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旭生活的鄉下有個很好聽很文藝的名字，叫雲緋鄉，因為經常能看見緋紅的艷雲故此取名。

雲緋鄉的空氣是真的好，每天起床就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給人十分暢通舒適的感覺。

尤其是靠小山丘的地方，雖然夏天的時候蟲蚊多了點，但綠油油的景色非常美好，一入眸的剎那讓人不自覺的感嘆。

鄉村小路旁基本都是田地和瓦房，每年最熱鬧的時候無疑是收割，那是關於每家人過年收入的好壞，忙碌間帶着希望。

日起日落是整個雲緋鄉最美的時候，太陽比白日裏看起來要大一點，周邊的天空和雲朵都染上了太陽的顏色，深紅中帶着點淡黃，因為不是臨海邊緣也只能看見太陽升到一半的情景，所以基本上不是刻意在那個點等日出的話是看不到這種情景的。

雲緋鄉的景色可以說是在不同時間段會呈現出不同的美感。

當然這些對於常年在雲緋鄉呆的人沒什麼太大感觸，有些人甚至並不喜歡呆在鄉下，畢竟留在鄉下爛瓦房的都是些日子不好過的人，誰都想有錢就搬去城裏。

小鎮上的校園並不大，整個學校的師生加在一起也就三四百人，只有小學和初中，因為是鄉下上高中的孩子不多，很多孩子初中一畢業就外出打工，所以並沒有設立高中部，當然也有些家裏有點小錢支持孩子上學的會送孩子去城裏上高中，也有些肯刻苦努力的考上高中，但這兩種在雲緋鄉都比較少見，別鄉趕過來上學的孩子也是如此。

唐旭重生一個多禮拜了，24小時有20個小時不是在複習就是在做家務，後來跟低年級的孩子們借了書本，班級里學習不錯的他也是有不會的題目就問，時間久了同班的孩子都看出唐旭的認真，連劉雪都不自覺的在上課時關注唐旭。

唐旭的變化實在有點大，但叫人說哪裏不一樣還真說不出來，劉雪不知道為什麼唐旭突然這麼拚命學習，但對於一個教師來說她無疑是高興的，在觀察了唐旭兩個禮拜后她終於按耐不住找唐旭談話了。

唐旭靦着一張臉規規矩矩的站在劉雪面前，前世因為在酒吧、咖啡廳工作受過禮儀培訓，站姿十分板直，氣質和在鄉下調皮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只是在劉雪眼裏這孩子乖的讓人心疼，嘆口氣把旁邊的椅子推到唐旭面前：“坐下說吧。”

唐旭愣了下點點頭聽話的坐下，不自然的垂下眼帘，劉雪眼裏的情緒他看得出來，畢竟在外面工作那麼多年，遇見過各種不同的人，即使他沒有變的圓滑但多少還是會看點眼色的。

“唐旭老師找你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很想上學？”劉雪的聲音很輕柔，像是怕嚇到唐旭似的。

沒想到劉雪會問他這個，唐旭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恩。”

“哎，唐旭，其實你媽媽之前來找過我，她想讓你輟學，我也勸過你媽媽，但是你媽媽好像也是沒辦法了，不知道你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劉雪說完仔細觀察唐旭的表情，但唐旭臉上沒有過多驚訝的表情。

“沒有。”唐旭知道，沒多久媽媽就會告訴他的。

不等劉雪繼續說下去，唐旭突然抬眼看向劉雪，眼神里是異常的堅定：“老師，我想上學，我想考高中。”

又是一個多禮拜過去，轉眼唐旭已經重生快一個月了，這期間唐旭基本已經把以前教的東西都惡補過來了，現在他除了每天複習上課外一放學就會去劉雪的辦公室接受她的課外補習，回家的時間也就越來越晚。

劉雪收起給唐旭特別出題的試卷后一一批改，唐旭之前的成績算得上中等，但劉雪怎麼也沒想到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唐旭居然能沒有任何錯誤的做完一整張試卷，這孩子難道是隱形的天才！？

唐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前世的時候他也沒少看書，雖然沒有這麼認真，但現在只要他看過的東西基本上都記得牢牢的，好像刻在腦海里似的，大有種過目不忘的感覺。

