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四八
又是一年燈火輝煌時。
小龍人的固定頒獎劇院如梭劇院前，亮如白晝，時不時閃起的閃光燈光芒連天上的月光也自愧不如。
作為華國傳統大節春節前最後的一次電影盛宴，小龍人的氛圍向來喜慶而又隆重，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過在這場全員參與的嘉年華，每個人的目的都不盡相同，記者們想要拍到好照片，沒機會明顯是來陪跑的也希望可以留下一個不錯的姿態，更別說還有隻是單純來跪舔偶像的粉絲，拿着瓜子汽水看自己不喜歡的明星又會有多糟糕的形象，以及兩手準備兩手都要硬的那一群——
在比光還要耀眼的紅地毯前，這些複雜的洪流捲動着所有人的心魂，交織成了另外一出不亞於頒獎盛典的壯觀劇目。
但這些人在小龍人——在任何一場有地位有底氣的頒獎典禮中，都是細枝末節，為這曲磅礴的交響曲點綴的裝飾音。
或許在別的場合，如何能在外在、財富、派頭上勝過別人是混跡於娛樂圈的人汲汲欲求的事情，但在這兒，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唯一的一件。
獎項。
“石佳佳大着肚子也來了？聽說是入圍了最佳女配，可也沒聽說獲獎幾率很大啊——真拼。”李若勾着紅唇，專業地露出一點嫵媚的微笑，她的眼睛從她側前方另外一位穿着銀白長裙的女演員身上掠過，心中略酸地想。她入行也有六七年，今年卻是第一次踏入如梭劇院，她與石佳佳一起出道，如今對方懷着孕也能拿到一個提名，她卻只能拿着邀請函進來一游，若說沒有落差，那是假的。
她抑制了一下自己，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石佳佳身上挪開，轉到別人身上。
她是紅地毯最早出場的那一批，在她後面出場的，不乏大牌大咖，那些人不僅僅對普通人來說是大明星，對於她來說，都還是遙不可及的大明星，他們平時的工作極少有交集，這次恐怕是她一年中唯一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巨星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了。
一旦放開那點不能公開的嫉妒之情，李若倒像是一個標準的粉絲一般，貪婪地四處觀望了起來，在她面前，接連走過藍容清、遲旭涵、甚至是殷珠，她們表情矜持，淡定自若地在最好的那一區位置坐下，那兒靠近舞台，方便鏡頭的捕捉，除了最後能登上舞台的人，那兒便是離今天晚上這個舞台最近最近的地方了……
除了能登台領獎——
李若看着還垂着紅色帷幕的舞台，心中卻已經幻化出了那之後的盛景，她從未踏足過那裏，但只要稍微一幻想，胸臆中便油然而生激動和澎湃，她最為經典的熒幕形象是飾演了華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她不由得想，切切實實將小龍人握在手心中的感覺，大約就是跟最後登基為皇的感覺如出一轍吧？
就在她恍恍惚惚的時候，卻聽到了來自背後入口外的尖叫聲。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她周圍的人卻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的表情中混雜着好奇或是謹慎，但都做出了同樣一個動作。
他們或明顯或不動聲色地，都將自己的視線扭了過去。
如梭劇院內有三層，底層單單過道就有八條，今天晚上，每一條地毯都重新鋪設了新的紅地毯，這條紅地毯比外面那條要短一些，窄一些，也沒有密佈的閃光燈烘托氣場。
但當它擁有了這個圈子裏最頂尖的那一群人的目光洗禮的時候，又有誰能輕輕鬆鬆地踏出第一步？
李若也扭頭看了過去，便看見一位長身玉立的男子如同閑庭散步一般走了進來。
他五官秀雅，眼角含笑，氣質溫文如水，像是一陣清風般拂了進來。
切斷了全場的細碎聲音。
他似乎是淡淡睇了李若一眼，便把她的手指都驚地下意識抽搐了一下。
李若看着祝決帶着他的劇組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心中說不出是悵然還是驚嘆。
她看過《烏衍傳》，就如同這個劇院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樣，並不是只有評委才會將參展的影片一一看下來，只要對於自己的事業有所企圖，打算淬鍊自己實力的演員，都不會落下任何一部片子。
她是跟着自己的劇組一起看的，他們拍攝的地方並不繁華，電影院裏的電影也乏善可陳，沒有太多的新片，大家在一堆商業片中選了《烏衍傳》，只是出於好奇心，看看被影評人如此盛讚的電影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當地看這場電影的人不多，等放映時間到的時候，整個放映廳也幾乎都只有他們幾個人，包了場子的他們又意外又開心，不用避諱路人會不會發現他們，李若還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想的：
