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鐘聲冷冷道:“俞蘇杭,看來你沒打算給自己兒子一個健全健康的家庭。”
俞蘇杭心裏苦澀,轉過身去看鐘聲,見他冷漠疏離的樣子,她血液里的溫度都要冷下去,說:“我——”
“你只要告訴我,嘉暮這個兒子,你認是不認。”鐘聲打斷她的話。
俞蘇杭說;“認。”
鐘聲又說:“你要怎麼認?”
俞蘇杭心裏並沒有一個十全的打算,說:“我會盡量抽時間出來陪他。”
剛說完,鍾嘉暮已經開門從房間出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急匆匆地跑來鐘聲面前,說:“我明天怎麼去上學啊?”
鐘聲:“我送你去。”
鍾嘉暮點點頭,又去看俞蘇杭,說:“乾媽,你送不送我去上學啊?”
俞蘇杭見鍾嘉暮眼帶期盼,只好說:“送。”
鍾嘉暮又問:“那你今晚是不是要住在這裏?”他可不願意跟鐘聲單獨相處,一時真的好難適應鐘聲的“慈父”形象。
聽鍾嘉暮依舊稱呼俞蘇杭為乾媽,鐘聲倒也沒去糾正他對俞蘇杭的稱謂,他看向俞蘇杭,像是在等待俞蘇杭的回答,但目光分明帶着些強勢性。
俞蘇杭突然間就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她過來的時候有些匆忙,澡也沒洗,換的衣服也沒準備,很多日常用品都沒帶,但看著鐘聲疏冷的目光和鍾嘉暮眼裏晶晶亮的期冀,她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她看向鐘聲,鐘聲接到她的目光后,又低頭摸了摸鐘嘉暮的腦袋,說:“現在遊戲結束了,爸爸媽媽當然要住在一起。”
鍾嘉暮突然變得有些羞赧起來,他看了看俞蘇杭,又低下頭去,扭扭捏捏地說道:“你明天能不能喊我起床?我鬧鐘忘記帶過來了……”
俞蘇杭心裏莫名一酸一澀,她伸手輕輕搭在鍾嘉暮腦袋上,說:“當然可以。”
鐘聲眼底的那層冷意卻越來越堅硬,他對鍾嘉暮說:“嘉暮,作業做完了沒?”
鍾嘉暮搖頭:“還沒有。”
鐘聲說:“先回房做作業,做完作業早點睡覺,你能做到嗎?”
鍾嘉暮多看了俞蘇杭一眼,之後對鐘聲點點頭,說:“能做到。”說完卻不挪動腳步,鐘聲見他仍舊站在原地,問:“還有事?”
鍾嘉暮抬頭,肉嘟嘟的臉頰有些紅,說:“語文老師今天佈置了背課文的作業,要我們當著家長的面背完一篇課文,然後家長要在課文上面寫下‘已背完’三個字。”
鐘聲說:“你現在會不會背?”
鍾嘉暮:“會。”
“我聽你背。”鐘聲正要往鍾嘉暮房間裏走,鍾嘉暮卻先開了口,他對鐘聲撒了謊,說:“老師說了,最好讓媽媽聽着背。”
鐘聲深看了他一眼,雖心裏有數,但卻沒有戳穿他,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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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嘉暮帶着俞蘇杭進了房間,關上門后,他嘟嘟嘴,對俞蘇杭說:“我真不喜歡這個房間。”
俞蘇杭環視了一下周圍環境,這裏是一間次卧,裝修風格都按照大人的品味走,格局高雅,不符合鍾嘉暮的審美實屬正常。
鍾嘉暮往大床方向一指,繼續說道:“你看看那張床,軟是軟,可是也太大了,根本就不是兒童床,一點童趣都沒有。”
俞蘇杭溫柔安慰他,說:“床大睡覺安全,不會滾下來。”
鍾嘉暮眼裏閃動了一些小小的委屈,拉着俞蘇杭,問道:“我想回家,我想奶奶。”
俞蘇杭不知怎麼應話,鍾嘉暮又問道:“乾媽,你真是我媽媽假裝的乾媽嗎?”
俞蘇杭把鍾嘉暮牽到沙發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他:“嘉暮是不是不喜歡乾媽當你媽媽?”
鍾嘉暮搖搖頭:“也不是不喜歡。”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就是不適應。”
俞蘇杭心疼,說:“以後慢慢會適應的。”
鍾嘉暮又問:“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嗎?”
俞蘇杭點了點頭,鍾嘉暮郁嘆一氣:“哎。”
俞蘇杭問:“你不喜歡鐘聲給你當爸爸?”
鍾嘉暮在鐘聲面前不敢說真話,但在俞蘇杭面前,他說話就無所畏懼了,此刻便直言道:“當然不喜歡。他那麼調皮,爸爸應該是沉穩的人,怎麼能調皮呢?”
俞蘇杭說:“他是在跟你玩遊戲,其實他一點都不調皮。”
鍾嘉暮又向俞蘇杭確認:“遊戲玩完了,以後都不會再玩了是不是?”
俞蘇杭說:“是,以後都不會再玩了。”
鍾嘉暮又問;“那你跟……鐘聲爸爸是結婚了嗎?”