又是一張滿分試卷，劉雪無語的放下紅筆看向唐旭，比起前段時間這孩子消瘦了很多，亮燦燦的眼睛下是濃重的黑眼圈，看來是真的非常刻苦。

“恩，初三的題目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但是這次考試不知道會不會像前幾年突然超出範圍，老師會多出點題給你的，還有，這是老師的高中課本，老師從家裏帶來給你了，以防萬一你也可以先學起來。”劉雪說著把一打課本交給唐旭，裏面還有她的一些課間筆記。

唐旭驚喜的接過，朝劉雪揚起一抹笑容：“謝謝老師……”聲音里透露出他的開心。

劉雪見唐旭這麼開心跟着也笑了起來：“你啊，要是有不懂的就問我，當然初三的題目雖然你都會做了也不能鬆懈，多看點課外書，有什麼需求老師要是能辦到的也能幫你。”這幾天批閱過唐旭的試卷后劉雪就知道，這孩子肯定能考上，只是……他家裏……哎。

唐旭抱着一打書還有點小激動的回到家，現在是晚上7點多，這個點母親本不會在家的，但他卻在開門的時候看到母親坐在客廳，灰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媽，你回來了。”唐旭不知為何就有點緊張，把書本放在身後不想被母親看見。

唐母早在他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他手裏抱的東西，皺着眉頭疲倦的揉揉眼：“小旭，你最近在做什麼，老是不着家？”

“我，我在學校……”唐旭不會說謊，對親人更是不會說謊，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瞞着父母，只要他們問起他都會如實的說。

聽到唐旭這麼老實的回答唐母的眼圈莫名紅起來：“在學校做什麼？”

“學習。”

“小旭，你……喜歡學習嗎？”

“……喜歡……”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唐母說不出話，唐旭則是等着母親說話，這凝固的氣氛最後被唐父打破。

一身松垮睡衣的唐父抖抖索索的從卧室踱步出來，蒼白病態的臉色實在不好，那雙因為身體又疼又無力而眯起的眼睛像是看不見事物，但唐旭卻清楚的看見唐父的眼神是望着自己的：“小旭，學吧學吧，爸不能再毀了你啊……”沙啞虛弱的聲音剛落就是急促的咳嗽聲。

唐母嚇的趕緊過去扶住他的身體，一邊責怪：“誰叫你起來的！！你這身子還能折騰嗎！”

唐旭也被唐父嚇到了，手一抖書本灑落了一地，心驚膽跳的跑過去：“爸你沒事吧！”熟練的拍撫他的背脊給他順氣。

唐父看看唐旭又看看唐母硬是忍住沒再咳嗽，拍拍唐母的手淚眼摩挲：“小月啊，你這輩子跟着我苦了你，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不想，我們的兒子也被我這個沒用的爸爸拖後腿了……所以讓他做想做的事吧，我這一時半會死不了，我還想看小旭娶媳婦生孩子呢……”

之前唐母和唐父商量過讓唐旭外出打工的事，以前唐母也沒有這種想法，還是上次唐旭的小叔來找她跟她說起她才動心的，唐父知道后就一直在勸她，可是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唐父的病一直在拖，家裏的負擔越來越大，靠她一個女人該怎麼支撐下去？

直到最近小旭回來的晚唐母一打聽才知道小旭在學校複習，而且還有鄰居的孩子和唐旭一個班的說唐旭最近認真的很，好像想中考的樣子，唐母今天才會提前回家等着唐旭。

現在唐母看唐父這幅摸樣頓時管不住眼淚哭了出來，她哪裏能不知道這個男人對小旭對自己的疼愛和歉意，又加上聽到死這個敏感的字唐母再堅強也撐不住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心酸她從來沒有說過，但能怎麼辦，這個家她捨不得，她的男人和孩子都在這裏她怎麼捨得。

“好好好……讓小旭學，他想學多久就學多久！”唐母摸摸臉擦去眼淚一口答應。

沒想到母親真的答應了，本來還想過要勸說很久的唐旭紅了眼，心口塞的厲害，像是被東西堵着喘過氣來，重生以來他第一次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多少年沒哭過的唐旭就這麼被唐母唐父摟在懷裏，鼻腔都是父親身上的藥味，莫名讓他哭的一發不可收拾，緊緊抱着他們，呢喃般叫着他們：“爸……媽……”多餘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好像所有的感情都包含在這兩個稱呼里。

唐旭有一瞬間的迷茫，但是上一世的經歷告訴他，他就算答應母親出去打工還是改變不了家裏的負擔，他想分擔的心從來沒變，但他想走另一條路，一個也許能改變一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