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瘋子
言清溪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黑暗中連煜祺一動不動的身影。他的眼睛亮得可怕，黑暗的室內他彷彿看到了他眸中閃過一絲紅光……上面寫着*，當狼看着面前垂死的羔羊時的那種嗜血的*。
而很悲慘的，那隻垂死的羔羊似乎是他。
言清溪的腦袋有點混亂，他在努力地回想，他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記憶里最深刻的應該是他和言立軒在商場中，他反調戲了言立軒后，去買單時遇到了連煜棋……
“小遠來火星了。”連煜棋的眼神中似乎漾着火光。
言清溪卻沒有發現。當時他的心跳因這句話快了半拍。
“是嗎？”他笑了一下，“太好了，小叔你們可以放心了。”
“是啊。”連煜棋又笑了一下，卻沒有看他，只看着外面的車，似乎想到了什麼愉快的事情，“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言清溪感覺今天的連煜棋有些奇怪，但卻沒有多想什麼，在連煜棋提出要帶他去見連祈遠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之前買菜的時候，言清溪突然想通了。
這一個星期，從火星到地球的距離，其實不止考驗了連祈遠，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從未想過會跟男人在一起，但如果對象是連祈遠那個吃貨，每天一個寫歌一個碼字，一到吃飯時間這個吃貨就死皮賴臉地將他從電腦前抓到廚房，可憐兮兮地報着菜單讓他做……
似乎也挺有趣的。
就這麼在一起吧，言清溪想着。
萬萬沒想到……
言清溪苦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連煜棋帶他到了附近的一個別墅，說是連祈遠一個小時後會到這來，讓他等一下。而他喝了一杯茶后，意識便漸漸模糊了……
醒來便是現在這幅場景。
似乎是一個地下室，只開着一盞小小的燈，在他的眼前晃動着，晃得他腦袋混亂，眼睛也有些看不清。
黑暗中，對面那人突然開口：“醒了？”
言清溪努力地掀動雙唇，卻發現喉嚨乾渴得不像話，雙唇甚至因為缺水而有些乾裂和疼痛。
這是極罕見的。他已經適合了自己作為0324的生活，一個機械人身體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更別提生病、缺水了。
“我……”他聲音沙啞，“我睡了……很久？”
對面那人笑了，又是那種令他心悸的扯動整張臉，眼底卻一片空洞的笑，“是啊……一個多月……你的確，睡得挺久的。”
“一個……多月？！”他瞪大眼睛。
他猜到他這次失去意識似乎挺久的，卻完全沒想到會是這麼久。一個多月……他沉睡了一個多月？！
“連……連祈遠呢？”他掙扎着想動一下，卻發現自己全身一絲氣力也沒有，腦袋沉重得像石頭。
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卻想不起來……
連煜祺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
他像瘋子一樣，發出嘶啞得像烏鴉的聲音，尖銳得像用玻璃在牆上划著，磨着他的耳膜般的難受。
言清溪皺着眉，有種想掩住耳朵的衝動，但此刻的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連祈遠呢……哈哈哈哈……”
連煜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出了淚來，好不容易，他才停下來，用那張如同殭屍般冰冷卻完美的臉靠近他，在他耳邊說著，“你說呢？他去哪了呢？”
他的聲音如同恐怖片里的鬼魅般，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似乎還帶着迴音，如此近的距離，連煜祺呼出的氣息都噴在他的頸項上，但言清溪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好冷！
這樣的溫度，不像是人類的……
那個聲音繼續這樣說著，“是啊，你的愛人……說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愛人……現在在哪兒呢？”
“你……他到底去哪了？！”言清溪瞳孔一縮，咬了咬舌頭，讓自己更清醒些。
“呵！”連煜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冷笑了一聲。
“你是在為他擔心嗎？”他繼續用那種發冷的聲音說著：“真是……可愛呢。”
“言清溪，你怎麼那麼蠢……繼承了人形機械人的身體，怎麼連這具身體的智慧都沒繼承到半分？他為什麼不在這裏，還需要問嗎？他肯讓我帶你到火星來，其實根本就沒那麼在乎你吧？你還在期待着他為了你到火星來？”
“……”言清溪雙眼一縮，他，在說什麼？
“真是……可憐！”
面前那人站了起來，嘲諷地一笑。
