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鐘聲現在可沒心情跟鍾嘉暮開什麼小蜜蜂大蜜蜂肥蜜蜂的玩笑,他冷着一張臉將鍾嘉暮塞進副駕座,張琦蘭緊追過來,怕鍾嘉暮害怕,她跟鐘聲說:“我帶嘉暮坐後面吧。”
鐘聲說:“他就坐這兒。”
鍾嘉暮總算看出鐘聲和張琦蘭之間的不對勁,鐘聲比以往凶了好多,平常他只是目中無人遭人討厭,現在卻凶神惡煞令人害怕。而張琦蘭平時是他用來對付鐘聲的不二法寶,現在看上去,張琦蘭氣勢卻儼然弱下去不少,明顯比鐘聲矮几個頭的感覺。
鍾嘉暮老不喜歡現在的這份氛圍了,張琦蘭聽鐘聲的話,一個人坐去了車後座,把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扔在了副駕駛位,鐘聲雷厲風行地坐進來,乾脆利落地關上車門,又一氣呵成將車開了出去,鍾嘉暮一雙小肥手緊緊揪住安全帶,他心裏甚是恐慌,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
鐘聲一路冷着張臉,他昨天就看到了DNA鑒定報告,本來心裏的憤怒已經沉鬱下去,不知怎地,剛才見俞蘇杭將鍾嘉暮交到張琦蘭手上,他身體裏沉積的怒火一下子猛然竄了上來,不僅把他當傻子,也把他兒子當傻子,簡直欺人太甚!此刻他一言不發開着車,千萬種情緒在他心頭沉甸、混雜、迸發。
鐘聲雖不言片語,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厲氣,周圍空氣都要冷下去,氣壓也要低下去,這嚴重影響到鍾嘉暮,他看出來鐘聲的心情很不好,心裏面就忍不住有些害怕。他從沒有見過鐘聲這樣,嚇得手心裏都出了一層汗。
小胖子扭過脖子去看坐在後面的張琦蘭,憋聲憋氣地喊了她一句:“奶奶……”
見小胖子眼裏閃動着晶亮晶亮的小淚光,張琦蘭知道是被抓鐘聲的反常給嚇的,但卻不好說什麼,只能憐愛地看著鐘嘉暮,說:“嘉暮,坐好。”
小胖子發覺自己沒有了救星,一顆小心臟沉到了谷底,他沒辦法,只能聽話地回過頭去,努力把腦袋縮起來,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止不住地想,鐘聲到底是在生什麼氣呢?是氣他跟乾媽出來吃肯德基沒帶上他?還是氣他噸位太重還他抱得吃力胳膊疼?他叔叔應該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但是他同桌又告訴過他,大人都是很小肚雞腸的。當時他崇拜同桌,覺得同桌竟然會用小肚雞腸這樣高級的成語,現在他更敬佩同桌了,認為他對大人的了解竟然深厚到此種地步,“小肚雞腸”的解讀堪稱完美。
鍾嘉暮偷偷歪過腦袋,看了眼“小肚雞腸”的鐘聲,又默默低下頭,繼續努力縮脖子。
回到鍾宅,鐘聲停好車,鍾嘉暮趕忙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座下來,一下車,他急匆匆鑽到張琦蘭身邊,伸着小胖手就要去拉張琦蘭的手,他要尋求一棵好乘涼的大樹。
張琦蘭牽住鍾嘉暮的手,見他手上汗涔涔的,正有些心疼,鐘聲卻走了過來,他把鍾嘉暮牽到自己邊上,張琦蘭無奈只好放手。
這變故來得太快,鍾嘉暮難以接受,上一秒他還被張琦蘭牽着,下一秒牽他的人已經從張琦蘭變成了鐘聲,鍾嘉暮心裏一抖,他一手的汗,鐘聲應該會嫌他臟吧。
鍾嘉暮偷偷昂起腦袋去看鐘聲,果真見他臉色更差了,鍾嘉暮嚇得要縮回手,鐘聲力道一緊,抓着他的手沒鬆開,低頭看小肥仔,說:“你怎麼跟你媽一樣。”扭扭捏捏,牽個手怎麼了?
鍾嘉暮心裏又一抖,癟住嘴,忍着哭腔不敢發作,沒骨氣地縮起腦袋,任由鐘聲牽着。
鐘聲問張琦蘭:“他書包呢?”
張琦蘭說:“在司機那裏。”
鐘聲問:“司機呢?”
張琦蘭回答:“我讓他回來了,應該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司機老梁已經開了車進來院子裏,他將車停好,不知這是發生了什麼,略有些小心翼翼地下車來,將鍾嘉暮的書包遞給張琦蘭,說:“夫人,嘉暮的書包。”
張琦蘭還沒去接,鐘聲已經先她一步將書包從司機老梁手裏接了過去,對老梁說:“你可以下班了。”
鐘聲牽着鍾嘉暮進了屋,張琦蘭緊跟其後,保姆見狀,正要迎上前去,鐘聲冷臉問她:“我哥和我大嫂呢?”
保姆如實回答:“在樓上書房。”
鐘聲:“把他們喊下來,我有事要說。”
鍾瑞和曲庭正在書房商量一樁官司,突然保姆敲門進來,說是鐘聲喊他們下去有事要說,保姆神色焦慮中帶着點慌張和不知所措,曲庭察言觀色,問:“鐘聲發脾氣了?”