對上鍾嘉暮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俞蘇杭不希望傷害到他的感情,便說了謊:“是,我們結婚了。”
鍾嘉暮思考了一下,說:“我明天放學,你能來接我嗎?”
俞蘇杭點點頭:“當然。”
鍾嘉暮又說:“能不能就你一個人來,不要讓鐘聲爸爸來,好不好?”
俞蘇杭問:“為什麼不希望鐘聲也去接你放學?”
鍾嘉暮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俞蘇杭也不逼問他,說:“好,明天我一個人去接你放學。”
鍾嘉暮笑着抬起頭,眼神更加亮晶晶了,說:“明天你來接我放學,可以帶我去找奶奶嗎?”
俞蘇杭愣了愣,最後還是答應了鍾嘉暮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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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鍾嘉暮背完書,俞蘇杭簽好字后出來,鐘聲已經為她準備好洗澡要用的東西,她接過來后說了聲謝謝。
見她這麼客氣,鐘聲也冷冷回了句:“不用。”
洗完澡出來,俞蘇杭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去哪裏,去鐘聲卧室似乎不太合適,去鍾嘉暮房間又怕打擾到他睡覺,想了想,最後在客廳沙發坐下,坐了沒幾分鐘,鐘聲拿着睡衣毛巾出來了,只看了她一眼,沒停下腳步,徑直往浴室走去。
俞蘇杭心裏有絲古怪的彆扭一閃而過,她和鐘聲,到底還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說熟悉,又疏遠,說陌生,又明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而鐘聲,見俞蘇杭坐在客廳的拘謹模樣,他心裏有一些淺微的唏噓,但更多的卻是氣惱,不說為他,哪怕是為了鍾嘉暮,她也該努力去做些什麼,也該嘗試去改變些什麼?而她此刻竟無所作為,看來的確是沒打算給鍾嘉暮創造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
俞奕在她心裏就那麼重要?為了俞奕而甘願受到靳尋的控制,為了俞奕而選擇離開他,現在為了俞奕又要虧待鍾嘉暮?
鐘聲心裏的刺越扎越深,他和鍾嘉暮加起來,份量都敵不過一個俞奕?內心深處某些黑暗的東西隱隱要衝破防線,他壓制住,用理性將那些黑暗又封鎖起來。他不甘心,自尊和高傲都不允許他再次向俞蘇杭低頭,可為了鍾嘉暮,他願意再接納她一次。他給她機會,最後一次。
俞蘇杭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她偏過頭去看,見鐘聲穿着睡衣走了過來,他頭髮半濕半干,又短又硬,黑得像墨,益發襯得他膚細如瓷,唇紅齒白。
他走來她跟前站着,說:“你準備在這裏睡?”
俞蘇杭站起身來,說:“我睡哪裏都可以。”
鐘聲冷呵一聲:“你還真不挑。”
他語帶諷刺,暗藏的刻薄意味令俞蘇杭不知如何作答,以前的蘇杭會死皮賴臉:“不挑不挑,你給的,我都喜歡,你安排的,我都接受!挑誰也不敢挑您啊!”現在的俞蘇杭可不敢用那種口氣腔調跟鐘聲說話,心境不同,她也說不出那樣的話來,此刻只沉默不語。
見她一副乖巧溫順樣子,與以前的她簡直大相逕庭,鐘聲心裏郁嘆一氣,表面上仍舊一副矜傲冷淡的表情,說:“跟我回卧室。”
俞蘇杭心裏不太願意,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名義上都還是靳尋女友,孤男寡女和鐘聲同處一室,並不好。她說:“我晚上可以睡客廳。”
鐘聲心裏“噌”一下燃着了一串小火苗,他語氣更冷幾分:“你讓嘉暮怎麼想?”
俞蘇杭頓了下,說:“晚上我能跟嘉暮睡一起嗎?”
鐘聲淺淺皺眉,臉上表情似冷漠似生氣,像晴空裏憑白燃燒了一隻煙火,說:“嘉暮是男孩子,今年都上一年級了。”
俞蘇杭不說話了。
鐘聲心裏煩郁,暗自暴躁了一會兒,他不耐地吐了兩個字出來:“隨你。”之後轉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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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嘉暮晚上睡得不太好。
他沒想到俞蘇杭竟然會來陪他睡,他心裏又驚又喜,這種待遇,他自從有記憶開始,可從來都沒有過。以前偷看恐怖漫畫,他嚇得晚上不敢睡覺,不說鍾瑞和曲庭,就連張琦蘭都沒有陪他睡的機會,更加別提難搞的鐘聲了。
現在俞蘇杭——他的前乾媽,現親媽,竟然陪他睡覺了,小胖子心裏喜滋滋,充滿了安全感,但很快,他就不安起來。
據同桌反應,他睡覺打呼,呼聲還不小。
為了不遭嫌棄,晚上鍾嘉暮都沒怎麼敢睡覺,說多了都是淚。
早上鐘聲開車送鍾嘉暮去學校,俞蘇杭帶着鍾嘉暮坐在車後座,小胖子默默打了幾遍腹稿,之後說:“乾媽,你今天晚上跟叔叔一起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