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封印與婚前
幻境這種東西,其實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星際時代的人們都知道。
幻境裏總有一個,或者多個地方,與世界原理相悖。
如果你理科不錯的話,可以一條條驗證那些基礎原理。
總有一條、或者多條原理是對不上的。
人力再大再慎密,也比不過真實世界之大之慎密。
例如你從樹上摘下一個蘋果,然後再摘一個蘋果,這個時候你的手上應該只有兩個蘋果,但是你攤開手一看,發現手上有3個蘋果。這是簡單的一加一不等於二的悖理,如果你是初學者,沒有在意基礎原理的應用,便會常常出現這樣的錯誤。
再好一點的幻境製造,就像古老的平面電影《盜夢空間》一樣,有個永不停歇的旋轉着的陀螺,理論上這個陀螺應該越轉越慢,最後停止,但是幻境中的陀螺便不是這樣的,它勻速旋轉,永不停歇,看到陀螺的時候幻境中的人們便會明白。
再優秀一點的幻境製造,明知道有陀螺的存在,深陷幻境裏面的人們卻不想看到它,或者即使看到了也故意當做沒看到。
情感與理智。
幻想與現實。
就這樣交織着,又相反着。
成為彼此的劫。
利用那個劫,才能編織最優秀的心之幻境。
安妮心中說:我花了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學習的高等課程《精神力高等應用學(幻境篇)》,果然很給力。
但安妮不知道老邁爾森先生的劫在哪,只知曉他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她只能利用這個願望。
這樣的幻境是不穩定的。
安妮知道這位老邁爾森先生出生的年代背景,再加上老邁爾森先生的性格被以利亞形容為固執、自尊心強、強硬、不容拒絕……還有老邁爾森先生有很多不能容忍的事情,不能容忍自己比鄰居狼人們弱,不容忍尼克勞斯這個私生子的出生
資料太少,就算是幻境製造者,也猜不出被困者什麼時候想明白,然後輕輕鬆鬆就突然出來了。
現實世界中。
這回是百分之百的現實中,請大家不要懷疑。
這是一個小小的像城堡的古羅馬式建築,立於山坡之頂,百年前曾經做過臨時教堂,已經因為失修而被廢棄了,一側的鐘塔高高的直指蒼穹。
房子很古老,灰色的牆壁上有一處有着巨大的裂痕,室內壁上有着豐富多彩但有些斑駁的壁畫與雕塑,高高的拱頂,寬敞又幽暗。
此時,中年的男子站在十字架之下,或喜或怒,或動或靜,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手中雪白的白櫟木在月光下似乎發出幽幽的光芒,他揮動它,速度很快,好像在和什麼戰鬥。
遠處門外,安妮和瑞貝卡一直遙遙的望着室內的人,在他們的身後,是被克勞斯暗中安排保護安妮的管事塞巴斯特,他安靜的佇立在一側,就像一棵不會動的樹。
他知道前面的女子一定做了什麼,她的動作悄無聲息,讓人放不設防,也想像不到,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便是例子。在他的眼裏,老教堂內的中年男子像瘋了一樣,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切,他們便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演出。
只有被安妮牽着手的瑞貝卡分享了安妮的“視角”。
她看到了她的父親,看到了他站在羅新斯莊園門前,看到了他的威脅,她們站在屋內一直沒動,但羅新斯莊園內的兩個人“安妮”和“瑞貝卡”都是她們編織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她都有參與。
她們在真真假假中循序漸進,現在那人已經完全陷入幻境,也不再需要她的參與。
月光下金髮女子的神色莫名,說不出是喜還是悲。
瑞貝卡看着屋內的人,心情非常複雜,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安妮,複雜心情突然奇異的飛走了。
嘿,這可是我一直想乾的事呃。
對那個擅自把他們變成吸血鬼的父親,又擅自討厭擅自消滅吸血鬼的父親,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話。
“父親,尼克勞斯獲得了幸福。”她在心中說:“而你呢,卻困在自己的心局裏出不來。”
“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瑞貝卡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安妮,對下面的情節期待又雀躍。
父親對不起了,這真的很好玩呢。
“接下來。”安妮快速拽住瑞貝卡的手,貓腰躲在她身後。
“接下來你幫我應對一下尼克。”她在她身後,緊張的說:“他們三個已經來了。”
瑞貝卡一直在留意父親老邁爾森先生那邊的情況,聽到安妮的話以後,稍微感應一下,便感應到三個迅速掠過來的身影。
赫然是正在單身宴會上的克勞斯、以利亞、科爾。
克勞斯在最前面,身邊都是冷空氣,瑞貝卡熟悉他這種狀態,是生氣的前奏,她小時候干危險的事情的時候,他也會這樣生氣。
當然她也清楚結局。
所以金髮妹子果斷出賣自己的隊友,速度把安妮拽出身後,算準時機,把她當武器一樣拋出。
瑞貝卡默默的說:親愛的安妮,我這是為了你好。順便報一下幻境裏你從後面封印我的仇。
安妮若是聽到她的話,一定反駁,明明是瑞貝卡她自己要求的情節,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無恥的怪在她身上啊!!
