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 來了
至少她覺得自己是喜歡的,就算他靜靜坐在她身邊,她也覺得安寧。
而世間,兩個人能尋得片刻安寧,已屬不易。
因為只在兩人身上尋找的安寧,便是不易。
可是,現在,也許是慕容庄的遠離,也許是慕容庄陪伴的朝朝暮暮,忽然,她發覺,原來自己和赫連璧心的距離離的這麼開。
不,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秦墨回想着,搖搖頭。
她把她手中經營的產業,現代習得的技術,還有每逢太后,皇上壽誕,她都準備禮物精心挑選,她這麼做的目的,卻是為了焱國,為了他。
她怎麼就甘心他冷漠的將自己擋在心門外呢,或許,他並不是故意,也不是有心,可是,於秦墨霸道的感情姿態來說,他就不應該如此對她。
她要他熱情,像慕容庄一樣對她的熱情。
如果,他給不了,她又該如何。
原來,她並不完全相信他,她害怕利用。
當初的秦墨一頭扎了進來,同意了與他訂婚,那時候她沉浸在先帝去世,她得先帝賞識,那時的她,春風得意,便覺得一切沒有所謂,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她在他的感情里,缺乏安全感。
她要確定。
幸而,先帝去世,要守喪,在則,慕容庄當初的請求。
她去北疆三年。
回來,雖然守完喪,她的心卻有些亂。
他依然是那樣的性子,話不多,看她的眼神含情脈脈,是那麼溫吞,她能感受他的注視,注意,瞳孔里分明的有她。
可是,光有還不夠…
於秦墨來說,是的,遠遠不夠。
她現在很感謝皇帝和太后並沒有在她回來后將她和赫連璧的婚期提上日程。
就連上次太后大壽,當著群臣,皇帝也並未提起。
連王大婚是大事兒,舉國大事兒。
赫連璧應該不會悔婚,這門親事是他當初點頭答應,一力應承。
秦墨心裏沒底,但不過一樁婚事兒而已,她這人數來心狠,對自己狠,對別人更是,所以,就算有一天朝廷悔婚,赫連璧親口說不愛她,她的心大約也不是會痛的吧。
大約她一直都懂,人的喜悲哀樂只有自己能左右,能控制,屬於你的心,除了你自己可以傷它,將它緊緊裹着,捂好,便沒有任何人傷她。
秦墨害怕受傷,所以,她的那顆心,一直都做好了接受溫暖的準備,如果是冰冷和傷害,她便將它緊緊閉合。
當初,先帝還在時,嫉妒先帝對自己寵愛,太后那時的皇后,可是給秦墨擺了一道,儘管太子登基,秦墨將事兒拿到太後面前挑明,給彼此緩和的空間屬意和好,但是太后心裏還是不是嫉恨,這又有誰知道。
朝堂上有人知道她和慕容庄之事兒。
且不論當初她辭掉國師之職,與被流放北疆的原昭瑞郡王一同去了那荒涼之地,朝堂上已經有議論了。
而這些說辭,赫連璧的態度竟然是放縱,這也是她這次回來,才了解到的。
當初為了他,為了他母兄她才跟慕容庄去那遙遠蠻荒之地,她離開,堂堂國師,朝堂上有各種猜測,疑慮,質疑,都是正常的,讓秦墨不解的是,她是為他難道他不心知肚明么,她走的沉默,許多質疑加身,她便覺得,這些質疑,非議,傳出的她與原昭瑞郡王關係不純的那些流言,他難道不應該加以制止么
可是,待她回來后,原本她熟悉的朝堂竟然陌生冷然。
她這次回來本來就有退出朝堂的意思,而被動的似乎她也不能不退了。
難道這是赫連璧還有清順帝的意思?
赫連璧的意思就是清順帝的意思,清順帝的意思就是赫連璧心裏的想法,他們是親兄弟利益共同體,所以,誰的意思有區別么?!
秦墨也不知道自己在氣餒什麼,難道就因為這段時間,她回來大半年,並未感受赫連璧的熱情?!
可是赫連璧本就不是個熱情之人,她原本不是知道么?!
她在糾結,在焦躁什麼?!
