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且把天下換卿悅（十四）
瞧着紙上那首詞，楚晨只覺得怎麼瞧也瞧不夠。
聽到季鳳嬌打趣的話，她忍不住垂眉羞澀的笑了，剎那的風情如水柔媚，季鳳嬌只覺得身為女子，也忍不住心猿意馬。
如今三妹……才十二歲吧？
這等傾城容顏，不知勝過那個李琴多少。等她長大一些，再張開一些，只怕這容顏更甚。
父親被封為文冠侯是因為妹妹，大姐嫁入福王府也是因為妹妹，她來日的姻緣……只怕也牽記在三妹妹身上。
季鳳嬌不想如大姐一般高嫁，她這輩子只求着能得一個疼惜她的男子，安安樂樂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她的安兒……
記憶中那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她真的找不回來了嗎？那是她的骨，她的肉啊——
“二姐姐，我就是喜歡他啊！”妍麗的少女坐在桌子旁，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容顏的上，半面是光，半面是微暗的影子，照得她一半像是華光璀璨的火，一半像是清透溫柔的水。
暗色的眸子映着陽光，交織出深淺不一的暗金色，女孩的眉目是柔和的，眼睛微微彎着，似有滿滿的要溢出眼睛的愉悅和思念。
若這是一幅畫，那麼這定格在畫中的美人，安安靜靜的坐着，你看着她思念着你，便有一種將心肝乃至靈魂都奉獻上，只求她能永遠如此看着自己。
微微吸了一口氣，季鳳嬌將目光移開，卻又忍不住再看去，看着這個將她的心魂都快被魅惑去的女子。
這幸福的笑……
前世里枯萎於後宮的她覺得愛上帝王是不幸，可是真的是不幸？
即使最是痴戀那個人，也最受那個人寵愛的那一段日子，她也不成有過如此笑容。
因為她知道，洛景不僅僅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還有他的皇后，他的貴妃，他的許許多多妻妾。
她不過是那一群妻妾中，頗受他眷顧的一個而已。
可是這一世的帝王不願意，他後宮中空無一人，沒有皇后沒有妃子，就是大臣年年上奏要求他在選秀之時納幾個妃嬪，他也不為所動。
那一位任性的帝王，然而僅僅只是在愛情之上任性罷了。
在治理國家之上……誰也不能說他昏庸。
能在十餘年間把前朝的爛攤子收拾乾淨，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且東征西討將叛亂的諸侯收拾乾淨，他的文治武功歷代王朝能比擬的也寥寥無幾。
有這樣一個偉岸男子心慕自己的妹妹，她……嫉妒了。
“既然喜歡，就要把握住了，陛下是世間唯有的偉岸男子，他心慕你，你也莫恃寵而驕。”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妹妹，她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見她水翦雙眸如清泉盈盈，滿是無憂的天真，心頭便忍不住軟啊軟的成了一團水。
“知道啦，我不恃寵而驕，我恃寵而嬌……”見季鳳嬌挑眉顯出了幾分怒色，楚晨連忙補上了一句，“嬌氣的嬌啦。”，，
“女子偶爾嬌氣一點，不是才惹人疼嗎？大方知進退要有，端莊要有，可是私底下偶爾露出的女兒嬌態才惹心上人憐惜啊！”楚晨從善如流的說著，她這個二姐姐大方有，穩重有，一張容顏甜美嬌俏，不說是萬中無一，卻也堪稱是少有的絕色，就是嬌氣，也不過火，反而很惹人憐惜。
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二姐姐了。
是轉世之後失去記憶的那一段時間裏，她覺得自己冷漠無情，不把任何親人看在眼裏，覺得他們對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現在想想，那會兒她什麼記憶都沒，雖然聰慧，但是心智卻還是小了些，有那種念頭，其實就是青春期叛逆中二啦！
“二妹三妹說什麼這麼開心啊？”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側目瞧去，一身月白色華服，身姿婀娜的女子步步生蓮的走來，美麗的容顏帶着從容的輕笑，那風姿是楚晨曾經未曾見過的華美翩然。
曾經在嫡母手下討生活，季夢嬌當然是能低調就低調，如今定了一門親事，即將高嫁，卻是不如往日那般溫婉柔順了。
卑微時能柔順能溫婉，居高處是可華艷可優雅，若不是這輩子有了一個絕色傾城的三妹妹，季夢嬌的風姿只怕是無人可以抗拒。
回憶前塵，季鳳嬌溫柔的眸子暗沉了幾分，表面依舊笑意盈盈，然而之下卻以冰凍三尺，寒意入骨。
以前這大姐裝溫順的時候還可以忍一忍，可是如今這比嫡女還氣派張揚的模樣，她卻厭惡了。
她是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福親王嫡次子的正室了？
也對，她要嫁的那一位據說過段時間就要被恩封郡王了，到時候她嫁過去可就是郡王妃了。
不過……她那未來姐夫會被恩封郡王，不知道三妹妹是否在其中出了力？陛下對她恩寵非凡，說不準就是大姐在三妹面前提上幾句，三妹妹心一軟，就求到陛下面前了。
這可憐可愛的小東西……怎麼就那麼傻呢？
“沒說什麼呢。”輕輕柔柔的聲音清越如山泉，季鳳嬌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見楚晨微笑的模樣溫軟甜美，瞧着便覺得似喝了蜜，心中也忍不住泛起甜意，那動人的模樣，只叫季鳳嬌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因為世間沒有一個男子會拒絕這般的美人。
若洛景見過三妹……他如今是否一如她，為這個人輾轉反則，日思夜想呢？
她渴望洛景愛上三妹，她渴望洛景能體會到她曾經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可是這也僅僅只是想想，她是知道洛景的性子的，若真是對三妹妹上了心，只怕付出一切代價也會要到的，把三妹推到火坑，讓她蒙上紅顏禍水之名——她做不到。
她其實更希望讓洛景愛上自己，然後用愛情折磨他，把他推入深淵，可是前世就沒辦到的事情，即使轉生之後，又如何能做到？
唯有愛上……唯有愛上三妹妹，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感覺到絕望。
一如她，那近在咫尺，也似遠在天涯的絕望。
她不是愛上不值得愛的人，而是愛上了值得愛，卻不能愛的人……
楚晨瞅着季鳳嬌，感到她身上忽而散發悲戚之意，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而她面上依舊是如花輕笑，當下心中無奈。
這個二姐姐……又是想什麼事想得傷心了啊？
“哦？”逶迤的尾音頗為撩人，季夢嬌笑容明艷，一雙美眸顧盼間風采張揚，似名士風流，浪蕩間江山只一顧，輕蔑紅塵喧囂。
楚晨不能不承認，褪去了往日溫柔恭順的表面，季夢嬌如今的風姿風采，世人少有能及矣，她僅僅只是在容貌之上勝出，然而這言行舉止間透露的風華，她遜色了。
一派清風攬月，卻又兼具火一般的明艷張揚，不妖，不媚，卻能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女子。
季鳳嬌看着她這般模樣，只覺得眼前的這個華美張揚的女子與前世里那個傲慢冷笑着奪走她所有一切的女子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