但是她沒有空去聽這些,安妮完全沒料到會像沙包一樣被瑞貝卡丟起,瑞貝卡的力氣很大,她覺得自己高高的飛了起來,但這和真正的飛是完全不同的,一點飛的暢快感覺也沒有,這樣劃破空氣向上沖的感覺很驚悚好不好,她的手還毫無意義的在一旁驚恐的撥拉,好像像游泳划拉划拉就能平衡起來一樣。
她一邊尖叫一邊運起快見底的那點可憐的精神力,但感覺到克勞斯就在下面,連忙收手。
準確無誤的落進男子的懷中。
他的手那麼穩,好像一點也沒有收到她重力加速度的影響,穩穩的準確的接住了她,嘛,說不定也是她新娘減肥過程完成的很好的身體變輕的緣故。
這個過程很快,大概也就半分鐘的事情,安妮的高長音尖叫還沒來得及“唱完”,就進了克勞斯的懷中,驚嚇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換掉。
男子的身邊的冷空氣早就沒了,他輕輕收緊抱着她的手,把她往懷裏再攏了攏,低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然後再狠狠的瞪了罪魁禍首的瑞貝卡一眼,但這股充滿怒氣的視線被以利亞擋住了。
瑞貝卡在哥哥以利亞的身後做無辜狀。
金髮妹子在心中默默補充:看吧,親愛的安妮,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吧,學着點,下次闖禍記得也用這招啊!!
安妮妹子沒有看她心裏的話,她趕緊攀住克勞斯的脖子,躲進這個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然後夫唱婦隨的瞪了瑞貝卡一眼。
“下次別干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克勞斯低頭,嚴厲又擔憂的對懷中的人說,但對上對方小鹿一樣的眼神,心一下子軟了,柔聲說:“下次記得先叫上我們。”
他們的單身宴會就在旁邊,以瑞貝卡的速度,一分鐘了就能通知他們,但是她們偏偏沒有這麼做,要不是科爾那傢伙想打探女子這邊的情況,估計他們也不會及時發現這三個的失蹤。
他都快擔心死了,甚至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若不是以利亞找到追蹤她們的方法(保鏢塞巴斯特先生留下的線索),他們還不一定找得到她們呢。
再看看安妮他們這邊的組合。
一個吸血鬼,可能被米高森先生催眠的變友為敵,隨時可能倒戈相向的吸血鬼。
一個人類,有點異能力,但近戰完全不行的女子。
一個吸血鬼始祖,他們的敵人手中恰好有消滅她的致命武器。
安妮還想解釋解釋,她感應到自己的幻境有人闖入,雖然懷疑是老米高森先生,但是隔得太遠,也可能是假警報,這個時候她們怎麼可能打擾男子單身宴會呢,要知道的,單身日,單身日,已經保證今日不見他,體驗那種“如隔三秋”感覺的。
不過克勞斯也說得對,對未知的可能出現的充滿殺氣的強大的敵人,還是得保守點,叫上多多的同盟過來的。
而且還害他那麼擔心。
安妮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發現克勞斯消失了……
無法想像的驚恐吧。
於是乖乖窩在克勞斯的懷裏,接受他的批評,認真反省,非常非常努力的裝乖巧。
甚至都忘了邀功。
多麼值得獲得稱讚的時候,自戀的妹子放棄了。
不過科爾很給力,發現了破舊的荒棄的房子裏的父親。
以利亞有些驚奇的問安妮:“你是怎麼做到的?”
