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上了船了

第225章 上了船了

第兩百二十五章

太后瞧了皇帝一眼,有些驚訝地問道:“皇上這眼底一片青黑,可是這幾日未歇息好?”

此時旁邊太監們和宮女們都在,懷濟站在皇帝跟后,垂着個頭瞧不分明臉上的表情。倒是皇帝苦笑了一聲,有些疲倦道:“這幾日倒是沒怎麼安睡?”

“這又是怎麼了?怎得不宣了太醫瞧瞧,皇上這可是萬金之軀,如何能不謹慎些,”太后立即心疼地說道。

皇帝看着太后,欲言又止地模樣,太后看了眼身邊的金嬤嬤,只聽金嬤嬤立即道:“太後娘娘先前讓人在爐子上煨了湯,老奴去瞧瞧可好了沒。”

金嬤嬤走的時候,將梢間的宮女都帶了出去。至於懷濟則是更直接,跟着金嬤嬤出去之後,這殿內就留了太后和皇帝兩人。

太后依舊坐在大葉紫檀羅漢床上,面前的小几上擺着鎏金香盒,對面的皇帝本是筆挺坐在床上的,結果這會見人都離了,乾脆就脫了鞋子,盤腿坐在了羅漢床上。

他伸手揉了揉鼻樑,太后這會仔細看他,不僅眼底帶着青黑,就連臉色都比先前要浮白,帶着一種不健康的蒼白,此時他手掌搭在小几上,太后垂眼竟能瞧見他手背上的青筋。

“實話跟母后說吧,兒子這些日子確實是沒歇息好,時時會夢中驚魘,”皇帝蹙眉說道,眉頭已成了深深的川字,顯然是心中煩悶至極。

可不知為何,他這般說,太后心中不僅沒有絲毫的擔憂,反而是有一陣擔心。她如今對皇帝心中的這點母子之情,早就在他將那套有毒瓷器送到自己宮中,就灰飛煙滅了。這世間就算是母子之間,也是將就緣法的,大抵她和皇帝是真的沒有什麼母子情分。

但太后這會也不會直白地說,只淡淡蹙眉關心問道:“皇帝早該宣了太醫才是,你身邊這些人伺候的人,如今真是越發地不經事了,連這等大事都敢瞞着,真是膽大妄為。”

皇帝立即說道:“兒臣是心中有事,並非身子不舒服,”他頓了一會,似乎是在斟字酌句,“所以兒臣想着宣了李令省到宮中替朕做場法事,好驅除妖邪。”

太后一聽,頓時連話都不知如何說了,這心裏頭只覺得荒唐,堂堂的一國之尊,歇息不好不去宣太醫,反而要宣道士進宮做法事。不過太后還真是要誇讚皇帝一聲,好歹這會他還知曉通知自己呢。要是直接將人宣進宮做法,指不定前朝的那些大臣要怎麼上摺子勸誡呢。

不過太后也知道皇帝如今這性子,你要是不讓他做這事,他就偏生要和對你對着干,一定得把這事做了。所以太后只得順着他的脾氣慢慢說道:“皇上既是身子不適,就該先宣了太醫,要是吃了安神靜氣的方子還不管,再宣道士進宮也不遲。況且皇上可是天子,身上自有龍氣護佑,豈有讓這道士隨意做法的道理。”

古往今來,皇帝都很是自命不凡,即便知道自個是肉身凡胎,也會生老病死。可是這旁人奉承地多了,就真覺得自己是什麼上天之子,有真龍之氣護體。

所以這會皇帝被這麼一說,也是有些猶豫,只說道:“兒子只是心中有些不安,這才想請了李令省進宮做法,左右他也時常進宮。”

“皇帝,”太后叫了他一聲,這一聲叫的有些嚴厲,皇帝抬了頭起來,顯然是有些茫然了。

好在太后還是壓住了性子,這會子都說到這了,到底不能和皇帝真的翻了臉。於是她輕聲規勸道:“這宮裏到底不比別的地方,皇上的一舉一動,都有臣子們瞧着呢。若是單單為了這點事兒就宣了道士進來做法,沒得讓人笑話了。”

皇帝最後還是勉強點頭應承下來。

不過太后又叫了金嬤嬤進來,她笑着問金嬤嬤:“我讓你燉的湯可好了?盛一盅上來讓皇上嘗嘗。”

