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做得多了，總會有的。阿刻特懷孕，早晚的事兒。阿刻特的孩子，當然是克羅諾斯的。可問題是，烏拉諾斯的詛咒。

除了神王，沒有誰能弒神而不付出代價。即使那個所謂的神還是個胚胎，即使，想要弒神的，是神的母親。

克羅諾斯和哈迪斯，阿刻特說不清自己更恨哪個。或許，他們兩敗俱傷，同歸於盡更好。

胎兒黑暗的氣息影響了阿刻特，擴大了她內心的仇恨與憤怒。那令阿刻特失去了理智。她不止一次在克羅諾斯面前提起烏拉諾斯的詛咒，還一副把肚子裏的孩子當成日後依靠的期待模樣。

克羅諾斯不相信阿刻特會對自己做什麼。在他心中，時間女神從來不是狠得下心的女神。他對阿刻特的了解都來自結婚前。那個不愉快的婚禮之後，阿刻特拒絕和他交流。他們已經很久沒心平氣和的交談了。不管怎麼說，克羅諾斯依舊放心自己的妻子。可是，他不放心未出世的孩子，不放心烏拉諾斯的詛咒。

阿刻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克羅諾斯的神色日益陰鬱。她還不停的撩撥他。

有那麼一個作死的媽，孩子註定悲劇。阿刻忒的孩子——是的，就是哈迪斯——一出生，就被他親爹吞了。即使他氣息陰暗，與奧林匹斯氣場不和，也沒能從殘暴的父親那裏得到絲毫憐憫。

兩個天神生出一個冥神。阿刻忒懷孕之初，奧林匹斯來了一位冥神……感謝奧林匹斯眾神無論是節操還是見識，都沒有後世豐富吧。

不被期待的孩子被他親爹吞了，阿刻忒只覺無比痛快。為母的慈愛與愧疚，被報復的扭曲快慰衝散，一絲一毫都沒剩下。

克羅諾斯猜測過阿刻忒的反應。如果阿刻忒大哭大鬧，冷戰到底，他當然會心煩。阿刻忒現在的反應，令他心塞。他需要做點兒什麼，讓阿刻特明白，她屬於他。

…………

……

神王和神后的相處永遠是惡性循環，沒救了。

平心而論，克羅諾斯對阿刻特很好。他會為阿刻特弄來每一件她感興趣的珍寶，不計代價，不問後果。他不會沾花惹草，哪怕美麗的女神迎面走來，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他不會真正傷害阿刻特，哪怕她不止一次惹惱了她。以時下的標準，克羅諾斯絕對是十佳好丈夫。可惜，他不懂得平等的對待他的妻子。這恰恰是阿刻特無法忍受的。

還是那句話，做得多了，總會有的。在彷彿永無盡頭的爭吵中，阿刻特生下了陌生的赫斯提亞，總是掉節操的波塞冬，溫和的德墨忒爾，令人厭惡的赫拉。他們每一個，都是一出生就被冷酷的父親吞下肚。阿刻特冷漠如初。克羅諾斯寧願阿刻特跟他吵鬧，也不想看見她這種令他心塞的表現。

這段時間，洛伊也沒閑着。或者說，有人不讓她閑着。

洛伊把所有敢打她主意的傢伙都揍服了，把他們變成一件件血腥的藝術品。她從“死亡與藝術”女神變成了“死亡的藝術”女神。除了阿刻特，再無人敢與她親近。日後冥神性情扭曲的傳言，絕對有她一份功勞。

伊阿佩托斯從封印里爬了出來。他不敢再去招惹洛伊，卻想看她倒霉。或者，看見別人像他一樣倒霉也成。他鼓動他的兄弟們去招惹纖細“柔弱”的死亡女神。他還不知道他的兄弟們已經被揍服。他們看透了伊阿佩托斯的險惡用心，聯合起來，狠狠的收拾了他。

阿刻特再一次懷孕。她把洛伊請進了時間神殿。因為阿刻特對子嗣的冷漠，以及她本人的柔弱，克羅諾斯對她很放心。他從不限制她的交際往來，即使對象是兇殘的“死亡的藝術”女神。

阿刻忒精神頹廢，神情憔悴。以神的體質，折騰成這樣，放到人類身上，大約是被抑鬱症折騰去半條命。

“幫幫我吧，”阿刻忒疲憊的哀求，“我大概是，要認命了……”

“哦？”

“人心都是肉長的，克羅諾斯他……他對我還……”阿刻忒猶豫了一會兒，“其實很好。”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終於，她能承認，那個可恨的強/奸犯對自己很好，甚至比沉默的哈迪斯還好。可是，有些事，不是“好”就可以的。

“所以？”洛伊饒有興緻的說。

“開始就錯了，過程和結果，怎麼都對不了。如果我就此安安穩穩的當神后，我……”阿刻忒勾了勾唇角，似哭似笑，“我和我所輕鄙憐憫的女人，還有什麼區別呢？如果我被馴服，我還有什麼理由堅持‘正確’呢？”