安妮簡單的說介紹了一下幻境。
“但是不能長久的困住他。”安妮說:“我也不清楚他什麼時候能走出幻境。”
她正要從克勞斯的懷裏下來,但是克勞斯沒有放手,於是妹子臉紅心跳的默認了這種姿態,窩在未婚夫的懷裏和大家說話。
萬幸母親大人嘉芙蓮夫人不在這。
“如果如你所說,這是心的幻境,父親走出幻境的時候,會不會已經不恨尼克?”以利亞又問,他望着安妮,對這個新的家族成員萬分滿意,剛開始他認可她,是因為他覺得她是尼克勞斯的救贖,這麼多年,他一直等着這樣的人出現。現在卻不同,那個女子是一個值得和他們並肩而立,一起經歷風風雨雨的家族成員。
“我不能保證。”安妮搖頭說。
她問大家:“你們有誰了解你們的父親,知道他真正的內心嗎?”
有資料的話,比較好加深幻境。
以利亞張嘴想說點什麼,但他仔細一想,發現他對父親的了解也沒有那麼深,他看起來很好懂,固執的大家長,強勢,自尊心強,執念深……但那時千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們追追逃逃,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看過、了解過他了……
“我不清楚。”最後以利亞只能這麼回答。
安妮望向科爾,科爾聳肩。
安妮也不看瑞貝卡了,直接抬頭望向克勞斯,克勞斯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中,眼神黯淡,他沒有說話。
安妮心裏微痛,連忙扯其他:“這樣的話,我覺得大家對幻境的希望還是不要太大的好。”
瑞貝卡也說:“那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取走父親手上的白櫟木吧。”
致命武器要早早消滅。
“我們可以接近他嗎?”
“小心點,我覺得他可能對外界的東西還是有些反應的,尤其離他很近的東西。”比如風,比如雨後的濕氣,不然她也不會用幻境把他引到室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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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老米高森先生。
這是他第五次“殺”死那個孩子了。
他越來越記不清之前發生的事情,當世界在他面前崩塌換成新的場景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有時候會覺得這才是正確的真實的世界,會崩塌,會建立新的,有時候他知道自己是在幻境裏,他想找到出去的方法,但他更想找到那個人,然後殺了他。
他恨他吧。
現在他站在他面前問:“為什麼?”
他的眼神是受傷的,他問:“我的血脈讓你這麼討厭嗎?”
他懷着期待問他:“父親,你有愛過我嗎?”
他已經懶得再強調他的稱呼問題了。
父親?!
可笑的稱呼。
他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的:“活了那麼久,你也該清楚,愛的反面不是恨,是漠視。”
他說:“我恨你。”
他又說:“所以我當然也愛你。”
那人果然愣住了。
他的白櫟木趁此機會,再一次刺進他的心臟,灼人的火焰再次燃起。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尼克勞斯,我更加恨你,和你的一切。”
他死了。
這個世界再次終結。
他沉默的等着它的崩塌。
已經沒有初次殺他時的喜悅與釋然了。
現實中,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那句。
“我當然也愛你。”
紛紛愣了一下。
克勞斯更是頓了一下。
安妮不想說話,但她不得不焦急的提醒場內的吸血鬼始祖們:“快點,我的防護罩能量快不夠了。”
他們幾個要接近老米高森先生,她給他們每人一個防護罩,包括不進場的自己也罩了一個。
隨後幻境中的老米高森先生衝過來,他的白櫟木準確的刺中了安妮送給尼克勞斯的護心盾,這麼久大家都看不出來,克勞斯一直帶着它。這東西重,以利亞拿着它的時候還皺了一下眉。
他負責把這個據說可以燒掉木頭的超級重的護心盾放在準確的位置,讓老邁爾森先生的這次襲擊無誤的擊中它。
他果然刺破了它的外層,引出護心盾中層不能接觸空氣中的氧氣、會急速汽化的某些東西,它果然如安妮所說的那樣急速燃燒,火焰直接噴出,那股火焰來得那麼突然,溫度那麼高,令知曉內情的以利亞都有些措手不及,即使有什麼隔熱處理,他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上起了幾個泡,不過吸血鬼們的恢復力讓它們很快消失了。
