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京
因為顧青源的命令,孫靖不得不在打掃完戰場之後在附近紮營。不過一個時辰后,孫靖便搬了一桶燒熱的水過來,還奉上一大一小兩件乾淨的衣物。
好在安車寬大,放一個木桶綽綽有餘,這才避免了顧小侯爺露天沐浴的悲劇。
孫將軍準備的木桶夠大,顧青源本來想帶着小徒弟一起洗的,但章弈說什麼都不肯,只等他洗凈了之後才用他剩下的水簡單凈了下身。
小徒弟懂禮識趣這點讓顧青源很滿意,這一次他倒是沒跟着幫倒忙,只是等章弈洗完之後,將還沒有木桶高的小人直接拎了出來。
“師尊。”章弈出來之後先是隨便擦了擦頭髮,便忙着伺候他師尊了。
大抵他伺候人這一點也是無師自通的,很快便將顧青源那一頭墨色的長發徹底擦乾,又小心翼翼地梳順了之後簡單地攏在一起。
顧青源的頭髮倒是梳上了,章弈自己卻還頂着一頭亂髮。
他自己這樣倒是習慣了,顧青源卻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遂伸手指了指他的頭髮,讓他自己梳順。
不過才兩日的時間,他好像對這個撿來的便宜徒弟倒是越來越上心了。
章弈這一頭亂毛是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並沒那麼容易梳順。
顧青源手指動了動,見小徒弟梳頭梳的磕磕絆絆有心過去幫忙,但一想到他當初斬下的那團頭髮,便默默將手收了回來。
幫倒忙什麼的……太糟心了。
章弈好不容易將枯黃的頭髮梳順,卻怎麼都挽不成髮髻,遠沒了給顧青源攏發時的心靈手巧。
顧青源眼角一抽,抽出他手上的那條藍色髮帶,直接幫他綁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嗯,如果忽略旁邊落下的那幾縷亂髮,還有這明明是小姑娘的髮髻的話。
顧青源屋裏那些姑娘們都梳這種髮髻,他看得最熟了。
等顧青源拉着章弈徹底折騰完,天已經蒙蒙亮。
孫靖重新整軍,他這一次卻沒有忘記詢問金貴的小侯爺的意願。
顧青源早就在外面折騰夠了,又是荒郊野外沒什麼好留戀的,揮了揮手沒再提出什麼古怪的要求,令孫靖立刻啟程。
章弈如今不過七歲而已,折騰了一夜未睡,此時靠在車邊已然睡熟。
顧青源看了一眼,將旁邊的毯子蓋到他身上,伸手便拿起了他臨摹了一天的祖訓。
從字跡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從稚嫩到筆觸圓潤、一氣呵成,絲毫沒有剛握筆時的磕磕絆絆之感,難怪最後能夠領悟心法。
顧青源將章弈臨摹好的字全都收在了一個箱子當中,他五歲以前抄的那些祖訓也都被擱在一個柜子當中,差不多擺滿了一面牆。
沒辦法……當初懶散,好不容易頓悟了,他都能因為手酸把筆扔一邊,氣運打散了之後就得重頭再來。
不過這話說的好像他現在不懶散了一樣……
在鐵騎軍撤離之後,山峰之上出現了數十頭蠻荒野狼,身軀勁瘦高大。最高一頭足有兩米多長,一身皮毛堅硬如鐵。
最矮的卻是趴最前面的頭狼,不過旁邊蠻荒狼一半的高度,卻是通體雪白。
它身上還坐着一個人類,是一個穿着道袍的中年人。他長得很白凈,卻偏偏留了兩撮猥瑣的小鬍子,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
“首領,對方是正規軍,我們現在怎麼辦?”騎在另一匹灰色蠻荒狼身上的悍匪遲疑地問道:“為什麼不出動狼群?”
“愚蠢,你都說了他們是正規軍了。”首領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他昨天夜裏特意將已經出動的狼群喚了回來。“一群土匪和一群養荒原狼的土匪能一樣嗎?”
