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賞賜
當年兮蘭幽幽轉醒之時,已是次日清晨了。
年兮蘭揉了揉睏倦的雙眼,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似被巨石碾過,疲憊萬分,甚至覺得抬起一隻手指都嫌費力。年兮蘭心中也有所疑惑,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也許是自己做了太多年遊魂,因此才會對身體上的不適格外敏感。
年兮蘭揉了揉額角,正欲起身之時,忽然看見康熙身着明黃色寢衣正側身躺在自己身旁,均勻綿長的呼吸顯示他此時正在熟睡中。
年兮蘭身子一震,昨夜種種荒唐再次浮現於腦海,令年兮蘭紅了俏臉。至於昨夜被康熙留宿於乾清宮之事,早在年兮蘭意料之中,況且康熙如此行事,也恰好暗合了年兮蘭的心思,因此年兮蘭此時發現自己在乾清宮內醒來,心中其實並無半點不安與恐懼。
因為年兮蘭心中十分清楚,就在康熙不顧她的推拒執意命風寒未愈的她為自己侍寢的時候,她便已經被康熙推到了風口浪尖。此時即便她夾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做人,也難以在後宮嬪妃的嫉妒中求得一席安身之地。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
經過這幾次與康熙接觸,年兮蘭一直在揣摩着康熙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年兮蘭原本以為康熙喜歡的女子應該是元后赫舍里氏那樣雍容華貴的女子,亦或是良妃與密貴人那般清麗婉約、柔情似水的女子。然而漸漸的,年兮蘭卻發現康熙似乎對她偶爾故意顯露出的倔強與大膽十分感興趣,也會因為她嬌憨的詢問而發笑,甚至會因為她語氣中微不可查的落寞而心生憐惜。
這對年兮蘭而言,倒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年兮蘭深知一個人的演技再好,也不可能一直天衣無縫的扮演另一個人。有些存在於骨子裏的特質,遲早會突破層層偽裝,甚至極有可能會使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畢竟,依照康熙的脾氣,他可以容忍嬪妃身上無傷大雅的缺點,但卻不能容忍她們的欺瞞與利用。因此,年兮蘭才會故意將自己性格中很難根除的一些特質在適當的時機展現在康熙眼前。
即使因此觸怒康熙,年兮蘭也可以裝作悔不當初,立志改變自己的模樣,再徐徐圖之,逐漸引起康熙的興趣與好感。憑藉年兮蘭過人的容貌與手段,這件事並不難做到。然而,康熙如今恰恰對年兮蘭偶爾顯露出的真性情格外喜歡,如此倒是為年兮蘭節省了不少麻煩。
年兮蘭坐起身子,只見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康熙昨日拿給她那件天青色寢衣,身上雖然疲憊不堪,卻十分清爽,顯然已經清洗過了。
眼神複雜的望着康熙的平靜的睡臉,決心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年兮蘭緩緩低下頭去,本打算在康熙的臉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卻不曾想竟然被康熙那張與胤禛有着五分相似的容貌刺得心中一痛。
年兮蘭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繪着康熙臉上的輪廓,心中的痛卻是越發強烈,綿綿密密、無休無止。年兮蘭微微勾起唇角,溢出一抹滿含苦澀的淺笑,對於心中纏綿不休的痛楚卻是十分滿意。
年兮蘭覺得這樣的痛楚,正好可以提醒自己銘記前世的仇恨,時刻不忘自己重生一世的原因與目的。這樣的痛楚越是強烈,越是綿長,效果也便更加顯著。
康熙只覺得一隻柔嫩的玉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頰,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伸手握住年兮蘭正在他臉上作怪的小手,輕笑道:“一大清早也不肯老實,莫不是你昨晚還累得不夠?”
年兮蘭俏臉一紅,嬌嗔道:“皇上……”聲音婉轉動人、嬌媚入骨。
康熙心中一動,原本已經平息的*竟然只被年兮蘭這一聲輕柔的呼喚而再次點燃。康熙毫不客氣的翻身將年兮蘭壓在身下,熱烈卻不失纏綿的吻上了年兮蘭因為驚訝而微微開啟的嘴唇。
年兮蘭不安的推拒着康熙,喃喃道:“皇上不要,現在已過寅時,天已經亮了……”
康熙原本也並未打算在早朝前與年兮蘭纏綿,只不過打算淺嘗輒止的吻一吻年兮蘭,然而懷抱着年兮蘭柔軟香馥的嬌軀,心中對她的渴望竟然越發強烈。
康熙淺笑着直起身子,伸手捏了捏年兮蘭粉嫩的臉頰,半真半假的說道:“小丫頭,膽子不小,竟敢教訓起朕來了!也罷,朕先替你記着這筆賬,等今晚再好好向你討回來!到時候,你可不許抵賴……”
年兮蘭身子一僵,被康熙這番無賴至極的話慪得不輕,竭盡全力才維持好臉上溫婉得體的淺笑,顫抖着聲音回答道:“妾身謹遵皇上旨意。”言語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逗得康熙撫掌大笑,憐愛的揉了揉年兮蘭順滑的長發,“你這個倔強執拗的小丫頭啊,真是朕的寶貝!”
