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愛與良辰夜(4)

第七章 ,愛與良辰夜(4)

梁渺渺摔坐回床鋪,丟掉手機,“死定了,要被罵慘了……”

梁君白蹲下去,仰了一仰視線,他問,“誰的孩子?”

沒有責罵,沒有羞辱,他又問一遍,“是誰?”

梁渺渺稍抬一抬眼皮,就見到他眼底的疼惜和怒氣匯成一簇寒焰,躍動不息,灼得人眼珠子疼。

梁渺渺一下子哭出聲,她目視梁君白,越哭越厲害,最後哭着打了串嗝,就是不說話。

“何曼去哪兒了?”老爺子怒問。

這邊動靜大,引來家中所有人。

徐良娣愁容一片,“有家奢侈品展館開業,是何曼朋友投資的,邀請她當嘉賓,她一早就出門了。”

“叫她回來,立刻!”老爺子聲色俱厲,“她的好女兒,我是管不了了!”

何曼匆匆回家,又驚又氣,當聽聞男方不肯負責人,她氣紅了眼,“他不要你?瞎他狗眼了!他知道我們家多有錢么?要不是你懷孕了,能讓他高攀么?他還不要你?”

梁渺渺躲在南嫵身後,弱聲弱氣,“他,他家也有錢……”

何曼問,“那男的到底是誰?”

梁渺渺支吾不語,何曼揚着指甲上前扭她胳膊,南嫵既已被當做擋箭牌,便一心要發揮擋箭牌的光輝,她擋了一檔,“阿姨,她知道錯了,她現在心裏害怕,你別打她。”

何曼之前雖未見南嫵其人,但猜一猜,也知道她是誰。

何曼先梁母進門,關係並不太好,有時候,她想想梁母改嫁了個不錯的男人,兒子也出息,心裏就憋得慌。

再聯想到梁渺渺三十四歲未嫁,現在不明不白懷了孩子,男方還不認,她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家的家務事,跟你一個外人什麼關係?我女兒,我想打還不能打,想罵還不能罵了?”

她持續飆高嗓音,“要你管我?你算老幾!”

火藥味一瞬蔓延,梁四先生眼光閃了一閃,再暗下。

赫然,有人高聲應。

“她算梁家的四兒媳。”

嗓音清亮,響在入門的地方,眾人望過去,不是梁君諾,又是誰?

他接到母親的消息馬上趕來了,南嫵和梁渺渺站在靠餐桌的地方,對面沙發里坐着老爺子,梁君白原本挨着老爺子站,現在已經向前踏出一步。

他四哥臉死板着,準是碰及逆鱗,不痛快了。

徐良娣不想兒子趟渾水,呵他,“來就來了,別貧嘴。”

梁君諾到老爺子跟前,“我哪裏貧嘴了,二媽問南嫵算老幾,我回她,算梁家的四兒媳,沒錯吧。”

何曼冷笑,“君諾呀,聽說你在國內賠了大筆錢給你四哥公司,不是我說你,真是公子哥的心態,不把錢當錢,倒一點都不心疼,還這麼活蹦亂跳的。”

“我那是跟四哥切磋,幾筆違約金,再貴能貴到哪裏去。”他笑嘻嘻,說的話卻不入何曼的耳,“二媽跟我親厚了一輩子,你說我什麼都沒所謂。但四嫂剛來,不知道二媽一張嘴最厲害,平白無故被說一頓,換做誰,誰心裏舒坦?”

梁君諾眼看平日沒少跟何曼爭鋒相對,說的一溜一溜。

“好了!老五,少說兩句。”老爺子拿出威嚴,“現在的問題是梁渺渺,你說,孩子父親是誰,不要出了事,就知道裝聾作啞!”

梁渺渺哽着喉嚨,知道躲不掉了,終於說出一個名字,“他,你們認識的,年進,中遠公司的市場總監。”

梁君白不了解新西蘭這塊的公司狀況,只是皺眉聽着。

梁君諾一聽這名字,當即怒了,“呸,去他的市場總監,姐,你找誰不好,找年進,什麼總監,他爸是中遠董事長,給他按了個虛職,他就是個不入流的草包。”

“中遠?年進?”老爺子表情複雜,“年家,他爸爸,他大哥,都算是個人才,只有他最下三濫,你偏偏找了他。”

老爺子揉眼眶,語氣很重,“我不是個封建家長,但是,梁渺渺,你虛歲三十四,不是四歲,以後能不能長點腦子。”

梁君諾奇怪,“姐,你怎麼搭上他的?”

“wolf酒吧辦夜場party的時候,一起玩過幾次,然後就談朋友了。我知道他風評不好,怕你們反對,沒敢告訴。”她越說越沒底氣。

梁君諾氣悶捶胸口,“你知道他風評差,還敢發展地下情?”

梁渺渺可憐相,咬着唇,“可是,可是他說我一點都不胖,還說我有魅力,送花給我……”

聽到這,何曼越想越不甘,手指點着梁渺渺的腦袋,“死丫頭!你找個什麼貨色進家門,幾多破花收買你了?就算他願意,我也不要這種女婿!”