待金嬤嬤領着宮女進來之後,就見那小宮女手上端着紅漆描金海棠花托盤,上頭放着一個精緻食盅,待端到皇帝面前的小几上,掀開蓋子,便是一陣撲鼻的香味。

此時懷濟也站在皇帝身後了,旁邊放着是的素銀的湯匙,身後一個小太監正要上前替皇帝先試湯,誰知他卻是一抬手便拒絕了。

懷濟正要說話呢,皇帝自個就拿了銀湯匙在食盅里攪了攪,贊道:“母后,宮中的廚子手藝一向就好,朕小時候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一到了飯點,就想着母後宮中的小廚房。”

一提到從前,就連太后臉上都露出笑意。這從前可真是無限美好,那會皇帝年紀還小,也沒這麼多心思,一心就依賴着自己這個母親。如果孩子能一直不長大該有多好,就躲在母親的臂彎之下,那麼這母子反目成仇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在他們身邊了吧。

皇帝回了乾清宮之後,沒多久,就聽外面人通傳林貴妃來了。此時林雪柔扶着紅綾的手臂進了內殿,就瞧見皇帝正拿着一本書坐在榻上,見她到了門口,便抬手招她過去。

“臣妾給皇上請安,”林雪柔身子如蒲柳一般,柔柔地蹲下給皇帝請安。

皇帝依舊坐在榻上,只是林雪柔站着的地方離他只有一手臂的距離,皇帝只稍稍抬了胳膊,就將她拽了過去。皇帝直接將林雪柔拉着坐在了榻上,兩人挨着極近,皇帝的一手已經落到了她的腰側。

林雪柔低低笑了一聲,卻並不推拒,而周圍的宮女太監皆是垂目,並不朝着這邊瞧。倒是皇帝的手掌摸到她腰身下頭的時候,林雪柔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嗔怪道:“皇上。”

“小十四今個可有鬧着你?”皇帝隨口問了一句小兒子,說實話,如今十四皇子正是玉雪可愛的時候,最緊要的是,他是皇帝的老兒子。雖然有句話叫皇帝愛長子,百姓喜么兒,可如今這會皇帝倒是很喜歡十四皇子。

畢竟比起這些一天到晚只會想着,如何要得到他這把龍椅的成年兒子們,只知道吃和睡而且見誰都能吐兩口奶泡泡的十四皇子,顯然是更惹人喜愛。如今皇帝甚至都能理解他父皇,當年為何獨獨會那般偏愛陸庭舟了。大概是比起他們這些一心想要爭奪皇位的兒子,當時年歲還小又聰慧可愛的陸庭舟確實要更討人喜歡。

林雪柔自然歡喜皇帝提起自己的兒子,這會就柔聲說起十四皇子的事情,不過就是又尿了奶娘一身這等小事罷了。只是從她嘴裏說出來,就成了十四皇子如何的聰明伶俐。

如今林雪柔漸漸地才發現,自個的兒子比起上頭那些皇子來,實在是相差太遠了。就連三皇子的兒子都比她自己的兒子年歲要大,如今真要讓十四皇子同這些哥哥爭奪這龍椅,她的兒子簡直是沒有絲毫勝算。

以前林雪柔只一心想着皇帝的寵愛,可是當她發現皇帝對自己很是寬容,就連在她和成賢妃兩人的爭鬥之中,都是護着她的,她的膽子便越來越大。可是她在皇宮待的越久,就越發現,這宮裏頭不管是她也好還是成賢妃也好,她們所有的權勢都來自於皇上。

所以只有皇帝好生活着,她的兒子才能有一線機會。

她輕聲問道:“皇上這幾日歇息地可好?做法一事何時進行?”

皇帝聽她提到做法的事情,便有些煩悶,似乎並不想提及。但是林雪柔卻很是意外,之前她提及的時候,皇上還很是贊同,怎麼如今都不願再提了。不過她也聰明地沒有追問下去,而是又將話題扯到了別處。

待回了重華宮之後,她便是有些氣急敗壞地問孫方:“這幾日皇上可有見過什麼人?”