“可是……”手下那人並不服氣,他們昨天損失了不少人馬。而且……他不覺得這麼多荒原狼會攔不住他們幾百人的兵馬。
“永安侯失蹤,聖上派鐵騎軍一路北上尋找,勢必會路過我們這裏。”首領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應該下達過命令最近不要輕舉妄動。”
如果出動了荒原狼,僥倖得勝永安侯因此送命皇帝一定會震怒,更何況永安侯還是大將軍獨子,如果到時候大將軍親自率軍壓境後果不堪設想。
而一旦戰敗,荒原狼徹底暴露……
手下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可是首領我們已經暴露了……”
“蠢貨!”一說這個首領就更來氣,二話不說便抽了那人一鞭子。“我們佔着大山,朝廷的兵來了又怎樣?只要不是大軍壓境,普通幾百人剿匪,找不到就會撤了。”
這也是他們敢在官道上攔截商旅的最主要原因,如果不是這一次鐵騎軍行動太快,他們沒有收到具體的情報的話,也不會踢上這塊鐵板。
首領又往下看了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見鐵騎軍的影子之後才說道:“我們走吧。”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狼群很快退去,整個山頭寂靜的就像那群荒原狼從未出現過一樣。
章弈是被餓醒的,按理說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飢餓的感覺,不過跟了師尊兩天好像生活就完全變了。
這變化是翻天覆地的,卻也讓他產生了一種惶恐的感覺,生怕現在的生活只是鏡花水月一戳就破了。
所以章弈在睜開眼睛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四處尋找他的師尊,隨即在發現顧青源后的第一時間抓住了他的衣角,就象抓住心裏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顧青源此時正在打坐,如果被顧大將軍看到了一定會驚掉下巴。
平時逼着求着都會在練武時光明正大偷懶的人,竟然也會有主動修鍊的時候,可見章弈這個徒弟對他的刺激不可謂不大。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是,為人師長如果太快被徒弟超過去了,面子上會不太好看。
如果顧青源肯把太快那兩個字刪掉的話,可能還更有說服力一點。
顧青源將內勁運轉了三十六個周天之後才重新睜開眼睛,第一個感覺是腿有點酸。
這也不怪顧青源,平時他一次運行十幾個周天已經是極限,甚至即便在修鍊心法時也從未這麼正經地坐過。
懶洋洋地往那裏一靠,閉上眼睛就算入定了。
好在他天賦極高,又有取之不盡的靈藥和滋補的葯膳,即便這麼兩天打漁三天曬網的修鍊方式,修為也不至於太低的難看。
若非如此他也當不上最終極的大反派。
顧青源表情平淡地將腿掰開,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只是一瞬間出現的僵硬還是被一直暗自關注他的小徒弟看個正着。
章弈很快坐了起來,兩隻小手便按到了顧青源腿上。
卧槽……顧青源的表情一瞬間就扭曲了。
從來沒有人教過章弈如何給人活血按摩,這一爪子下去的酸爽感讓顧青源瞬間崩了表情,如果放在平時大概早就一腳將章弈踹出去了。
只是現在他的腳還不大好使,做不了這麼高難度的動作,陰錯陽差之下維持了他作為師尊溫和且高大上的形象。
章弈雖然按的方式不太對,但在這般強烈的刺激之下,顧青源的腿總算恢復了感覺。
顧青源面無表情地想着,自己是應該把章弈扔出去呢還是扔出去呢?
最終結果還是賞了他一頓熱飯,便扔給孫靖教他騎馬了。
軍中並無馬駒,甚至鐵騎軍的配騎全部身披鐵甲,實在不適合他一個孩子騎,無奈之下顧青源只好貢獻出他自己那匹白馬。
白馬有荒獸血統頗通靈性,騎着倒也安全。
章弈自幼都沒碰過馬,一開始還有幾分膽怯,跑半個時辰之後便徹底習慣了,反而暗暗感激他師尊的處處教誨。
卻從未想過他心中如明鏡高懸的師尊不過是為了挾私報復罷了。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眼見着離京城還有一天左右的路程,這一次孫靖倒是沒敢繼續在夜裏行軍,天剛見黑便找了一座城市落腳。
沐浴時顧青源將小徒弟扒光了扔進木桶后,才發現他大腿內側的皮兒都給磨破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哪怕粗生粗養的皮膚也還是相對細膩。這裏說的相對,是因為跟小侯爺那一身金貴的皮肉萬萬沒得比而已。
顧青源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跟小孩過不去的這種行為,當下便差遣孫靖去賣了葯給章弈塗上,卻半點沒有察覺將人鐵騎軍首領當小廝指使也是相當不道德的一件事情。
第二日便將還想騎馬的章弈拉回到安車當中,讓他去繼續臨摹顧家的祖訓了。
絲毫沒想過這位未來的天子將顧家的祖訓摹的那麼熟,到底是何道理。
鐵騎軍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又是進京的要路,因此除了在傖儀山脈那遇到一夥不開眼的土匪之外整個行程都順順利利的。
才到下午時便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牆,如佇立在九霄之上,不愧是天子腳下,一派雲蒸霞蔚之象。
章弈從安車當中探出頭,直接被高達十丈的城門驚住。
這裏就是他未來要生活的地方?
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未來的帝君比命數早了整整十年到達京城。
他此時還並未得知自己的身世,故事也還沒有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