終於,梁君白沉沉開口,“過幾天,去做個產檢。”

他的話,縱然在這個家裏,也像個定海神針一般。

梁渺渺仍抓着南嫵衣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哭腔着,口不擇言,“我不想當媽媽,我不要孩子,我不要……”

“我跟小嫵陪你去。”梁君白既已做決定,就容不得她不要,“至於那個年進,別再找他了,我會處理。”

梁渺渺一哭,便打嗝,她嗝了幾聲,眼淚淌淌,“生完孩子會更胖。”

“你想打掉他?”梁君白問。

梁渺渺止了哭聲,愣愣睜大眸子。

打掉?一條命,一個她造的孽,要這樣抹殺?

老爺子說的對,她三十四歲,活得卻像四歲,一點主意也沒有。

她只是不想生小孩,卻沒想過打胎。

看她迷茫神色,梁君白便知一二,“一切等產檢報告出來,再說吧。”

老爺子沒異議,渾渾地嘆口氣,眼裏有血絲,“嗯,你三姐的事,你上心點。”

徐良娣扶他上樓,問,“我把早餐端到房裏?”

老爺子擺手,“沒胃口。”

“不吃怎麼行。”

樓梯口,老爺子忽然回頭,頓了一下,“何曼,後面的話,我只說一遍。”

他說,“南嫵是我兒媳婦,是將來要繼承一份我遺產的人。梁家的事,她有資格管。”

“遺產?她?”何曼目瞪口呆,“可她還沒進門,就想要分錢?”

不止何曼,一直訥訥未出聲的梁君成也多看了南嫵一眼,有些驚訝。

南嫵無心過來分一杯羹,但這時說什麼不要遺產的話,未免太顯眼,她無奈噤了言。

老爺子倦怠卻威嚴地掃視了一遍客廳,“我的財產,我想給誰都行,你別操心了,管好女兒,以後少出去瘋玩,才是真。”

何曼接二連三受打擊,將氣撒在梁渺渺身上,把她從南嫵身後拖出來,“給我回房,丟人現眼!”

這時梁君白接到一個電話,他給南嫵打了手勢,便去外頭接電話了。

他出去二十分鐘,南嫵始終不見他回來,就找到花園裏。

暑氣拂身,南嫵冒出一身薄汗。

梁君白在房子背面抽煙,一根煙,已經抽掉三分之一。

南嫵拿走他嘴裏的煙,“心煩?”

“有點。”

“我可以給你一本心靈雞湯。”煙在指間燃燒,她問,“戒煙好不好?”

梁君白滅掉火光,長臂一伸,不松不緊擁住她。

自從訂婚宴上,夜露風中,那一抱之後,梁四先生有了癮頭,他太喜歡,那隔着衣料的身體溫度,歡喜到沉迷。

“剛才,她的話沖了些。”他喟嘆着。“不開心,就跟我說。”

南嫵攀住他肩頭,“一兩句話,沒事的。”她自誇,“作為一個心胸寬廣,又善解人意,並且宜家宜室的安靜美女子,我是不會介意的。”

梁君白輕笑,“允許你向我撒嬌,報怨,或者使小性子。”他聲色似海,字句如石子墜入浩浩汪洋,咸濕又廓然,“這是梁太太的福利。”

南嫵心砰地一動,然而口是心非,“咳,貴公司福利太少,差評。”

“還想要什麼?壁咚?”

南嫵這回真咳了出聲,嚴肅指控,“你可是個醉心工作的*oss啊!怎麼能對網絡用語這麼熟?”

梁四先生嘆了一把,“怕跟你有代溝,工作之餘,也是要花功夫了解了解你們年輕人的世界。”

南嫵勾着他的脖子,“梁太太表示,哪怕梁先生是個中庸老迂腐,哪怕他有再龐大的家族,哪怕那家裏有一兩個長輩不好相處,梁太太都不會拋棄糟糠之夫,絕對會拿出春風化雨的胸懷。”

半響,梁四先生緊了一緊手臂,略皺起眉,淡淡出聲,“想床咚。”

南嫵拿頭撞他肩膀,臉微微的紅,真不知道梁君白現在成天存了什麼心思。

總之,有點暖飽思□□的趨勢。

南嫵離得他這樣近,不算淡的煙草味直往口鼻里躥,又嗆咳了幾聲。

“味道難聞?”

南嫵學着梁四先生前頭的語氣,“有點。”

“聽梁太太的,戒煙。我再抽,你抽我。”

南嫵哄小孩似的,很溫柔,“不煩不煩,會好的。”她下巴抵着梁君白的肩,“我也想幫你排憂解難,但思來想去,好像也沒什麼可做的。你生意場的事,我不懂,你家裏的事,我才來,不方便多插手。”

“那就……垂簾聽政吧。”

梁四先生俯下頭,吻她鎖骨,雖值暑氣正濃,他唇卻是涼涼的,輕如棉絮,南嫵便一瑟縮。

梁四先生當初向秦淮河求畫,秦某人心有好奇,“她長什麼樣,眼睛大么,鼻子挺么,整過么?”

