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絕對勇者（5）

85_85323有形的力量和無形的權杖相觸，魔法綻放出暗色火焰，焚盡一切，鬥氣的金芒閃爍炸裂空氣，在視線所及之處翻卷一片燦光。

卡西歐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着那兩個人。

從一開始的冷目對視，再到不自覺的心心相惜，手中鋒刃是靈魂的交鋒，這時候卡西歐想要不承認也難。

勇者和魔王確實是相同又不同的兩個人。

克萊爾的短髮在鬥氣加成下將近燦金，淺茶色的眸子也接近透明，作為人類中的佼佼者，他在與魔王對敵時始終保持着那種超越感情的冷靜。

對比起勇者漠視般的冷漠，一貫沉默冷酷的魔王反而顯得奇怪。

阿西塞爾的雙眼是被卡西歐形容成罪惡熔岩的毀滅色彩，可此時那眼底閃爍的竟是猶豫。

‘他不想殺了勇者嗎？’

旁觀的卡西歐想道。

黑髮魔王的身影突兀的變得空洞，一瞬間的飄忽讓凝視他的人感覺到黑暗的可怖。

漆黑，寂寞，泯滅了生命。足以讓任何生者膽寒。

勇者也沒有擺脫這個天然威嚇，半跪在地，靈魂上的差距讓他滿頭冷汗的抬頭怒視魔王。

阿西塞爾嘆了口氣，剛剛的打鬥像是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依舊那麼優雅高貴。

他慢慢走到勇者面前，視線落在勇者克萊爾身上，緩緩啟唇，“我以為你會用更加陰險的方式來與我挑戰。”

克萊恩冷笑：“別以為誰都和你們魔族一樣狡猾。”

魔王眨眨眼，輕聲問道：“你是說被我的臣民困住的人類？以多欺少，這就是你們人類的正義？”

克萊恩冷哼扭頭，不屑與魔王交談。

阿西塞爾莞爾。

不得不說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麼明顯的微笑，似乎逗弄這個人類能帶給他莫名的愉快。

這笑容看的卡西歐又是一陣煎熬，他眼中還映着魔王彎腰和勇者親切交談的模樣，明明是混亂的戰場卻偏偏夾雜着几絲曖昧。

‘為什麼以前討伐魔王的時候沒有這種隱秘畫面？’

“那當然是因為你沒有走對路線。”

“……誰！！”

精神怒吼瞬間在周圍半徑內咆哮一圈，這莫名出現在腦海內的聲音讓卡西歐憤怒。

‘如果連大腦都無法保護，那麼這個戰士/魔法師/魔劍士就徹底沒救了。’

卡西歐從來沒想到他竟然也會被人竊取大腦的一天。

腦部失守就相當於放棄靈魂之源，精神力的控制權，等同於把整個人交給對方且毫無還手能力。巫妖的靈魂震懾，探索記憶都是這種力量的高端使用方式，在奧瑪大陸卡西歐從來都把腦部守護的嚴嚴實實，哪曾想到今天會馬失前蹄，被人先入侵了精神源頭，而他竟然還沒有發現到底是誰動的手腳。

那個聲音似乎也發現卡西歐被激怒了，聲音還是那種水般的溫柔細膩，語氣上卻發生了變化。

“別緊張，我只是來告訴你你的任務。”

卡西歐挑眉，冷冷笑了，“不知道誰能差使的起我。”

任務？呵，憑什麼他要去做？

波浪型精神波在把他包裹的同時也防止另一邊對峙結束的兩人發現，此時卡西歐才感覺到這股力量是從他身體裏溢出的，這個莫名的聲音使用的還是他的精神泉。

“別緊張，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是你和我父商量好的，並不存在欺騙和陷害。”

聲音還在說，卡西歐眸光閃了閃，在聽到我父這個詞之後，他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對我的靈魂動了手腳才讓我不清楚你們的事？”

精神波動開始起伏，像是水波震蕩。聲音有些激動，層起的精神力像是點頭的動作，“你說的沒錯，不過你的靈魂並無問題，一切你只需要閉眼，感受下屬於你的記憶就可以。”

卡西歐依言閉目，用自身浮動的聖光觸碰了記憶層的一角，頓時翻卷的片段就把他淹沒。

殿內一端，一層層精神屏障把卡西歐保護的好好的，另一側，魔王和勇者大戰也變得不如想像中那麼吸引人。

克萊恩一次次沖向魔王，然後被魔王打倒。一次兩次三次，表現了什麼才叫不屈不撓。

只見魔王就好像逗貓似的，一次次揮着法杖震蕩魔法之源，捲起的黑暗之風把撲上來的勇者狠狠拍出去，過程各種慘不忍睹。

“魔王！！！”

