朋友,我和她認真交往到結婚,也要好幾年吧。所以您就等着吧。等個三年五載,可能差不多了。”
葉母嘆嘆氣,不想和兒子繼續說下去。
時簡切好土豆了,交給了葉母。最後一道菜了,葉母不再讓她幫忙,葉母看了看她切塊的土豆,驚訝問她:“咦,我都忘了說了,你怎麼知道我要切塊?”
時簡笑笑,她只是按照婆婆做菜習慣猜出來的,後面這道菜,應該是土豆牛腩。她洗好手,走出了廚房。
外面,夜色也已經黑了。
客廳開着暖燈,燈光下易霈和公公……是葉市長正在下象棋。張愷立在旁邊看,觀棋不語,易霈和葉父一來一往,兩人也沒有說話。
這樣的氣氛有一種非常和諧的安靜,時簡也立在旁邊看了會,直至葉珈成過來替葉母叫大家吃飯。
晚飯做好,易霈和葉市長這盤棋也結束了。葉市長對易霈說:“易總棋風很穩啊,全局在握,這點真不錯,不像犬子……”葉市長沒說下去,畢竟穩的反義詞也不是貶義詞。
“是不得不穩啊,和葉市長下棋,必須深思熟慮才行啊。”易霈跟着葉市長站起來,繼續含笑道,“不然只會一子錯,滿盤皆輸。”
易霈說得並不誇張,還非常真誠。葉市長連連失笑,又看了看走來的葉珈成,語重心長說:“我常常告誡我兒子珈成,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謹小慎微。如果珈成有你一半性子,我對他也少了一半的教誨了。”
葉珈成:“……”
易霈低頭淺笑:“父親對兒子的諄諄教誨,都是愛的體現,我很羨慕呢。”然後,易霈陪着葉市長入席,兩人都是主坐。
易霈的話,時簡突然有些走神。如果別人說這樣的話,應該只是一句尋常的稱讚。不過易霈,他好像都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
那句羨慕,聽着像是發自內心的觸動。
女人果然很容易心生同情啊,時簡想了想以後易霈的商業帝國。她根本不需要同情易霈啊。以後的易霈會有什麼得不到,強大如他,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有享受過父愛吧。
畢竟,現在她還幫救了趙雯雯,他和趙雯雯應該很快結婚,然後生下孩子,成為父親。時簡想得走神,葉珈成站在她旁邊,客廳只剩下她和葉珈成兩人,他對她開口:“小狐狸,吃飯了!”
配合這句話,他放在她後面的手,還推了一下。
小狐狸……時簡撇頭看向葉珈成,她還以為今晚他會一直裝作不認識她呢。時簡撇回頭,走向張愷旁邊。
葉家今晚宴請的主菜,是葉母最拿手的老鴨筍絲湯。時簡坐在餐桌最遠處,望了望中間的褐色燉鍋,她還是喝上它了!
對面,葉珈成站起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他盛得很均勻,每個人差不多都是半碗湯,然後兩三塊鴨肉搭配着一些筍絲。
輪到她了,結果只有湯,沒有什麼料。
時簡默默接了過來,一語不發,低着頭,拿起銀白色的調羹舀了一勺。不留意,直接舀出了一顆鴨心。
原來她這碗,不是什麼都沒有,還有一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