“你見了,就知道了。”

“懂了,整過。”

“……”

大概是他說起南嫵時,那眼光,那神色,都不同以往,過於引人遐思。

秦淮河難得說句好聽話,“恭喜你,圓滿了。”

他的祝福,梁四先生欣然接受,是的,圓滿了。

南嫵像是他最靠近心臟的一根肋骨,直接關乎身家性命,不能動,不可移,她若好好的在那裏,他整個人就是圓滿的。

所以,她什麼都不用做,垂簾聽政,就好了。

梁渺渺產檢前一天,她意外接到年進電話,基於上回驚悚一幕,她先把門鎖死,再接起電話,“你有臉打電話給我?”

“渺渺,我錯了,我當時一下懵了,胡說八道呢。”年進陡然轉變了態度,“你家裏人找過我,叫我別來禍害你,這反倒讓我認真想了好幾天。渺渺,我真心挺喜歡你,不想跟你分手,你別不理我,你出來,我們談談孩子的事。”

梁渺渺想,多半是老四警告過年進。

她很疑惑,“你不是最討厭小孩了么?”

“你的,我就喜歡。”他死纏着,“渺渺,你出來吧,就見一面。”

電話里,年進好一番訴衷腸,說了些纏綿的話,極盡討好。

梁渺渺總算鬆了口,“那我明天產檢,你來不來?”

年進一口答應,只是要她別將自己去醫院的事,告訴家裏人。

年進給梁渺渺的解釋是,他想在那天好好表現,讓渺渺家人改觀。但梁家此刻對他印象極差,斷不會願意在醫院見到他,唯有先斬後奏。

梁渺渺認為有理,就藏着沒說。

到了第二天,梁君白先去停車,南嫵陪她走到醫院門口,沒等來年進,卻被大批記者從四面包抄。

語速極快的英文裏,混雜着幾句中文,南嫵只聽清一個中國記者用漢語對梁渺渺的問話。

“梁小姐,聽說你來醫院產檢,是不是真的?”

梁渺渺嚇得臉刷白,她不敢說是,也不敢對媒體隨意撒謊,南嫵能夠感覺,她勾着自己的手抖如篩糠。

閃光燈,話筒,攝像機,像毒蛇猛獸擁擠過來,南嫵微微低着頭,拉着梁渺渺往外撤。

而娛記們纏性大,諸如‘確定是懷孕了么?’,‘梁小姐應該還沒結婚,還是說其實早已隱婚?’,‘是不是未婚先孕?’,‘孩子幾個月了?’……等等問題讓她們招架不住。

往後退着,然後撞上什麼。

“她只是例行體檢。”

耳後飄來的一個聲音,南嫵心便跌回到胸口,跳的很快,但安穩。

梁君白繞到前面,身形挺拔,遮掉大半攝像機的鏡頭。

有幾秒鐘,只有按快門的響聲。

又幾秒,不知誰先認出梁君白,竊竊地說,“梁辰傳媒董事長,梁君白。”

醫院門口嘩然聲起。

“請問梁總和梁小姐是什麼關係?”

“親姐弟。”

快門聲密匝匝地環繞他們,一片驚嘆里,記者猶如蜜蜂聞到甜香味,蜂擁而至。他們精於刁鑽問題,光是幾個南嫵聽懂了的,她已經心驚肉跳,若答的不好,會造出許多話題風波。

而梁四先生慣於應付這種場面,說的滴水不漏,擦邊球也打得漂亮,有時將話題又拋回給媒體。

“您公司能做的這麼好,是不是靠了梁老先生在商場的人脈財力?”

梁君白扶了一扶她的話筒,瞥見話筒間的logo,“大世網。”他唇邊一縷笑,“你們跟我打交道這麼多年,關於剛才的問題,以大世對我的了解,你覺得呢?”

醫院外,儼然是記者見面會的陣仗,五分鐘后,梁四先生見火候差不多,有了撤走的意思。

記者緊跟他們步伐,一根話筒奮力伸來,對方問,“請問梁小姐旁邊的這位女士是誰?能夠陪同來醫院,關係一定不簡單吧?”

沒有任何先兆的,話頭波及到自己,讓南嫵才落下的心,又拔了起碼一丈高。

記者們大約還想再挖出一個梁家私生女的話題,但這種問題也不難擋,給她按個梁渺渺閨蜜的帽子,順理成章,又容易脫身。

梁四先生回頭看她一眼,意外的,南嫵脖子酸,正向上仰頭,瞬息之間和他對視到一塊。

南嫵能從一個眼神里讀懂他,就好像現在,光華流轉,眉目傳意。

她知道,梁四先生不想這麼答。

果然。

他說。

“嗯,她是我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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