保姆搖搖頭:“脾氣倒是沒法,就是臉色不好,看着怪嚇人的。”
鍾瑞問:“鐘聲有什麼事要說?”
保姆說:“不知道,就讓我來喊你們下去。”
鍾瑞略微一想,對曲庭說:“我下去,你就別下去了,免得動了胎氣。”
曲庭笑,收拾好文件資料就要下樓去,說:“這才幾個月,還不至於動胎氣。”
鍾瑞擔心:“就是頭幾個月,胎兒才不穩。好不容易懷上的。”
曲庭說:“怕什麼?他是你弟弟,又不是吃人野獸,還能嚇得我動胎氣?”
鍾瑞和曲庭下來的時候,鐘聲正坐在沙發上,旁邊的鐘嘉暮一聲不吭地盯着鐘聲手裏的書包看,張琦蘭則坐在另一邊,見他們下來,張琦蘭向曲庭使了個眼色。
曲庭心裏有了數,走過去先在鐘聲對面坐了下來,鍾瑞便坐在了她旁邊。
鐘聲看向坐在對面的哥嫂兩人,又讓坐在一邊的保姆先下去,等保姆離開后,他才對鍾瑞說:“當年的事是誰的主意?”
鍾瑞不明所以:“什麼事?”
鐘聲:“讓我兒子管你叫爸,是你和大嫂的主意,還是媽的主意?”
鍾瑞聞愣怔住,他看看張琦蘭,張琦蘭眉眼間儘是憂慮,又去看鐘嘉暮,小胖子縮着脖子一副要哭沒哭的表情,最後目光落回到鐘聲身上,鍾瑞還打算充愣,說:“什麼意思?“
“當律師的聽不出什麼意思?”鐘聲冷諷一聲,“非要我把DNA鑒定報告甩在你面前?”
鍾瑞一時語塞。
鐘聲又問:“還是說是蘇杭的主意?”
怔忪間,鍾瑞不好回答。
這時候,鍾嘉暮在邊上抖了抖肥肚腩,鐘聲想到這些話不適合讓一個小孩子聽去,便起身把鍾嘉暮帶到了廚房去,讓保姆給他弄點低脂肪的吃的,把鍾嘉暮留在廚房,鐘聲自己一個人又回到客廳,在原來的地方坐了下來,他再次看向鍾瑞,說:“從今晚開始,我會帶嘉暮搬出去住。”
張琦蘭先鍾瑞一步說了話,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搬出去住?”
鐘聲反問道:“好端端?你真覺得現在是好端端?”
張琦蘭不說話了,鍾瑞又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鐘聲:“既然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那我問你,當年讓嘉暮給你當兒子,到底是誰的主意?”
鍾瑞沒答話,看了曲庭一眼。
曲庭挺了挺腰桿,說:“當年的事是我的主意。”
鐘聲看向曲庭,曲庭又說道:“當年鍾瑞跟我一直沒有小孩,醫生診斷,說我們以後很難有小孩。當時蘇杭生下嘉暮,我請求媽,把嘉暮放在鍾瑞和我名下撫養。”
鐘聲說:“現在懷上了,如果我沒發現嘉暮的身世,你和大哥準備怎麼對待嘉暮?”
曲庭說:“這些年,我和鍾瑞沒有虧待過嘉暮。”
鐘聲氣惱,說:“我真該感謝你和我哥,白白替我養了幾年兒子。”
張琦蘭見鐘聲眉眼裏儘是冷冷的戾氣,怕傷了和氣,她忙開了口,對鐘聲說:“你別怪你大嫂,讓嘉暮養在你哥和你大嫂名下,是當時最好的選擇,起碼給了嘉暮一個完整的家庭。”
鐘聲理智還沒完全消失,知道自己現在正在氣頭上,不適合開口說太多話,便沒再多說什麼,只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他看向張琦蘭,問:“這件事,蘇杭當時的態度也是把嘉暮送給別人養?”
張琦蘭說:“不是,當時蘇杭不同意,想自己帶嘉暮。”
鐘聲問:“後來是誰說服了她?”
張琦蘭如實說道:“我和你大搜。”
鐘聲不再說話,張琦蘭又道:“讓鍾瑞和曲庭養嘉暮,那時候不管是對你,對蘇杭,還是對嘉暮,都是最好的選擇。”
頓了頓,張琦蘭繼續說道:“那時候你忙於事業,要和鍾訊在你父親面前……”爭權奪勢四個字她沒說出口,又轉到蘇杭身上,說:“蘇杭要照顧她弟弟,又在異國他鄉,實在不適合再養大一個小孩。”
想到鍾嘉暮,張琦蘭的眼神更加憐憫起來,說:“嘉暮也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他需要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
之前因為在肯德基看到俞蘇杭將鍾嘉暮交到張琦蘭手上而生髮出的怒氣,此刻已經慢慢平息下來,可鐘聲心裏面卻還是隱隱有火,他隱忍住此刻所有負面情緒,盡量用冷靜的態度和語氣對張琦蘭說道:“我會帶嘉暮搬出去住,直到他適應自己的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