又一次被拍出去后，勇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淺茶色的眸子滿是血絲，眸光狠狠的詛咒着那一身華貴的魔王。

“哪怕我失敗了，也一定會有新的勇者來討伐你，審判你的罪惡。”

阿西塞爾的快樂在勇者的弱小中煙消雲散，本就不多的容忍更是被人類不識好歹給散了個乾淨。

他揚起下顎，抬起右手，周身的黑暗魔力頓時服帖的順着他的指示涌動。此時的阿西塞爾如同黑暗之子，飛起的髮絲在暗的力量下四散開來。他緩步上前，恐怖的魔威席捲了勇者，迫使他再度臣服跪地。

阿西塞爾首次在勇者面前表現出他對生命的漠視。統治了魔族超過千年的魔王，私下裏被叫做阿西皇帝的君主。為他的長壽，為他的強大，在強者為尊的魔族裏他成為眾魔心甘情願追隨的王。他的高傲，冷漠，都是被仰慕的基礎。

‘勇者。’

被阿西塞爾輾轉在舌尖，齒間輕觸就能吐出的詞彙。

在這麼多代魔王里，阿西塞爾是最期待勇者的，因為他與所有魔王都不同，他是由黑暗直接孕育的王者。天生的強大，天生的高貴，全身都是黑暗灌注的氣息而不是凡間魔族血脈交合的產物。這也致使他缺少大幅度的感情，對凝聚所有負面情緒的魔族來說，劇烈的感情無疑都是美味的糧食。

阿西塞爾比魔族更加優秀，劇烈的感情如同鹹味辣味等刺激胃口的調料，在他還沒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本能的吞噬了，這讓他的人生都很無聊。

而勇者的出現是他最高興的時候，些微的激動在本能吞噬之前就已經傳遞到全身。

能夠帶給他這個不知道死為何物的魔王死的人……

這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懷揣着喜悅，羞澀，他激動的坐在王座上，滿含期待的等着屬於魔王的勇者來到他面前。

綻放的金色光芒很美又很危險，他甚至不能觸碰到，但是沒關係，鬥氣與魔法交融的那一刻所散發的美麗就足以被他珍藏。

他是那麼那麼期待，阿西塞爾實在是太期待了，期待了千年才終於等來的人。

“為什麼這麼弱小？”

在看着跪倒在地的勇者時，阿西塞爾突然很失望。

淺淺失落縈繞在眉間眼際。那股期望破滅后的遺憾使得勇者臉色通紅，怒氣都維持不了，沉重的羞愧壓住他的肩膀。

就在阿西塞爾已經不想再和弱小的人類糾纏的時候，輕笑聲在他身後響起。

“年輕的後輩，站起來，在魔王面前，勇者可不能跪在地上。”

‘什麼？’

“什麼？”

勇者和魔王一同叫出聲，只不過一個在心裏，一個表現的激烈。

克萊恩注意到他身上的束縛已經消失，此時他能夠輕鬆站起來，直視剛剛還無法面對的強大魔王。

“後輩？你也是勇者嗎？”

阿西塞爾期待的轉過身，鮮紅的眸子裏閃過道道黑光，在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人時，就算是他也吃了一驚。

“廚子？”

卡西歐伸手托住下巴，表情有些複雜，“你就記住我是廚子了嗎？”

魔王眨眨眼，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

卡西歐嘆氣，揉揉頭髮，索性也贊同道，“目前身份確實是你家廚子，不過我以前可是勇者來着，名叫卡西歐·霍爾。”

“胡說，在我之前大陸上沒有勇者之名。”

卡西歐剛剛說完他的名諱就被克萊恩激烈打斷了，年輕勇者眼裏閃着懷疑，但還是抱着善意。

捏捏下巴，卡西歐想，這後輩八成以為我就是個試圖竊取勇者之名的傢伙，不過他的表現還是挺正常的，突然冒出個人叫我後輩，我估計也會冷笑的嘲諷回去。

卡西歐正正視線，徹底把目光落在魔王身上，神情輕佻，表情也很漫不經心，“阿西塞爾，記住我的名了嗎？”

黑暗君王看去，眼前就被密佈的金色光芒閃的眯住雙目。

璀璨的聖光肆無忌憚的充斥整個空間，溫柔微笑的天使伸開懷抱，純銀的聖劍在水之力的加持下正大肆破壞圍繞在魔王周圍的黑暗力量。

只是剎那，阿西塞爾突然想去許久之前的那個夢，火焰的天使懷抱里是高舉聖劍的勇者，從那時開始他才着迷於勇者，只為如此純粹的光芒。

“卡西歐·霍爾。”

“說對了。”

