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移花接木

第八十二章 移花接木

次日,東廠水牢。

前朝的三個老太監竟然在一夜之間同時暴斃。已乾涸的水牢中,擠了十數個人,余有德滿臉驚疑,揮了揮手,身後一個會醫術的中年太監會意,小心的走到蹲台上,幫三個老太監一一把脈。等替第三個老太監把玩后,這中年太監回來稟報道:“二檔頭,氣息脈搏都已沒了。”

余有德心中驚疑,他曾在東廠水牢中呆過十數年,自然知道這三個老太監的不同尋常,差不多四十餘的水牢囚禁,從沒生過什麼病。怎麼會在一夜之間同時暴斃。而且暴斃前一日正好廠公在探視過。他倒沒有想到張洛是想以假亂真救三人出去,卻是以為這三個老太監暴斃是廠公動的手腳。雖然不知廠公所為是何意,但他現在的一身富貴都是張洛提拔,雖明知其中有異樣,又怎會說出!

努力讓自己不再瞎想,余有德吩咐左右小太監道:“快去稟報廠公。”一個小太監應命去了,那個會醫的中年太監遲疑道:“二檔頭,這三個老太監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現在天氣熱,若是把屍體擺在這等悶熱的牢房裏,怕到明日就要發臭了,是不是先把他們運出去。”

余有德雙眼一瞪,道:“怎麼運,這玄鐵鏈子根本沒鑰匙,除非是砍了他們的手腳,你想去砍么?”

東廠里雖然見多了酷刑,但若說去砍個已死的老太監,還是沒什麼人願意去做的,那中年太監被余有德頂了句,頓時說不出話來。余有德環視了下身邊的眾太監,略帶得意的道:“這三個都是前朝要犯,怎麼處置還是等廠公來了再說罷。咱們身為屬下的,只要遵從廠公的吩咐就是了。”

眾太監知道他是廠公的心腹,無不點頭稱是,以表忠心。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張洛一身蟒袍,身後跟着三個手捧刀具的老太監,和一個昨日裏就伺候在身旁的小太監。四人魚貫而入。

余有德見又多了三個面生的老太監,奇道:“廠公,這三位是?”張洛不答,卻笑道:“本督主知道這三個老太監死了,撈不上來。所以特地帶他們三個老手來幫忙,場面可能血腥些,你們都出去罷。”

就算張洛不發話,余有德等也不想看肢解死人的場景,見廠公好心,頓時都告退。只有餘有德有些猶豫,害怕自己就這樣出去會讓廠公覺得自己膽量不夠。張洛知他心思,一笑道:“這場面定然磣人的緊,本督主都怕看了之後吃不下午飯。得了,你也彆強撐着了,咱兩都出去罷,留他們三個在裏面就成。”

余有德如獲大赦,有些受寵若驚的被張洛攙着手出了鐵門,後面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也亦步亦趨的跟着。把鐵門關了,張洛忽然眉頭微皺道:“不成,這裏太近,卻聽的見聲音。”便又拉着余有德又走出十多丈遠,直差不多到了水牢的入口處才罷休。

張洛問了余有德幾句話,隨即吩咐身邊的那個小太監道:“你進去看看,是否已經弄好了。”

那小太監應了聲,過去把鐵門拉開條縫,閃了進去。

過了大約半刻鐘,鐵門推開,小太監引着三個老太監出來,道:“廠公,都已好了。”

鐵門后,三個衣着襤褸的老太監並排躺在地上,余有德湊上去細看,卻根本看不出他們的手腳是被切下來后又縫上去的,等張洛一行五人離開后,余有德看着三具屍體,嘖嘖稱奇,心道:“好精細的手腳,廠公到底是廠公,我怎麼就找不到這等精細手腳的手下。”

張洛當先,五人邁出了內東廠大門。三個老太監卻是動作各異,張大雙眼微眯,看着入眼的宮禁,然後再看看藍天白雲,似是想起了悠長四十餘年的水牢生涯,巍然一嘆。

張七和張十三跪倒在地,親吻着泥土,張七直起身來時,只見老淚長流,泣不成聲。張十三則是朝西南面連拜了三下,泣聲道:“諸位哥哥,小弟和大哥七哥總算是活着出來了!”

