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然還有誰,我本來是想趁回去之前約她吃一頓飯,可是我發現地院附近好像沒什麼能吃的,只好來找你。我知道帶你的特餐過去一定可以加分,所以就拜託你幫個忙啰。」
范姜淳說不出話來。
於私,他不想幫這種忙;於公,他別無選擇,況且,就算對方將周靜瀟視為是獵物又怎樣?自己有什麼立場可以擋在這兩個人的中間?
說白了,他是她的誰?他誰也不是,只是久違多年又不小心重逢的老同學而已。
「怎麼了嗎?」見他面有難色,卓政岳熄了煙,道:「如果覺得為難,沒關係,我向外場點幾道Menu上的菜就好,你不用這麼的……」
「沒事。」范姜岳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沒什麼好為難,小事一件。」
「嘖嘖嘖,」卓政岳一臉讚賞,「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最講義氣。」
是啊,他講義氣,可這義氣不是給他的。
縱使他的心裏再怎麼不舒服,但他至少能說服自已,與其讓她隨便打發一餐,不如讓她吃到他親手做的菜——雖然是透過這個天殺的千人斬。
「先說好。」他嘆了口氣。
「嗯?」
「你如果不是真的想要安定下來,那就別對她出手。」
卓政岳一愣,這是在警告他嗎?
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眯起眼,露出詭異的笑,「原來如此……她是你想要的目標吧?」
范姜淳看了他一眼。「是。」他很大方地承認了,「但我不會用『目標』來定義她。」
「那你還幫我這個忙?」
「因為我是為了她,不是為了你。」
餐廳晚間九點打烊,等到收拾清潔過後通常也已經十點多。
同事們彼此在門外道了晚安,然後各自散去;有走路的、騎車的、開車的,范姜淳則是獨鍾他的自行車——自從搬來這裏之後,他完完全全愛上了這個代步工具。
他走進巷子裏,來到他慣例停放的車位,彎身正準備解開大鎖時,他的手機響基本上沒什麼人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他原以為是他哥,也可能是他媽,
不知道,總之九成九是家裏打來的。他從背包里找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上頭的名字讓他嚇了一跳。
是周靜瀟。
「喂?」他連忙接起。
彼端先是沉默「一會兒。「……我是靜瀟。」
「我知道。」
「你下班了嗎?」
她說起話來氣若遊絲、無精打采,這讓他不自覺緊張起來,尤其她不是那種沒事會打電話來閑聊的女人。
「你聽起來好像很虛弱。」他皺起眉,「我剛下班,正要回家而已,你怎麼了?」
「嗯……」她似乎有些遲疑,支支吾吾的,「那個……我知道拜託你做這事情很奇怪,但我也不好意思請我的書記官幫忙,那樣好像是拿着職權去強迫屬下滿足上司的需求——」
他打斷了她的話,「你就直說吧,不用鋪陳沒關係。」
她被他逗得發笑,那笑聲聽起來帶點傭懶,「我只是想說,可以麻煩你……幫我買止痛藥嗎?」
「止痛藥?」范姜淳怔愣了下。
「是……」彼端的她語氣為難尷尬,「因為我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藥局,我也沒力氣到處走……真的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幫我做這種事。」
或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他隱約聽得見她稍稍急促的呼吸聲。
他開始擔憂了。「不然我先回去換車,待會兒載你去醫院?」
「只是小毛病,不用那麼麻煩,我吃個止痛藥就好。」
「你確定?」
「嗯,真的。」
聽了,他沉默了幾秒,算是妥協。
「好吧,你等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不多不少,他準時出現在她家的門外。
她應門,眼底帶着些許的不可思議,笑道:「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可以這麼精準的預測時間——」
可他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麼。
「你的臉色好糟糕。」他拿了一盒止痛藥,遞給她,「真的不需要去看個醫生嗎?」
