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願無歲月可回頭(1)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她被現實打敗了,被沒有陳勵深的日子打敗了,苟延殘喘,孤立無援。】
陳勵深沒有來取他的車和衣服。
梁肆就這麼站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向外張望着,等他的身影,一站,就是一下午。
直到下午三點,部門因為明天是元旦而提前下班,辦公室里的人都走盡,她才拿起他的大衣,疊得整整齊齊,隨手拿起辦公室牆上的掛鈎處,不知是誰掛上去的優衣庫的空紙袋,將他的衣服塞了進去。
手落進紙袋的時候,她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這才想起,昨晚到現在,她竟忘了看看他的口袋裏有什麼,別是給人家遺落了什麼,倒添麻煩。
梁肆將他的大衣重新展開,手伸進他的外兜,掏出了一包煙和一支銀色的打火機。
梁肆望着那盒只剩下一根的煙盒出神。
那還是他離開之前,忽然的某一天,便染上了煙癮,從不曾抽煙的他,那時候不知為何,抽的非常凶。
掏一掏他里懷的口袋,梁肆又翻到了一支lv經典款的男士錢包,她將錢包和打火機裝到一處,細心的將衣服卷好塞進紙袋裏,然後拎出了辦公室。
衣服和車子既然他不來取,那麼按理來說,梁肆應該親自送一趟,可她連他的手機號碼都沒有,該找誰呢?
喬寒。
梁肆猛然想到這個自從陳勵深出過後,就再也沒見面的朋友。
正好,小耳朵的幼兒園離東喬印象那麼近,她既可以送車給陳勵深,又可以順路把女兒接回來。
…
梁肆開着陳勵深的車,在東喬印象的停車場裏暢通無阻,她從停車場裏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喬寒和一個外國人正在說什麼,身後跟着一大群西裝革履的員工,正往酒店裏走。
梁肆自然沒敢打擾,只是快步走在他們前面,讓喬寒看到自己,起初喬寒和那外國人以為她是入店的客人,紛紛停下來讓她先走,待到看清是她的時候,喬寒才對她做了個等待的手勢,便帶着一群人進了電梯。
梁肆就坐在一樓餐廳的老位置里等他,不一會兒,喬寒就下來了,身旁跟着一個高他一頭的混血帥哥。
“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喬寒走過來,在她面前坐下,混血帥哥也坐在她對面,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盯着他看。
梁肆看了看喬寒:“你剪頭髮了?沒以前帥了。”
喬寒沉着一笑:“差點出家呢,我們哥們兒這些年都敗在了女人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對了,梁肆,真是不好意思,這幾年我都沒說去看看你,主要是勵深他在外面,我一個人運作着酒店,有些吃力。”
梁肆與他寒暄了兩句,道:“我今天來,是來還陳勵深的車子,他的車我放在停車場了,這是車鑰匙,這個是他的錢包和衣服。我打他手機沒通,聯繫不到他。”
喬寒自然是聰明人,也沒多問,笑着接過陳勵深的東西,爽快的應下了。
有時候梁肆覺得身邊的朋友都還挺細心的,無論是裴葉琪,還是高崎楠,亦或是交集不多的喬寒,都不曾在陳勵深與她的問題上過問太多。這讓梁肆感覺很舒心,即使他與陳勵深什麼關係都沒有了,喬寒依舊待她如昨。
“梁肆,忘了給你介紹,”喬寒看看自己身邊坐着的混血帥哥,對她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剛從瑞士的酒店管理學院留學回來,也是我們酒店請來的顧問,gary。”
梁肆方才就發覺這個男人在打量自己,便主動站起來,伸出手與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梁肆。”
gary握住她的手,放開,又坐回去,喬寒笑着說:“gary,這位可是深港大酒店的人力資源部總監。”
gary意味不明的笑笑,看着梁肆:“我認得你。”
梁肆心想,剛才見他如此打量自己,又聽喬寒說,他是從瑞士留學回來的,不會和陳勵深有關吧?
梁肆猜的沒錯,只見gary將梁肆放到桌子上的那款lv錢包打開,然後指着錢包夾層里的照片笑了笑,問她:“是不是你?”
梁肆定睛一看,照片里是梁肆與的合影。
那時她故意把的臉和毛髮用畫筆塗成滑稽的樣子,然後摟着的脖子自拍了一張傳到了朋友圈裏,用來氣陳勵深。
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張洗了出來,一直放在了照片里。
梁肆的心,頓時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忽然想起那天他喝醉時,委屈的控訴,他說不公平,他說他覺得不公平。
她忽然好想知道,為什麼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gary把錢包收起來,見梁肆發愣,便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hey,我和我女朋友暫時住在chen家裏,我可以幫你把東西帶給他。”
梁肆立刻收回心思,點了點頭:“好,那謝謝你。”
gary大概是個話很少的人,沒聊幾句便站了起來,拿好陳勵深的物品,對喬寒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喬寒說:“你直接把勵深的車開回去吧!”