幸好內東廠門口沒人,不然看到此等情景定然起疑,岳瓶兒看着他們三個老人哭得象孩子般,有些害怕,悄悄躲在了張洛身後。張洛道:“三位前輩,現在還不是慶幸的時候,咱們可還沒出宮哪。”

張大心志最為堅定,拉起他兩個兄弟,沉聲道:“七弟,十三弟,張廠公說的不錯,現在還不是哭得時候,咱們出了宮再說。”等把張七和張十三拉起來,張大看着張洛,道:“張廠公,現在到了外面,你切莫再叫我們三個為前輩了,只需直呼我等三人的名字就是。”

張洛前輩前輩的叫着也正覺得啰嗦,但眼前這三個都是大高手,直呼姓名未免也太過不尊,聞言道:“三位前輩年紀都可為我的爺爺輩了,怎好直呼名字。既然三位前輩如今都姓張,那我便呼三位為叔,三位稱我為侄好了。”

張十三道:“張廠公對我等三兄弟有再造之恩,怎能將恩公當作晚輩,張廠公若是不想暴露身份,我等喚你公子便是。”

喚張洛公子,這是把自己當成張家家僕了。張大微微張口,只是苦笑了一聲,他知自己這十三弟性子一向極直,對恩怨視得極重,張洛此次之恩確實可說是再造也不為過,若是光張十三自己的話,只怕已是賣身以報了。

張大三人雖經岳瓶兒妙手易容,但他們畢竟在水牢裏呆了四十餘年,雖然後來抽幹了水牢變成的旱牢,但身上仍舊異味十足,在內東廠里,眾太監可能還以為是這三個老太監肢解屍體時沾染上的味道,可到了外邊,這味道卻是極引人主意。若要出皇城,這麼引人注意卻是不成的。

因此張洛帶這張大三人到了自己的屋子,張洛本來是住在鍾粹宮的,但後來當了東廠提督,在內東廠附近也有一處屋子,平時也有小太監伺候,張洛便帶着三人去了那裏,讓小太監們送水進來供三個老太監洗漱,自己則先去了躺西苑,去稟報張大三人的“死訊”。畢竟是前朝皇帝欽命拘押的太監,也算欽犯,既然死了,還是要照規矩稟告一聲為好的。

這一躺去西苑,卻是連嘉靖帝的影子都沒見到,只見到黃錦,一問之下才知道皇帝最近又閉關了,只不知道是養神還是煉丹。張洛和黃錦最近的關係越發親密,先不說黃錦靠着張洛,在紫禁城裏幫一眾手下謀到不少肥缺。就是最近陳洪回宮,黃錦也得加緊着拉攏張洛。因此當張洛請他代為稟告此事時,黃錦自然是滿口答應。這又不算什麼要緊事,三個前朝太監老死,算得了什麼事?只不過皇帝不發話的話,那三具屍首卻是不好入土,只好先臭在東廠了。這天氣熱的緊,只消過個兩三天,那三具屍首便會浮腫腐爛,到時便是神仙也認不出他們的面目了。

回到住所,張大等三人已是洗漱完畢。張十三正好從木桶里出來。另外張大張七二人早坐在一旁。見張洛回來,三個人都站了起來,道:“公子。”“張廠公。”

先前他們頭髮蓬亂,臉上根本看不清模樣,此時洗乾淨了,張洛才終於見得他們的真容。只見剛剛穿好衣物的,喚自己公子的那人頭髮花白,面目稜角分明,雙眼炯炯,太陽穴高高鼓起,那氣勢,仿若一頭擇人而噬的白髮雄獅。

站在鏡台前的兩人,一個亦是頭髮花白,濃眉大眼,雙目中精光濃盛的猶若實質,給人感覺,便是一座巍然高山,無論任何衝擊,皆不能動其分毫!

另一個,頭髮黑白相間。從面上看去,此人最多四旬,面容冷峻,雙目中晶瑩潤澤,不露半絲精光,臉上皮膚極白,猶若嬰兒。

若是看頭髮年紀,剛從木桶里起來的應該是張大,可張洛只從剛才的稱呼中便可知道,那氣勢如同雄獅的卻是張十三!而看上去年紀最輕,頭髮黑白相間的那人卻才是張大。

好詭異的純陽童子功,功力到了至極處,竟是能返老還童!

