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魚之淚（三）
莫小語所住的地方很好找,隔着老遠，白蘇一眼就發現了,因為那人的貝殼旁邊擺滿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發光體，有圓潤瑩白的珍珠，反射着流光的彩色貝殼，一株株顏色通透鮮紅如血的珊瑚，簡直亮瞎人眼。
白蘇的腦海中一瞬間莫名地鑽出土豪兩個字，他囧囧有神地看着莫小語坐在一堆璀璨珠寶前歡快地嬉戲，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於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短尾啊，我聽說你最近很喜歡和人類打交道？”
正在打量白蘇的莫小語聞言身形一滯，他不喜歡眼前這條人魚，對方那明顯比他更加美麗奪目，堪稱傾城絕色的容顏讓他很不舒服，儘管不想承認，但在這人出現的那一瞬間,自己還是被驚艷到了，甚至忍不住看着他出神，這讓莫小語心中產生一股詭異而扭曲的嫉妒。
莫小語本來只是華國某二線城市裏的大學生，相貌平平，成績平平，分分鐘被他那個長相不俗學習優異十項全能的哥哥完爆成渣，再加上做事有些想當然的魯莽和天真，當然不討父母的歡心，因此私心裏莫小語十分仇視長相漂亮的人，卻又不可抑止地對他們產生一股艷羨的情緒，經常幻想着若是自己也能有一張漂亮臉蛋，那是不是就不會被人苛待？
他穿來的那些年正是網絡文學盛行的時候，各種各樣的網文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找不到的，莫小語無意中接觸到一篇“*絲穿越逆襲人生“的純愛文，頓時被內容吸引，自覺心裏的那點難以對人說的念頭都被人家點中，書里寫的人簡直就是自己的翻版，一本看完，莫小語開始搜索同類型的小說，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整天幻想着一朝穿越稱霸天下，再收一群或霸氣或強勢或腹黑，但無疑都愛自己愛的死去活來的攻。
是的，莫小語是彎的，這個事實在他青春期發育時不喜歡盯着班花看，目光反而總是溜到班花男朋友臉上的時候心底就已經有所察覺，糾結了一段時間后莫小語很快就釋然了，彎就彎吧，也沒什麼不好，將來找一個男人疼着自己寵着自己，總比自己上趕着伺候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好。
唯一讓莫小語不滿的還是他那張臉，沒有一張漂亮到足以雌雄莫辯的臉，憑什麼讓男人放棄女人喜歡上自己？
莫小語如同魔障了一樣，一天到晚地盼着自己快點穿越，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他再次睜開眼時身處深海，變成了漂亮的人魚。
莫小語很快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他立即找到一大片光滑如鏡的貝殼察看自己的容貌，待看到裏面那人艷若桃李的臉時簡直要高興瘋了，根據小說里的慣例，再加上這麼一張臉，自己一定會成為人生贏家的。
於是興奮的如同打了雞血般的莫小語整天跑到海面，希望偶遇自己命中的小攻們，誰知道竟然一點收穫都沒有，攻君沒有遇到，反倒是被其他人魚認定為精神失常，腦子進水。
看莫小語獃獃地注視自己，一語不發，白蘇試探着叫他：“小短尾？“
莫小語回神，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要說穿越到這裏有什麼令他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這個“小短尾“的名字了，為什麼別人一穿越，本來平淡無奇的名字立馬被南宮殤慕容焰這種一聽就流弊的不得了的名字取代，而我竟然有這麼個囧搓的綽號，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啊摔！
人魚的世界不像人類那般複雜，大家依靠氣味和特徵識別同類，名字也就變得可有可無，但為了交談方便，大家閑聊時也就以某一特徵指代某人，比如說黑髮黑眸的小王子白蘇就被大家稱呼為王子殿下，藍色長發不小心被其他魚類咬斷的”沒頭髮“，個性怪異對貝殼有着病態的喜愛的”貝殼“，個子矮小小眉小眼的“小眼睛”，以及尾巴在成年人魚中最短的“小短尾“……
莫小語心思複雜地盯着白蘇看，穿到這裏幾天，他基本已經把深海的人魚見了一遍，大家都是一副藍發藍眸的樣子，美貌度也都相差無幾，莫小語覺得自己雖然不能在這群愚蠢的人魚里艷冠群芳，但好歹不落下乘，卻不想突然跑來了一個姿容絕世氣質高雅的黑眸人魚，一下子把自己給比下去了，簡直不能忍。
恍惚是聽到過別的人魚說他們的王子殿下是黑髮黑眸的，整個深海里也只有他一隻生物是這樣，莫小語頗為不甘地說：“王子殿下，您找我有什麼事？“
