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卻說那日之後,夏俊輕讀書寫字,時常心不在焉。丫鬟秀萍觀其反常,總盯着一頁書看個沒完,這種從前未曾有過。
便道:“少爺有何煩心,不如與奴婢一說?”
秀萍伺候夏俊輕三年有餘,若是尋常閑事,但說無妨,可事關蔣素桓,夏俊輕搖頭不語。
秀萍思來想去,與蘭氏提起。
蘭氏心中有數,暗自嘆氣。夏俊輕年輕不經事,蔣素桓是他第一個人,難免惦記些。蘭氏思考片刻,叫秀蓮前來,問她道:“可願意去伺候少爺?”
秀蓮明白意思,此伺候非伺候,她倒也認真思考,點頭道:“奴婢願意的。”
夏俊輕夜晚就寢時,秀蓮便過來伺候。
因好久沒有侍女來湊近乎,夏俊輕愣了半晌,推拒道:“你且不必如此,我不需要。”
秀蓮是個年輕小姑娘,臉皮薄,聞言就不好意思再靠近。
夏俊輕輕聲道:“你下去歇了吧,以後莫要再如此。”
秀蓮點點頭,臉紅紅地退下。第二日躊躇良久,終歸去了蘭氏處,稟明細節。
蘭氏早有預料,只是不死心罷了。以為夏俊輕嘗過魚水之歡之後,會接受婢女,結果依舊拒絕。
“你下去吧。”揮褪秀蓮,蘭氏微微嘆氣,與身邊的丫鬟紅英說道:“你說少爺是怎麼想的,莫不是惦記着……”
“奴婢不敢妄言。”紅英對此事不了解,全聽蘭氏複述而知,醞釀半晌說道:“夫人何不直接去問少爺?”有些事,蘭氏不問,身為男人的夏俊輕,又怎好開口。
“你說得對。”蘭氏說道。
晚間讓夏俊輕過來用飯,飯罷與他問起此事。
大概婉轉些,只道:“近來功課好嗎?”
母親從不問及功課,夏俊輕聞一知二,當即在蘭氏面前窘然失態。也是因為平日無人可說,此時與蘭氏提起,心中情緒翻湧。
“母親是何意思……”他在意地觀察蘭氏反應。
“為娘還想問你,你又是何意思?”蘭氏反問。
夏俊輕垂眼說道:“我佔了他的身子,合該上門提親,否則……”以世人的苛刻,蔣素桓父親的態度,蔣素桓的日子會很難過。
蘭氏說道:“你自己都自身難保,卻要把他拉進這個泥潭來,莫忘了他夏俊璽的關係。”瞧著兒子,輕聲勸慰:“即便你有心,怎知他有意?”
夏俊輕空有夏家少爺的名頭,並無實用。蔣素桓出身商賈,衣食無憂,以後再嫁或娶都不難,何必選擇夏俊輕?
“不試怎知不行。”他抬眸,看着母親的雙眼。
蘭氏避開那期待,搖頭否定:“他不適合的,你忘了吧。”與夏俊璽的關係是一層,為人太過任性囂張是一層,這樣的人夏俊輕壓不住。
“我對不起他。”夏俊輕低聲道。
“……”蘭氏望着窗外的柳枝,沉默不語。
就寢時候,橙英過來小聲稟報:“夫人,少爺還沒走,在門外站着……”
蘭氏怔了怔道:“天氣又不冷,他愛站就站吧,困了自會回去睡覺。”她這樣想,可半夜起夜,心裏頭猶惦記此事,着橙英出去看看。
橙英回來點點頭:“夫人,還在。”
“唉,這孩子,倔驢一頭。”蘭氏無奈,睡不下了,披着外衣出來,果真看見夏俊輕在外頭,讓冷風吹得瑟瑟發抖。
“冷不冷。”
“冷。”
蘭氏:“冷就回去,要秀萍給你暖好被窩。”
“不要。”夏俊輕搖頭,央求道:“娘,隨我吧,你答應我一回。”
“娶他回來了,受苦的是你。”蘭氏恨鐵不成鋼。
“我不怕。”夏俊輕倔強。
“可我怕,你別忘了,你身上還有你爹的血仇未報,你身在毒蛇窟了,隨時都有人盯着……”
“我會努力。”
“你圖他什麼?”蘭氏深吸了幾口氣,聲聲質問:“圖他跟了你一夜,還是圖他模樣好身段好?這些值得稀罕?你才二十一,待過兩年找個情投意合的可心人,豈不更好?”
“說不出圖什麼。”夏俊輕深深望着母親,誠懇道:“可我真的想,我整日讀不下書,吃不下飯,我知道我想他。”
蘭氏久久不語,攏了攏外衣,越發覺得寒涼:“你痴了,廢了,你在逼我,讓我答應你。”
夏俊輕在向她表示,自己廢了,想讓他好,就得答應他。
“娘。”夏俊輕面露愧色。
蘭氏扭頭不看他,傷心了片刻道:“你滾回去吧。”多餘的話不必說,經此一遭夏俊輕若敢不努力,拿什麼面對九泉之下的夏佑爭。
“謝謝娘。”夏俊輕如願以償,輕鬆微笑。
也不曾向蘭氏保證什麼,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了解自己的為人,除了此次倔強任性,從未出格過。
第二日清晨,檐頭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是個不適合出門的天氣。
蘭氏抵不住夏俊輕的目光,派人去找娘家大嫂那邊認識的劉姐,請她去做這個說媒的角色。
劉姐登蔣家門這天,是事發后第五天。
蔣素桓從祠堂出來,調了點藥膏,護理青紫的雙膝。這兩天卧床不起,依舊在調理身體。前蔣素桓讓濃烈的一整瓶春/葯葯倒,留下一副不好使的身體,蔣素桓給自己把脈過後,眉頭緊蹙。
想要將身體恢復正常體質,工程浩大。
昨夜時不時傳來異樣感覺,無法解釋是藥性殘留,還是身體本能。
在外院伺候的劉旺傳話,有媒婆上門,瞧着是要給蔣素桓說親。這事兒以前發生過,每次都被蔣素桓攪黃了,劉旺以為這次也不例外。
蔣素桓就抬了抬眼皮,未有反應,只是問道:“誰去接待,夫人還是老爺?”
劉旺連忙答道:“一開始是夫人,後來老爺也出去了。”
“我知道了。”揮退劉旺,過了半刻鐘的樣子,蔣茂生過來找他。
蔣素桓回來后,他第一次踏進小兒子的房間,不是來噓寒問暖的,他進門對卧床的蔣素桓說道:“夏家少爺欲意娶你,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嫁給去,以後安安分分過日子,二是去祠堂里,一頭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以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