孫方立即回憶,可是半晌都沒想起什麼特別的,其實皇上無非就是見見大臣,以及去給太后請安。林雪柔一聽皇上給太后請安的事情,便立即沒好氣道:“肯定是她阻了皇上。”

待孫方出去之後,林雪柔身邊就只剩下一個紅綾,只聽她笑着安慰她道:“娘娘何必生氣,不過是做法而已,便是下會也可行。”

“蠢貨,你懂什麼,”林雪柔立即罵她,不過言語間又有些得意地說道:“你以為我只是想讓那道士進宮做法嗎?我是要趁着這次機會,除掉那些礙眼的人。”

“不知娘娘想怎麼除掉,”紅綾聲音壓地更低。

林雪柔早就把紅綾當成心腹,再加上她如今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紅綾在辦,畢竟她只陪自己進宮的人。所以這會她自然是將自個的想法說出來,只不過她有些煩悶,她想法倒是不錯,只是她在宮裏的人手太少了些,這會正是無處可用人的時候。

紅綾聽到髒東西還能理解,不過她也咋舌,只嘆林貴妃着實是太狠毒了些。這巫蠱可素來就是皇家大忌,一旦牽扯到巫蠱案中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況且成賢妃在宮中這麼多年,要是貴妃娘娘一個不慎,只怕就把自己填了進去。

她便有些好奇問道:“那這孕婦又指得是何人?宮中如今可沒有懷孕的宮妃?”

“宮裏沒有,可是宮外不是有。我聽說恪王妃如今懷孕都快九個月了,她這又是金尊玉貴的身子,估計也只有她肚子的孩子才能衝撞到咱們皇上吧。”

紅綾心中一怔,她沒想到林雪柔這一箭雙鵰的計謀,居然還打到了恪王妃身上。她忍不住道:“可是恪王妃到底和咱們無冤無仇?”

“無愁無仇,你是沒瞧見她看我那模樣,不說我是她表姑,單單我是貴妃娘娘,她見者我就該磕頭下跪,”林雪柔咬牙,到底是顧慮着自己心中隱藏着最深的秘密,沒有將實話說出來。

其實她是瞧見謝清溪就想起從前的那個落魄窮酸的林雪柔,而這個謝家的天之嬌女,從小就是金尊玉貴地養着,長大便賜婚給當朝的王爺。原以為她要去葉城吃沙子了,可是人家轉了一圈,不僅又回來,還因着丈夫立了軍功,身份是更加的水漲船高。

當初她懷十四皇子的時候,太后連問都沒問一聲,後來她生子,太后也只是給了些兒子。別說她是貴妃的身份,就算是這宮中最低賤的宮妃懷孕,得到的賞賜只怕都不止這麼一點吧。

如今謝清溪連孩子都沒有生呢,太后隔三差五便是賞賜,那流水般地東西往恪王府裏頭搬走。

太后這般明顯的對待,林雪柔自然是不忿。若是她還只是從前的林雪柔,倒也沒什麼好說的,可如今她是林貴妃,謝清溪不過只是個王妃罷了,居然就敢騎在自己的頭上,當真是活得不耐煩。

不過林雪柔也沒想真對謝清溪肚子中的孩子如何,到時候只是讓大家都知道,她的孩子天生就帶煞,衝撞了皇上。看她還如何在自己跟前擺出天之嬌女的姿態來。

紅綾在一旁說道:“貴妃娘娘,咱們如今最緊要的是對付成賢妃和三皇子才對。倒是不好再節外生枝。”

林雪柔立即不悅:“什麼叫做節外生枝,難不成本宮就不能一箭雙鵰。”

紅綾心中一苦,立即便輕聲道:“娘娘,奴婢聽說這巫蠱之事在宮中最是忌諱,要真是一個不好,只怕牽連太深了。所以娘娘可要三思啊。”

林雪柔咬唇,顯然也是拿定不了主意。可是她又不願放棄這樣好的機會,畢竟如今連皇上自個都覺得是心神不寧,若不是因她那日同皇上共寢,只怕還發現不了呢。這可是老天爺送到自己手上的機會。

紅綾眼珠一轉,便計上心頭,輕聲道:“娘娘,奴婢瞧着這樣好的機會,若單單用在成賢妃身上豈不是浪費。”

林雪柔有些不明白了,便支着耳朵,只聽紅綾說道:“咱們大齊封了王位的王爺,可都是要去就藩,如今二王爺去就藩了,你說三王爺他們是不是也該去就藩?”

此話一說完,林雪柔登時整個眼珠子都亮堂了。這可真真是極好的了,怎麼她之前就沒想到這個法子呢。她總是想着和賢妃斗,可如今只要將賢妃最大的靠山弄走,還怕她能翻了天不成。

況且只要三王爺他們真的去就藩了,那日後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可就小了。只要皇上能好生活着,就算日後她的兒子只有幾歲,但只要待在皇上身邊就比誰都有可能繼承皇位。

如此一想,林雪柔只覺得自己的兒子年齡比前頭哥哥小這樣多,好像也並不是劣勢,或者這將成為十四的優勢。

林雪柔興奮地都坐不住了,站了起來便開始四處走動着,念頭在腦海之中翻飛,簡直是控制不住一般地顫抖。

她要好生謀划,她真的要好生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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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庭舟看着對面的人,眸子中閃動着灼灼之色,嘴唇緊抿顯然是怒到極點。他問:“她當真是這樣說的?”