就算那些影評都是公關來的，衝著這個好處，她決定回頭也不說祝決的壞話了。
現在想來，就算當事人不可能知道，她心中都有點狼狽。
那樣如同魔鬼附身的表現力和感染力，那種不容拒絕的強硬引力——
李若突然看向舞台邊豎著的兩塊大顯示屏，鏡頭剛剛結束了對祝決的一個特寫鏡頭，狀似不經意般掠過了今年與他相爭的另外幾位入圍者。
她不由得想——如果她是其中一員，會是什麼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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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祝決是什麼感覺。
在這個劇院裏的大部分人看來，今晚上最大的贏家毫無疑問將出自《烏衍傳》這匹黑馬之中。在《烏衍傳》上映之前，倘若有人預測它最終能博得這麼大的贏面，恐怕都會被駁一臉鬼迷心竅，但到了這個時候，這一切似乎顯得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烏衍傳》晚上提名了最佳女配、最佳男主、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四項提名，雖然單就提名數的話比不上去年的《希望地》，但就看這四個獎項的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個怎樣驚世駭俗的劇組。
誰還記得去年祝決的失敗？
《烏衍傳》出自他一人之手，毋庸置疑，這個年輕很輕的演員，的的確確已經到了很多人這輩子都無法到達的高度，就算晚上他全部失利，也無法減弱他如今的聲勢，更何況，除非評委們腦子進水了，要不然以《烏衍傳》的質量，一個獎都不給？恐怕頒獎典禮還沒結束，外面說黑幕的聲音就要掀翻了整個劇院的屋頂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地在祝決身上流連，讓他們心中“安心”的是，這位演員，雖然取得的成就這般難以置信，但他本人倒表現得是一個謙遜文雅的人，讓人的感觀更好了不少。
“你猜猜他們都在想什麼？”頒獎典禮的頒獎流程大多類似，前面多是一些小獎，季京看着台上的獲獎人，打發時間地問道。
不過很明顯，祝決不是一個好的閑聊者，他語氣平淡地說：“誰知道。”
“我覺得他們肯定都在想我們晚上能拿幾個獎。”季京完美地無視了他的態度，興高采烈地說：“你說有沒有可能一氣拿下四個？”
祝決：“我不知道。”
“不過我覺得應該沒這麼瘋狂——你還是個新導演呢，就算作為演員來說也不舊，誒你說，要是落選幾個的話，最有可能的是哪個？”季京想起了去年的落差，暗暗祈禱：“如果一定要落選的話，還是最佳女配好了……”
祝決：“……”
在季京的碎碎念中，時間過的飛快，沒一會兒就進入了最佳女配角的角逐之中。
沐又凝的扮演者芮竹是祝決親自挑選的，還沒畢業，第一次參加這個場合看起來還有點青澀，被攝入大屏幕時，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唇角緊張的笑痕。
“石佳佳，《獨狼》……芮竹，《烏衍傳》”頒發這個獎項的嘉賓李徐頭髮銀白，兼職大學客座教授的他說起話來簡潔明了，就連這種場合也不例外，他打開信封，一點懸念也沒做，便宣佈道：“侯雁，《王不見王》，恭喜。”
季京眼中掠過一縷失落，但隨即振作了起來——他是祝決的經紀人，芮竹能否拿到這個獎項他說實話並沒有那麼關心，對於他來說，或許這個獎項沒能拿到更好，四提四中太喪心病狂了，若真要取捨，他當然希望被捨棄的是最佳女配角這個獎項。
他心中不斷計算着幾率，猝不及防地迎來了最佳男主角的頒獎。
虞奇人是這一屆的最佳男主角的頒獎嘉賓。
台下響起了一陣暗潮般的聲浪。
虞奇人已經很少出現在公眾面前了，但這絲毫不損毀他的形象，反而讓他變得更加神秘，他站在話筒前，帶着一种放松，他調整了下話筒，整個劇院便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季京的錯覺，他總覺得虞奇人朝着台下的祝決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側首看向祝決，一如既往沒在他臉上發現任何端倪，祝決看起來依然淡定自若，就好像他壓根不是入圍者之一一樣。
虞奇人的聲量並不高，話音中也沒有故作的懸疑和激動。
“方宏偉，《瑰麗世界》、賀和，《縫隙》、簿二航，《山窮水盡》、維岡《追擊使命》”他頓了頓，念出了最後一個人名：“祝決，《烏衍傳》。”
大屏幕上實時播放着入圍者在影片中的精彩片段，當最後烏衍的旁白幽幽響起的時候，就連虞奇人也側過身去，台下更是響起了一陣掌聲。
在這陣掌聲中，其餘幾位入圍者的臉色似乎都落寞了些許。
所有人都看着虞奇人打開了那個信封，心砰砰跳着，等着那個意料之中又或許會意料之外的結果。
虞奇人在一片寂靜中，抬起頭來巡睃了一番，語調輕緩地道：
“祝決——《烏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