卡西歐笑笑，一揮聖劍，斬斷攀爬過來，試圖抓住他的無形黑暗。

克萊恩在卡西歐拿出聖劍的時候就傻了，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真的是勇者。如此光明的氣息，還是被天使祝福的勇者，可是他沒有聽說過卡西歐之名啊？也是千錘百鍊后才到達魔王殿的勇者，克萊恩努力回想得知的勇者之名，除了他之外根本沒有一人被人族公認，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不提後輩勇者趁着他與阿西塞爾對峙的時候閃到角落恢復體力，就說現在直面阿西塞爾的卡西歐，他心底絕對不是簡單的快樂兩個字可以形容。

天知道，在勇者和魔王的經典見面時，他心底是多麼難受酸澀，多想直面魔王的那個人是他。

聖力十不存一？沒關係，拿生命力去補。

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魔族僕人？沒關係，哪怕打斷戰場，也要直面衝鋒。

不被魔王認同？那就以聖劍說話。

以前所想的困難此時都不是困難。

尤其是他還被魔王認可了，即使他這個勇者如此狼狽，榮耀都難以保存。

魔王在尋找期待的勇者，勇者也在等待魔王的認同。只有被魔王承認的勇者才是真正的勇者。

屬於魔王和勇者這兩個對手的宿命其他人是無法理解的。

正如此時能夠不再躲在他人身後，能夠堂堂正正站在阿西塞爾面前的卡西歐。他現在執劍的手握的有多麼緊。

克萊恩在大戰之後離開魔王殿，他沉默了一個月後才在夥伴的追問下說出他所見的，並拒絕勇者之名。

“被魔王認同為勇者的人不是我……”

一句話讓人族嘩然，不清楚那個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克萊恩晚年成為畫師后留下的一副畫也讓整個大陸為之震驚。

畫中使用黑色顏料描繪出的黑暗魔王，他吞噬了所有的光，在他面前無人可站立。王座之下，一名金髮碧眼，笑的如同晨起太陽的勇者舉起天使的劍鋒洞穿魔王的胸膛，而最讓聖殿信徒無法接受的是，那名如同神之子的勇者正在哭泣。

‘andapproval。’

‘期待與認同’這副在後世被拍出天價的畫。

紛飛的魔法光屑和聖光開始大肆破壞他們所處的戰場，華麗的魔王殿夠大也比不上兩個人開始肆無忌憚的使用力量。

在已經被摧毀成殘戈斷壁的宮殿裏，魔王站在王座前，華麗的天使之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劍尖上低落的血在還沒有落地的瞬間化作黑色霧氣。

阿西塞爾疼哼一聲，臉上卻掛出滿足的笑，在卡西歐變了的臉色里伸手握住天使之劍的劍身，和勇者的距離變的更加近，幾乎靠在他懷裏。

“阿西塞爾。”

邪-惡冷酷的魔王終於被代表正義與光明的勇者打敗，是所有故事裏的美好結局，可是現在看來，為什麼會那麼寂寞呢？

魔王伸出帶血的手撫在勇者的眼角，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白，張嘴想要說話卻嘔出鮮紅的血，勇者伸手卻怎麼擦都擦不幹凈……

沒有魔王包含憤怒的回歸宣言，也沒有對人類無邊的仇恨，只有一片靜默到心酸的沉寂。

“卡西歐……”

阿西塞爾真的想說點什麼，可是現在的身體什麼都說不了，他只能無力的張嘴然後吐出超過整個身體容量的血。

卡西歐握住魔王冰涼的手，任由湛藍的眼眸被淚水充滿，美的如同眾神之子的面容蒙上憂傷的面紗。

象徵著罪惡的血紅雙眼在勇者的視線里慢慢變成金色，金紅色的艷麗色澤讓黑髮的魔王如同黑暗與光明之子。卡西歐毫不驚訝這個轉變，表情反而更加悲傷。

在這個轉變結束時，魔王的身體如同冬日的冰面，在陽光的照射下碎裂融合，變成紛飛在空氣中的晶瑩。

直到阿西塞爾的身體消失，卡西歐還保持那個姿勢，心臟像是被洞穿似的疼痛讓他停止了呼吸，窒息的感覺反而使的大腦越發清醒，他頭一次這麼想要嘲笑自己。

在記憶的熔爐中，他輕而易舉的找到那份刻意被掩藏的內容。毀滅世界的光輝后是眾神朦朧的身影，他被神明宣判有罪，被爭執其罪行，被宣佈為絕對罪惡。

想到這裏，他想要痴笑出聲，擁有最邪-惡靈魂的光明之子，名為勇者的魔王竟然是這麼來的。

“殺死所有魔王，讓錯亂的未來回歸原本軌跡。”

罪惡靈魂的使命，也是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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