他還處於混亂中，“啪”的一聲，連煜祺似乎按了什麼按鈕，整個室內瞬間明亮了起來！
刺目的亮光讓言清溪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皺了皺眉，閉上眼讓自己適應了一會兒，再重新睜開，然後……
言清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軀體……無數的軀體……
無數樣貌一模一樣的軀體……
此刻正如同實驗體般被泡在透明的液體中！
而那張臉……他見過，在連祈遠給他看過的小時候的照片中。
“言……朝陽？”他吃力地開口，低頭，發現自己躺着的根本不是什麼床，更像是手術台一樣的東西，更可怕的是，它立了起來，透明的門慢慢地上升，腳底下……
有粘得噁心的液體正一點一點地蔓過他的身體……
言清溪心一涼，他想起了千年前他看過的科幻電影。那裏面似乎也是類似的情形，一般只有想要製造人形武器的瘋狂科學家會做這種事。可眼前這個人……
曾經的連家下任繼承人，從小到大沒有一處不優秀，完美得不像個正常人……
連煜棋，他做這些人形機械人的目的是什麼？
看着這些分明與人類一致，有血有肉卻獨獨沒有靈魂的一個個軀體，言清溪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點一點地變白。而這一切，在連煜棋一點一點靠近的瞳孔里，卻如此令人愉快。
“猜到我要做什麼了嗎？”連煜棋笑得像個鄰家大哥哥。
言清溪抿着乾裂的唇，“你想報復連祈遠？用這種方式？”
“報復？”連煜棋挑了挑眉，染了血色的瞳孔就貼在透明的艙門前，看着那些液體一點一點地蔓過言清溪的身體，“你說對了。”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俊美的臉慢慢地扭曲起來，“你比連祈遠那個單純的蠢貨聰明多了，他居然傻到讓我帶你走，一點也不懷疑。不，或者說……”
他抬眸，眼神中帶着嘲諷，“或者說，他是有懷疑的。只不過……他並沒有那麼在乎你，才會讓我有機會拿你……當傷害他的武器！”
言清溪沒有說話。實驗艙里的液體已經蔓到他的頸項了。
難道就這麼被液體窒息而死嗎？言清溪表面不顯，他閉上了眼睛，一副很祥和的樣子。連煜棋看不到他有恐懼的情緒，眯起眼，“你知道這裏的身體……有什麼用處嗎？”
言清溪繼續閉着眼，透明粘稠的液體已經沒過了他的唇，就算此刻他想說話，也沒辦法再說了……
他沒有反應，但連煜棋卻好像等了這一刻很久，自顧自地往下說。
“知道嗎？我的朝陽並沒有死。”
這句話成功地讓言清溪重新睜開眼。
連煜棋笑了，他看着旁邊控制台上的電腦，眼神溫柔，若不是他就是把自己關在實驗艙里的人，言清溪都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居然是個瘋子！
這個瘋子盯着電腦的眼神像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的愛人，“朝陽他就在那台電腦里。他們都以為他死了，可他們忘了，朝陽是人形機械人，身體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載體罷了。只要他的意識還沒消失，再找一具適合他的身體，他就可以重生了……”
“可是，我找了這麼多年，製造了這麼多具身體，沒有一具完全的契合他！！”
連煜棋咬着牙，“若不是連祈遠的話，我的朝陽也不會離開我這麼多年……若不是他的話……所以……”
他笑了，扭頭，看着閉上眼睛，液體已經蔓過頭頂的言清溪。
隔着噁心的粘稠液體，言清溪聽到了他沙啞的愉悅笑聲：“所以，知道你的存在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別人不知道，可我卻不一樣。言清溪？呵，你不過是一個人形機械人罷了。你能擁有獨立意識，就代表你這具身體和別的機械人不一樣……”
“把你的身體變成朝陽的，這想法不錯吧？”連煜棋伸手，隔着透明的實驗艙描繪着言清溪的眉眼，“你的身體數據和朝陽那麼相似……簡直就像是為他而生的一樣……朝陽能在你身上重生，你也應該很高興吧？”
言清溪充耳不聞。
液體已經淹沒了他整個人，他感覺整個身體都輕飄飄地浮了起來，像在無重力的空間裏一樣，而且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一絲窒息的感覺。
可是，還是不舒服。沒有任何人願意像實驗體一樣被浸沒在奇怪的液體裏，而且眼前這個人……
他想做的事情實在太瘋狂。他居然想讓言朝陽在他身上重生！
看周遭的情形，這種事情他估計做過不少次，可是每次都無法成功。所以在發現言清溪這具身體擁有的意識居然如當初的言朝陽一樣自由獨立的時候，連煜棋才會覺得這具身體最適合吧！可是他不知道……
他不過只是一個穿越而來的靈魂罷了。
他死倒無所謂。他這具身體……這段生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可是……
連祈遠呢？
言清溪閉着眼睛，眼前浮現出連祈遠的臉，心中慢慢地苦笑了起來……
連祈遠，你在哪裏呢？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