她接過手,乾笑兩聲,「不用了啦,都是老毛病了,吃個止痛藥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很多。」
「真的嗎?」他眉頭蹙起,一副就是不相信她的樣子,「你的嘴唇都發白了,到底在逞強什麼?」
她也只能尷尬傻笑,總不好跟他說是生理期造成的頭痛與經痛吧……
「啊、對了,」突然,她舉起手上的止痛藥,問:「這葯多少錢?」
「不用了。」他在乎的不是這種事,「你晚餐有吃嗎?」
「呃……有,吃了一點。」
「一點?」
「因為有點噁心反胃,所以——」
「我想我還是回去開車來載你去一趟急診室好了。」
「唔,真的不用……」
「我怕你半夜猝死。」
「哪那麼誇張?」
「你的臉色都像殭屍了,不誇張嗎?」
「那是因為貧血啦……」她扶着牆,又痛又累的。現在的她沒有腦袋辯論,只想吞葯之後癱回床上。
「貧血?」他把她的癥狀想了一遍,貧血、體虛、止痛藥、氣色差、胃口不好……等等,他好像懂了。
「你——」他打量了她幾秒,盡在不言中。
她閉了閉眼,嘆氣,「……對。」
「好吧。」是他的錯,是他太遲鈍,「廚房在哪?」
她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你先去躺着,我去幫你倒水。」
「哦。」
已經是一種「隨便你想怎麼樣」的心情了,她昏昏沉沉地走回自己的卧房,倒頭躺進了軟綿綿的床被裏。雖說是老毛病了,可是每個月都要這樣子活受罪其實也吃不消,尤其明天一大早還得開庭……
唉,不想了,頭好痛。
「靜瀟?」
是他的聲音,溫煦而醇潤地滑進了耳里。她輕輕睜開眼,見他就蹲在床邊,手裏有一隻馬克杯。
「起來,先吃個葯吧。」說完,他伸手至她頸后,將她扶起,先是把藥丸遞到她唇邊,又親手喂她喝水,感覺她頸后的肌膚上布着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心想,這女人一定是忍耐了很久,直到覺得自己大概撐不下去了,才終於甘願拿起電話求救。
這想法讓他心疼又無奈,到底在逞強什麼?
吞了藥丸之後,她揚起一抹苦笑,抱怨道:「我只是生理期,你怎麼好像把我當成是什麼重症病患?」
「現在別跟我爭。」他又輕輕讓她躺回枕頭上。
「隨便啦……反正我現在也沒力氣跟你爭。」她抬起手揮了揮,像是投降那般,輕輕地闔上雙眼。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她的這一聲淡應甜膩得像是呻吟,連他聽了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他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癢,「半夜還是不舒服的話,儘管打電話給我,好嗎?」
「嗯……」
這聲音該死的邪惡。不行,再不走他等一下就會想犯罪了,而且對象還是個檢察官。他甩甩頭,起身離開了床邊,「那我先走了,晚安。」
她沒答腔,似乎真的是累了。
見她閉着眼,呼吸平穩,他忍不住輕揚唇角,替她關了燈、輕輕將房門帶上。
隔天一早,鬧鈴都還沒響起,她倒是先接了通電話。
「喂……」她耐着隱隱頭疼,萎靡地賴在床上接聽,甚至連來電者是誰都沒看清楚。
「喂,我啦。」
一聽到這個聲音,周靜瀟頭更疼了,「嗯,七早八早就打來幹麼?」
「你還在睡呀?」
「連七點都不到,你說呢?」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算時差啦。」彼端的女人笑着道歉,可那口吻里似乎聽不出抱歉的意思。
那是小她五歲的妹妹,周芝穎。目前人在航空公司里任職國際航線的空服員。
她猜想對方現在又不知道在哪個國家了,反正她也沒興趣知道。
「所以你想幹麼?」這妹妹打電話來通常只為了一件事。
「借我錢。」
就知道是為了這樁。「不要,我不想借。」
「為什麼?!我又不是沒還錢。」
周靜瀟閉上了眼,揉了揉太陽穴,「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沒必要的花費就省下來,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幾歲了,一點存款都沒有象話嗎?我這是為你好,免得你又亂買一些根本不實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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