*
回到府中,秦墨又坐在廊上,看廊外的花,大朵大朵的龍船花,花瓣艷紅的色。
小桃進來,福了福身
“大人,連王來了…”
秦墨回頭清淺一笑,正想着呢,就來了。
*
秦墨坐在長廊上的圓桌,讓人備了下茶水點心。
她久不去朝堂,手中的東西該交的交出來了,現在她便是一個身無職位的國公,吃着朝廷的俸祿,就如同朝廷養得一隻米蟲,和赫連璧之間,現在也沒有什麼朝堂利益可談的,他來國公府找她,多半也是吃茶喝酒,品詩論賦。
秦墨自然也是擺出這樣的規格招待他。
連王赫連璧被人帶路從廊上進來。
今日的他,穿着一身上好的錦緞長袍,青花色螭龍火紋為紋,頭戴金冠,走路衣帶當風,使得英俊挺拔的他,越發風姿綽約,儀錶堂堂。
他後面跟着一個小廝,邁着頭。
赫連璧?!秦墨遠遠看他,心內一笑,半個月沒見了,於是現急吼吼的跑來。
秦墨低頭看眼前的茶碗,褐色,是同色同紋一整套的茶具,是江西督撫讓瓷窯燒出的這整套茶具,設計做工無一不精,然後敬獻到她國公府。
秦墨低頭撿起杯子,斟了一杯茶擱到自己對面的位置上。
“這是京城西街香酥坊的桂花糕,知道你喜歡吃,就特意讓人買來給你帶過來。”
赫連璧道。
話音一落,便自己挑了位置,坐下
秦墨笑了笑,起身,蹲下“臣謝過王爺——”
赫連璧的清冽的目光從她肩上至上半身掃了掃
“起來吧——”
秦墨笑着起身
“本王說過,免了你的禮。”
他不喜歡她每次見他,眼眸里深不可測的意味,然後她總是這樣恭恭敬敬,一點也不像是尋常夫妻的相處之道,雖然他是王爺,可是,他並不熱衷朝堂那一套,他覺得,以後成了家,有了家室,她就是他的妻子,她實在不必淡漠的這般對他。
“王爺厚愛,臣也不能短了禮數”
“秦墨——!”
赫連璧的聲音有些沉
秦墨起身看看他,又看了看赫連璧身後站着的小廝——書棋
“王爺今日過來。?”
“早上才一用過早膳就被皇兄叫進宮,一個時辰前出來,讓書棋去買了桂花糕,知道你愛吃,然後就過來了。”
秦墨笑着,端端入座,坐下
“香酥坊的桂花糕臣很喜歡,裏面的酥糖甜而不膩,很合臣胃口,臣謝過王爺”
“秦墨——!”
秦墨低着頭,忽的,只覺得自己放在桌面上捧着茶碗的手,上覆蓋了層淺淺的溫暖。
這兩個字,叫的聲音沙啞而炙熱。
秦墨彷彿渾身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皇上說了什麼時候商議我們婚事兒”
既然都不提,她便主動問。
不是她恨嫁,而是她更想了解這上位者的想法。
赫連璧神色一愣,面色似有尷尬
“凌國在集兵,想要攻佔嚴城,那是我國西南邊境一小城,嚴城雖然不大,但佔據險要地勢,決不能輕視,多年來凌國打那條線的主意,也被焱國兵將給擋了回去,可如今,他們再次侵犯,皇兄的意思,是要狠狠的打擊一次,讓他們牢牢的長記性”
“我們的婚事兒,我也多番向皇兄請示過,皇兄的意思,便是這戰事之後,我們大婚,是要佔用宮中不少的財力物力,皇上也要費心,所以,等這次過後,本王承諾,一定給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焱國上下無人能比。”
看見他眼裏的喜悅,秦墨淡淡的神色抽回了手。
她不懂帶兵打仗什麼的,對這些也不感興趣。
她問,只是試探他,皇上,太后的心意而已。
其實,如果他並不願意娶她,她嫁不嫁他無所謂,甚至,她這後半生,嫁不嫁人亦無所謂。
“慕容庄呢。還活着么”
提到慕容庄,赫連璧眼裏的光閃了閃。
“秦墨,你還對他牽挂么。”
秦墨站起身來。
水藍色的裙綢鋪開一地。
如果赫連璧這麼問她,事情在秦墨腦子裏轉了轉
她。不知道。
赫連璧站起來。
“當初你欠他的,通通已經還清,秦墨,你現在是焱國的國公,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你不該再想他,提起他。”
時不時會回想一個人,這本身就是危險的。
掌控力強如赫連璧,他不會不知道這裏面的關係。
如果涉及男女,通常會很危險。
隨後,只聽見對面方向傳過來的一聲輕輕嘆息。
“秦墨。你的確不應該再想他,無論你們當初…”
秦墨忽的轉頭
“赫連璧,你派人查了多少我和他的底。”
赫連璧淡然的坐在那裏,跟自己緩緩斟茶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抬頭,那雙濃黑眸子,看進秦墨眼中那璀璨如星的寒眸。
她真的很美,而且,她身上給人一種高潔清冷如芙蕖的清麗美感。
她身上沒有焱國京城大府上的一家一家的那些大家閨秀的秀美和嬌弱,她身上,像是散發著一股冷香。
他突然發現,原來並不是溫暖溫和感染人,這種清冷如臘梅氣質對他更吸引
“慕容庄是不是已經死了。”
她猶記得,她離開時,離開北疆,離開玉帶河時,那拿着聖旨說是宣讀給慕容庄的公公跟她談話時神情和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