而那根威脅他們已久的白櫟木也瞬間化為地上的一團黑灰。
“但是尼克勞斯,我更加恨你,和你的一切。”
老米高森先生的話剛剛說完,以利亞迅速抓起還有灼熱溫度的白櫟木灰燼灑在一把銀色刀叉上(他們宴會用的像匕首一樣大的刀叉,科爾的傑作)。
銀色刀叉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老邁爾森先生似有所覺,但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克勞斯便接住它,準確的刺進了他的心臟。
劇烈的疼痛,以及整個身體巨大變化,讓他瞬間走出了安妮的幻境,他抬眼,最後看到的以利亞、科爾、瑞貝卡、克勞斯還有那個女子。
他們站在一起,像一個陣營。
而他則在另一側,逐漸石化。
封印。
最危險的武器燒盡。
連父親也被有着白櫟木灰燼的匕首封印了。
但這個封印並不保險,拔掉匕首就能解除封印。
克勞斯、以利亞等吸血鬼始祖們按照和女巫們的協議,通過6個女巫長老的施法,又往父親的封印上加了層封印。
以後要解除米高森先生的封印,得有始祖們的血液才能成功了。
關於愛情魔咒的問題。
安妮和大家說了。
克勞斯和安妮一樣,對自己的愛非常清楚,連老邁爾森先生都信心滿滿的說失去安妮克勞斯會傷心,無論是否解除魔咒。
“我曾為見過能夠控制始祖們的心的方法,如果女巫真的有這種方法,她們也不會這麼低調。”以利亞說:“估計這個咒語,對始祖只是有影響力,而沒有控制力吧,在大家的眼裏被控制的可能是你,安妮。”
但是安妮出乎女巫的意料,是個精神力異能者,也不容易被控制。
愛情咒語的事情最後已尋找到那個躲在背後的施法女巫為先,就暫時被大家拋在後面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他們的婚禮。
隨着最大的威脅被滅,吸血鬼先生們的生活隱隱的似乎輕鬆了很多。
也悠閑了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的男子單身宴會,科爾先生為了宴會的飲品煞費苦心,威脅利誘當地的醫生們,沒過多久就研發出了代替血液的飲料。
赫然就是安妮心心念念的人造血。
真是人間處處有驚喜。
果然不能小看高壓下的人類的創造力。
這個小細節在幻境的時候安妮都沒好意思投射進去,因為聽起來很假,會影響她的幻境質量。
現在附近的吸血鬼都喝“人造血”,不喝不行,科爾的傑作,敢不捧場試試。
科爾還要把它加入婚禮的飲品名單。
安妮和克勞斯的婚禮宴會,是嘉芙蓮夫人安排的,奢華的夫人幾乎每道菜都有配了酒,她嘗了嘗吸血鬼們的飲料,味道很差,沒有菜肴可配,但還是還是加入菜單(吸血鬼客人的菜單)之中,但得去掉腥味。
於是科爾有跑去威脅醫生們把腥味去了,於是被控制了醫生們又找了廚師,拐了個彎,還是準確的調配了合適的沒有腥味的吸血鬼飲料。
分割線
不知不覺便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這夜下了雨,安妮打開窗戶,遠處林中的樹木像是重新長過了一樣,嫩嫩的,綠得發亮。
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見剛剛從車站回來的克勞斯,晨光中他的身影有些朦朧,夢一樣的不真實。
最近尼克勞斯正在親手繪製車站內的壁畫,這一天他怕又是早起去新建中的車站了。
他手中捧着畫冊、腳步匆匆卻輕快路過安妮的房間,他下意識的抬眼,正好看見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子站在窗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他還聽見女子大大的歡快的聲音:“嗨,下面那個男的,聽說你快要結婚了。”
克勞斯好笑的順着未婚妻的話回答:“嗨,上面的那個女的,是的,我要結婚了。”
女子傾身探出窗外說:“恭喜,恭喜,你的大好日子是什麼時候啊?”
“哦,很快,就在明天。”他笑着附和。
“那真是太好了。”女子大聲問:“可我沒有收到你的請帖啊,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參加你的婚禮啊?”
“當然,沒你不行。”
克勞斯無奈的說:“你可是我的新娘啊。”
厚顏的新娘妹子竟然會羞澀,她紅着臉靦腆的笑了。
早上起床,聽到那人說“我的新娘”的感覺真好,分外甜蜜。
“你還在么?”
陶醉中的安妮連忙回神,她又探了探身子,對下面的克勞斯說:“我在這。”
“嗨,樓上的那個新娘。”
她側耳,聽見他柔聲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