“愚蠢的堅持。”洛伊嘲諷道，“你想要什麼？”

“我懷着宙斯，我能感覺到雷霆的力量。”阿刻忒說，“讓他做他該做的事，讓一切結束吧。”

洛伊眉梢一挑，說：“你應該去找你那位母親。”

阿刻忒一愣，說：“那畢竟是地母啊。看見熟悉的面孔，甚至脾氣和原來都是一樣的……你不會覺得……”她皺着眉頭，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那種感受。

“我熟人不多。”洛伊漫不經心的說。

“依舊有的，不是嗎？”阿刻忒說。

“不過是相似。”洛伊冷漠的說。

從某種意義上說，洛伊比阿刻忒幸運。她無措的來到古早的年代，傳說都語焉不詳，沒有所謂的“熟悉”供她參考，只能懵懂的摸索，磕磕絆絆的前行。等遇到“熟悉”的，她已經不需要了。阿刻忒抵達的時代，在後世有着太多的傳說。她看什麼都眼熟，下意識的將這份“熟悉”當做指南。若非如此，她一個奧林匹斯的小女神，怎麼敢往陰沉恐怖的冥王眼前湊？當“熟悉”成根深蒂固的習慣，即使一切重新開始，阿刻忒也無法擺脫。

阿刻忒嘆了口氣，期待的凝視着洛伊，說：“畢竟，我們和地母……我不放心。我更願意把命運交到你的手裏。”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在阿刻忒近乎哀求的注視下，說：“好吧，我可以救他。少年時代的宙斯，還算順眼。”青蔥水嫩的雷霆之神符合洛伊的審美。後期的肌肉神王，洛伊敬謝不敏。

阿刻忒一愣，大方的說：“喜歡就拿去玩。”就算對“強/奸犯”態度軟化，在阿刻忒眼中，宙斯依舊是天字號種/馬男。不能指望阿刻忒關心維護他，不是嗎？

洛伊答應幫阿刻忒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卻只是在那個胎兒身上留下了神力標記。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可以蒙蔽克羅諾斯感官的神奇石頭，沒有能夠藏起他們母子的美麗海島，甚至沒有能灌倒神王的美酒——宙斯就這麼毫無準備的降生了。

克羅諾斯一下子就發現屬於冥神的神力標記。他眯起眼睛，緊緊盯着阿刻忒，說：“這是怎麼回事？”他當然不是懷疑妻子的貞潔。他了解阿刻忒。他能感覺到阿刻忒態度的軟化。或許，憤怒不再，她開始愛他們的孩子了。阿刻忒的轉變令克羅諾斯心情愉快。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會放過將會威脅他統治的存在。

那一刻，阿刻忒的小心臟都要提到嗓子眼兒里了。萬幸，與克羅諾斯吵了那麼久，她摸索出一套對付他的方法。她做出不耐煩的神色，說：“你不是要吞了他嗎？嗓子卡住了就送去給死亡女神。她看中他了，”阿刻忒露出惡意的笑，一字一頓的說，“當、男、寵。”獻出漂亮的孩子討好上位者，挺常見的。如果這個倒霉的孩子是神王之子，那絕對是對神王的羞辱。

克羅諾斯神色一肅，瞪了阿刻忒一眼，痛快的把新出生的嬰兒吞下肚了。

克羅諾斯最熟悉的力量是空間，最不會防備的力量也是空間。遇上對空間法則領域更深刻的洛伊，克羅諾斯註定無能為力。克羅諾斯前腳吞了宙斯，洛伊後腳就得到了那個倒霉的孩子。不只克羅諾斯未曾察覺，阿刻忒也被蒙在鼓裏。

阿刻特為她的兒子找了個強大的庇護者。很遺憾，強大的庇護者不等於合格的保姆。洛伊不喜歡小孩子，對哭鬧的幼崽尤其缺乏耐心。

小孩子嘛，哭鬧是為了求關注。生而知之的神明也不例外。大多數女性吃這套，配上甜美可愛的外表，堪稱無往不利。宙斯的天賦，與生俱來。很不幸，這一回，他在一開始就踢到了鐵板。

哭了？沒關係，不理他。哭得煩人？把“噪聲源”變成不善於鳴叫的動物。又哭又鬧，滿地打滾？直接變植物吧。

這主意不錯，不是嗎？至少，克羅諾斯不會懷疑，那個時而動物，時而植物的可憐的小傢伙，是自己兒子。極少數時候，宙斯有幸維持人形。洛伊用墮天使的羽毛掩蓋他的氣息，讓他看起來，好像深淵出品的魔怪。

雖說神生而知之，有時候，幼小的宙斯還是會對自己的種屬產生懷疑。

日後花心的神王追求美人兒的某些手段，絕對和他幼時的經歷脫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