“啊，是這樣，”看到這個孩子終於不再用那種幽幽涼涼的目光看着自己了，白蘇頓覺輕鬆，“有別的人魚告訴我，你最近一直試圖和人類建立聯繫，還煽動其他人魚和你一起，這是真的嗎？”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莫小語心底不屑，還有些不服氣，心想你們這些常年躲在深海里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懂什麼，人類的生活那麼豐富多彩，有那麼多先進的東西，若是我們能夠和他們建立友好的關係，可以隨意上岸，就憑我們的美貌，一定能夠引起轟動，被無數人爭相追捧的。
“王子殿下，人類其實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可怕，相反他們其實很友好，這個我可以保證，和他們做朋友，會讓我們受益匪淺的……”
這孩子想問題也未免太天真了一些，白蘇皺着眉頭，繼續語重心長道：“短尾啊，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人性是貪婪的，人類中很多人是大大滴狡猾，你要是被他們發現了蹤跡，一定會把你抓到實驗室做研究的……”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外加威脅恐嚇，白蘇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惜對面那傢伙一點不配合，梗着脖子聽着，兩眼渙散，明顯是在走神，得，白說了。
時間晚了，白蘇覺得有些餓，打算去捕些鮮美的小魚填肚子，再三叮囑了莫小語不要到海面去，又拜託了附近的其他人魚幫忙照看，這才轉身離去。
看着白蘇擺動着漂亮的魚尾快速離去，莫小語撇嘴，心想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等我帶來先進的人類科技，改變你們枯燥乏味的魚生，看你還怎麼開口教訓我，到時候我一定會受到所有人魚的尊敬愛戴，那時誰是王子殿下可還不一定呢。
晚上，白蘇躺在貝殼裏手裏捏着一隻會發光的不知名小魚，笑眯眯地逗弄着小傢伙，突然看到另一隻人魚急急忙忙地遊了過來，急切道：“王子殿下，小短尾沒有聽您的警告，他往海面上去了！”
白蘇唰的一下坐直身體，心想這可真是防不勝防，他對着來報信的人魚道了聲謝，順便送了些自己捕到吃不完的小魚，這才急匆匆地往上方游去。
天色已晚，漆黑的天空中點綴着明亮的繁星，海面波光粼粼，像是一頭沉睡中的野獸，白蘇悄悄地探出水面，四下搜尋良久，沒見到莫小語的身影，倒是看到了那艘熟悉的輪船。
想到莫小語那番中二的言論，白蘇暗搓搓地翻了個白眼，任命地朝着輪船游去，輪船里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繞着輪船遊走幾圈，仍然沒有發現莫小語，白蘇皺了皺鼻子，心想不應該啊，明明這裏有很濃郁的人魚氣味，船上的說笑聲陣陣傳來，白蘇心中一咯噔，連忙縮進水裏。
齊商看着平靜的海面，劍眉微鎖，神色莫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個金髮藍眼身形曼妙的女人走了過來，手裏拿着兩隻酒杯，一瓶紅酒，“齊少校，有沒有興趣喝幾杯？”
齊商搖了搖頭，他雖然喜歡喝酒，但並不貪杯，何況是在執行任務期間，沒把這些人安全護送到岸上，他就一刻不能放鬆下來。
女人抿唇笑開，心底有些驚訝這人的拒絕，要知道現在可不比百年前，女人的數量急劇減少，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女人成了可以令許多男人趨之若鶩的存在，受到無數優待和追逐，何況她的相貌也不差，在女人中可謂翹楚，她主動示好，竟然還被這人毫不遲疑地拒絕了。
她將酒杯和紅酒遞給隨侍在一側的服務生，將纖長的手遞到齊商面前：“初次見面，請多動指教，我的中文名字叫何敏儀，齊少校可以叫我敏儀。”
齊商不置可否，良好的家教不允許他給一個女士難堪，因此他輕輕握着何敏儀的手指，略點點頭：“你好。”
何敏儀有一副典型的西方人長相，身材高挑修長，舉止大方，站在齊商面前也不露絲毫怯態，她倚在欄杆處，像是漫不經心地隨意一提，“少校可知道軍部為什麼要派遣陳立成過來嗎？”
齊商轉過頭看她，直覺她話裏有話，“什麼意思？”
纖長的手指撫着紅唇，何敏儀笑起來，有些苦澀的意味：“這百年來地球上的女性急劇減少，僅剩下來的這些人也因為受到不知名的輻射影響，生育力低下，聯邦已經足足有近十年沒新生兒的出生報告了，齊少校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齊商沉默，何敏儀目光並未落在他身上，像是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自顧自道：“這意味着我們已經被放棄了，當女人不再有傳宗接代的作用，那就勢必要尋找另一種替代品，而這種替代品最好是雌雄同體的。“
一個念頭迅速從腦海中劃過，齊商目光狠厲地盯着她：“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關於人魚的傳言齊少校想必不陌生。“何敏儀站直身體，夜風有些涼，她微微哆嗦了一下，“上邊已經決定了全力尋找人魚，陳立成是自告奮勇跑來的，那人對人魚有着病態的執着，至於尋找到之後會發生什麼，想必齊少校就不需我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