“回王爺,那邊傳來消息,林貴妃確實是向皇上進言,有人魘制了皇上,不過如今太后規勸了皇上不要在宮中做法。如今此事……”裴方站在內室之中,旁邊的衛戌則是一臉的氣憤,他曾隨着成是非親自到草原中救過謝清溪,對於王妃娘娘很是敬重,如今這些後宮的妃嬪相互鬥法,居然危害到王妃娘娘。

陸庭舟沒等他說完,便立即打斷:“所以哪天皇上要是再覺得身子不適,或者睡不着覺了,那我和清溪的項上人頭是不是隨時會不保?”

裴方和衛戌沉默不語。

陸庭舟回到後院的時候,謝清溪正在坐在榻上,只見旁邊擺了好些小衣裳,她見陸庭舟過來,便立即招手示意他過去。待陸庭舟瞧見做工精細地小衣裳,便有些吃驚,謝清溪很是得意地跟他獻寶:“這些衣裳好看吧?都是我娘送來我的,是我和我六哥哥當年穿過的衣裳。”

自從得知她懷的是雙生子之後,連蕭氏都親自過來了一趟。不過該說的她都說過了,如今也只能讓她好生養着。要是能讓蕭氏選的話,寧願她第一胎生的是個女兒,也不願一開始就生雙胞胎。她身子到底還是有些弱,這腹中的孩子可是以母親的精血在養着,她不願自己的女兒冒這樣大的危險。

可是如今都是定局了,她也只能日日為她向菩薩祈求。

所以今個她就讓人將她和謝清湛小時候穿過的衣裳送來,嬰兒的肌膚最是嬌嫩,所以穿舊衣裳才不容易磨破皮膚。可別人家的舊衣裳,謝清溪肯定是不在意,但這可是她和謝清湛小時候的衣裳,多有紀念價值。

謝清溪在這擺弄了半天,這會見陸庭舟過來了,自然是高興不已,拉着他一起瞧了半天。不過她和謝清湛的衣裳還是有些不同的,上頭繡的花紋多是不同,一般繡花紋的是她的衣裳,而綉着松竹紋的則是謝清湛的。

“我小時候經常和六哥哥穿一樣料子的衣裳,就連顏色都是一樣的。那時候我娘把我和六哥哥領出去,別提多威風了。”

陸庭舟嗤笑:“這你又記得?”

謝清溪撇嘴,卻又堅定說道:“我自然是記得了。”

陸庭舟笑了笑,兩人又埋頭說起衣裳的事情。只是在說話間,陸庭舟轉頭看着旁邊的謝清溪,只見她一向清瘦的臉頰,總算是長了些肉,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

這樣的笑,他便是再看一輩子都是不夠的。

********

謝清駿坐在對面,而陸庭舟則是起身為他斟了一杯酒。倒是謝清駿輕笑一聲:“如今京中都在傳言,要同王爺喝一杯酒,只怕要排隊到明年才行。”

這話是在說陸庭舟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熱,只是這話別人說倒也罷了,偏偏是謝清駿,所以陸庭舟揚唇一笑道:“若是恆雅有請,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會赴宴。”

謝清駿怔了下,許是沒想到陸庭舟會這樣回話。

誰知接下來,陸庭舟就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若是為了清溪,刀山火海,恆雅也會赴宴嗎?”

謝清駿神色一凌,似是未明白他的意思,可又似乎聽懂了。

陸庭舟並不想同他打謎語,只將宮中之事告訴謝清駿,只是聽到懷孕女子那裏時候,謝清駿的臉色就白了一半。

如果皇上真的做了法事,若道士真的說出懷孕女子衝撞了皇上,那麼清溪腹中的孩子還未出生,就會冠上衝剋皇上的罪名。

這個想法實在太過惡毒,雖然謝清駿也曾經聽過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可是他沒想到他們謝家居然真的能招來白眼狼。

“其實我也並不需恆雅上刀山下火海,我只希望謝家能站在我這邊。”

謝清駿此時看着陸庭舟,一向幽黑如深淵的眸子,此時眼神中的神采越發地堅定,就像是撥開重重迷霧,再次找到前行的道路。

“我們謝家不是早就上了王爺這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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