“車?在哪裏?”gary問。
梁肆站起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停在停車場了,我帶你去。”
…
“你是陳勵深的同學?”梁肆一邊跟着他的腳步,一邊問道。
gary走過旋轉門的時候,看看她纖細的高跟鞋,替她將門推的慢一些,道:“算是吧,不過他第一年就退學了,後來我們就不在一個學校。”
“退學?”梁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怎麼會退學呢?”
gary停下來,轉頭望着她,那種眼神,有一點點替朋友抱不平的意思:“怎麼會?梁小姐,你們之間的事你怎麼可能不清楚。”
梁肆真的不清楚,確實不清楚啊!
gary繼續往前走,梁肆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趕緊快步追上去:“gary,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怎麼回事?”
gary擰起好看的眉頭問:“那通電話不是你打的嗎?”
“什麼電話?”
“我不清楚,總之,他是因為一通電話就匆匆的辦了退學回到了中國,我就猜到和你有關,因為在宿舍時,他和他母親通電話,經常會說起你的名字,也經常會說你們的一些事。我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他回國后,卻又回到了瑞士,我們的學校自然不肯再接收他,他就換了一個差一點的私立大學又讀了三年。”
梁肆聞言,驚訝失語。
gary見她這樣愕然,便問:“他退學回國的時候,難道你不知道?”
梁肆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知道的...
他離開后的第一年,回國,她以為他是回來辦簽證,後來她抱着小耳朵去他家,看到他和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在一起。於是梁肆心灰意冷,就抱着小耳朵回了老家去,換了新的號碼...
…
梁躺在床上,抱着小耳朵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陳勵深竟然在第一年就退過學?
那麼gary說的那通電話,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梁肆輾轉反側,一寸時光一寸時光的往回倒,她什麼時候,給他打過電話呢?
會不會是…
梁肆忽然想起什麼一樣,緩緩的從床上坐起來。
會不會是…在他走後的第一年?
那一年之中,她刪了他的號碼,刪了他的微信,斷了與他所有聯繫。
可是無論怎麼刪,他的號碼還是在腦海中,每當她脆弱的時候,想念他的時候,那個號碼就會越發清晰。
那個時候,小耳朵剛滿百天,梁肆與她簡直是水火不容。她沒天沒夜的哭,哭得梁肆心焦。
爸爸說,這叫“百天哭”,要把孩子換一頭睡。
梁肆試過了,可是小耳朵脾氣大的很,尤其到了晚上,從不會讓她睡着超過兩個小時。
梁肆白天還要上班,晚上睡不好,自然狀態不好,有時候小耳朵哭得凶了,梁肆就氣得對她大聲吼,最後孩子哭,她也跟着哭。
那時候工作忙,帶孩子忙,周末的一天睡眠簡直比金子都寶貴,有一天周日,梁肆小耳朵放進嬰兒床里,正打算補眠,樓上便傳來唱卡拉ok的聲音。
梁肆翻來覆去的堵着耳朵,強迫自己入睡,卻怎麼也睡不着。
樓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唱的歌曲也越來越勁爆,她猛地坐起來,揉揉蓬亂的頭髮,就像是瘋了一樣,憤怒的下了床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動了那麼大的氣,總之她衝到樓上和鄰居大吵了一架,人家家裏的客人全都是年輕人,一人一嘴,罵得梁肆面紅耳赤。
最後她回到家裏,摔上門,砸壞了逗小耳朵的撥浪鼓,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顧年末聞聲來到她的卧室,見她狼狽的樣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幫忙把小耳朵抱到客廳里,替她耐心的哄着。
梁肆記得,那天晚上她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了,夜裏,她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咬咬牙,按下了那一串怎麼也忘不掉的號碼。
想不到的是,電話居然很快的被接通了,陳勵深熟悉的聲音傳來。
“梁肆?是你嗎?”陳勵深的聲音隱隱有些急切,卻是異常溫柔。
梁肆崩潰了。
她捂着嘴,嗓子眼疼得緊,她想說陳勵深你快回來吧,我再也不跟恨你了,我要你回來…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梁肆,你說話。”他聽似冷靜的語氣中,渴求着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什麼東西。
可她還是在哭聲就快要掩蓋不住之前,掛掉了他電話。
她無助極了,脆弱極了,她甚至開始後悔,後悔同意陳勵深的離開,她應該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要他負責的。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她被現實打敗了,被沒有陳勵深的日子打敗了,苟延殘喘,孤立無援。
可她別無選擇,當初狠心離開的是他,說要獨立的也是她,怎麼會走到這般田地。
回憶至此,梁肆捂着臉,只剩下緘默。
正如gary所說,那麼應該就是在她的那通電話打出不久,陳勵深就匆匆辦了退學手續,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