按照規矩,年兮蘭需要返回乾清宮偏殿的圍房更衣,之後再乘着宮轎返回儲秀宮。然而康熙卻大手一揮,命芳婉將年兮蘭更換的衣衫直接拿到了寢殿之中。
年兮蘭愣愣的望着正欲上前為自己更衣的芳婉,不安的看了看康熙,“皇上,還是讓妾身回偏殿圍房更衣吧。妾身昨日留宿乾清宮,已經逾矩了。”
康熙卻是輕笑起來,滿不在乎的說道:“既然都已經逾矩了,那麼在此更衣又有何妨?”
見年兮蘭還有些猶疑不定,康熙又淡淡的說道:“如今正是乾清宮的宮人們換班打掃的時間,估計你這一路走過去,應該會遇到不少宮女和太監。”
年兮蘭頓時一縮脖子,很識時務的謝恩道:“皇上的恩恤與體諒,妾身必銘記於心。”
“記在心裏就好!”康熙溫柔一笑,曖昧的捏了捏年兮蘭細膩的小手,隨後又親手接過芳婉手中的衣衫,親自為年兮蘭更衣。
每當年兮蘭紅着臉想要拒絕的時候,康熙便鳳眼一瞥,挑眉道:“朕的時間寶貴,你不說好好配合,還扭着身子啰嗦什麼?若是誤了早朝,看朕不好好收拾你!”
康熙此番無比霸道的話令年兮蘭頓時沒了脾氣,只好放軟了身子配合著康熙迅速穿好了衣衫。康熙隨後又命芳婉上前為年兮蘭凈面梳妝。芳婉動作麻利,很快便為年兮蘭梳了一個精巧俏麗的兩小把頭。
康熙仔細審視了年兮蘭一番,見年兮蘭梳妝完畢,淺粉色的旗裝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才令李德全進殿為自己更衣盥洗。
與康熙一同用過早膳,年兮蘭正要告退之時,卻見康熙命李德全將那件天青色寢衣交給芳婉。芳婉心領神會,趕忙欣喜的接了過來。
年兮蘭心中一愣,面上卻故意遲疑的問道:“皇上是想將這件寢衣賜給妾身嗎?可是皇上的身材高大,這件寢衣妾身穿着並不合身……”
“誰讓你穿在身上來着?”康熙淺笑着瞥了年兮蘭一眼,柔聲道:“你只將這件寢衣好好收着便是!”
年兮蘭心中震動,面上卻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永和宮中,德妃烏雅鈺寧聽說皇上竟然賜了一件貼身穿着的寢衣給年兮蘭的時候,手中原本流暢的畫筆狠狠一頓,頓時在宣紙上留下一個濃重的墨點,毀了一幅上好的寒梅傲雪圖。
綠竹不舍的看着那副畫,搖頭嘆道:“娘娘畫得多好啊,何必為了熙貴人而煩心呢,倒是毀了一幅好畫,真是可惜了!”
德妃將畫團成一團,毫不留戀的仍在地上,“畫毀了,還可以重新再畫。皇上的恩寵若是失去了,可就很難再找回來了。皇上如今如此寵愛熙貴人,倒是有些讓本宮心驚了……”
綠竹側頭思索片刻,不屑的說道:“皇上若是當真疼愛熙貴人,為何不賞賜些珍惜古玩或是名貴的珠寶首飾?那件紫貂披風雖然有些逾矩了,但是密貴人不是也曾經得到過皇上欽賜的貂皮披風么?熙貴人又不是獨一無二的!何況,密貴人可是先後為皇上誕育了三位阿哥,皇上也沒有賜她一個嬪位。可見,在皇上心中,像密貴人、熙貴人這些容貌姣好而位份低微的女子,也只不過是用來取樂解悶的玩物罷了,根本不值得娘娘為她們心煩!”
德妃嗤笑道:“你這個傻丫頭,哪裏懂得皇上的心思?”德妃搖頭輕嘆道:“你以為,本宮在意的是那件紫貂披風么?本宮在意的是那件皇上貼身穿着的寢衣。”
綠竹疑惑的望着德妃,不解的詢問道:“不過是一件熙貴人根本用不到的衣裳罷了,娘娘何必如此在意?”
“你不懂。”德妃凝視着銅鏡中那張不再年輕的面容,幽幽嘆息道:“一件衣裳,一件皇上貼身穿着的寢衣,其中暗藏的分量與情誼不容小覷。更何況,皇上賞賜的對象可是年兮蘭。這讓本宮如何放心的下!”
德妃擰緊眉頭,仔細思索半晌,喃喃低語道:“皇上本不該寵愛年氏,更不該待她如此不同的!究竟,是哪裏出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