張洛看了下室內,沒見着小瓶兒,奇道:“小瓶兒呢?”

張十三笑道:“原來小瓶兒是瓶兒小姐,是個小姑娘,大概是不好意思呆在這裏,所以跑到裏屋去了,其實我們三個都是太監,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張洛呵呵一笑,問道:“送水來的小太監沒見着你們的臉罷?”

張十三頷首道:“他們倒是蠻聽話的,只把水遞進來,然後關門出去,都是我們自己把水拎到屏風後面來的。”

張洛道:“這樣就好,我去叫小瓶兒出來替三位易容,只要等出了皇城,三位就可以恢復成本來面目了。”

如今聖駕居於西苑,紫禁城這邊出皇城的宮防不免要差上許多。以張洛如今的身份地位,帶幾個隨身太監出入宮門,壓根沒人上來攔截。加上張大等三個人如今頂替的三人本就是前兩個時辰剛備了案的,因此幾人輕輕鬆鬆的就出了皇城。

一出皇城,張洛先帶幾人到了自家宅子裏。讓幾人把太監衣服換了,換好衣服之後,岳瓶兒又幫三人把易容術給除了。張大三人雖是東廠重犯,可在水牢裏四十餘年,整日蓬頭散發,世上還有誰記得他們的真面目。等一切弄完后,張洛自己也套了那張陰柔俊美的少年人皮面具在臉上。然後才帶着一行人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到底是四十多年沒見外面的景象,張十三眼神不時瞟向街道兩旁的攤販,張七也有些意動。張洛見狀,乾脆從懷裏掏出把金葉子,遞了過去道:“三位先去置辦身衣服,咱們晚上在福興客棧碰頭。”

見張洛如此慷慨體貼,張十三感動莫名,張七亦是動容,只有張大,微微一笑,似是對張洛的小心思瞭然於胸,也不推辭,接過金葉子道:“多謝公子了。”他雖然不怎麼情願稱呼張洛為公子,但兩個兄弟都這麼叫了,也只好跟着。

等三個老太監離開,岳瓶兒拉了拉張洛的手,小聲道:“大,公子,你這麼讓他們去了,小心他們不回來。”

她這兩天和張洛整日呆在一起,除了把稱呼改了,對張大三人和張洛的關係也有所了解,故而如此說道。張洛微微一笑,道:“他們三個武功還在我之上,若是遵守諾言,自然會來,若是不遵守承諾,就是我把他們留在身邊又有什麼用。”

岳瓶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大叔他們都是好人,定會遵守諾言回來的。”

張洛嘿然道:“希望如此。”他看了眼岳瓶兒,只見她雖做少年打扮,卻是掩飾不住一張小臉的秀美可愛,唇紅齒白。心中不禁微動,伸手拉住她小手,道:“走罷。”

走了兩步,岳瓶兒小聲道:“公子,福興客棧是在西面的。”

張洛道:“我知道。”他回頭衝著岳瓶兒一笑道:“現下天色不是還早嘛,咱們去逛街。你看,那個攤上有風箏買,去看看。”

岳瓶兒被拉着了小手,不禁小臉微紅,被拉到攤邊。那攤販是個中年男子,見有客上門,頓時滿臉堆笑,張洛隨手拿起幾個風箏,都不滿意。那攤販主便從下面拿起個蜻蜓風箏遞了過來,這個風箏卻是做工比之前的明顯精細不少,岳瓶兒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直到此時,才輕輕的呀了一聲,眼中露出喜歡來。

張洛見她喜歡,也自高興,他財大氣粗的緊,也不問價錢便道:“這個我要了,不過我說老闆,你可是不地道,好東西盡藏在下面哪。”

攤販主笑着道:“公子說什麼話哪,我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哪會把好東西藏起來,只是這個風箏可不比攤子上的這些。攤子上的這些都是小的自己做的,可這個風箏卻是小的的小女兒幫着做的。小的的那個小女兒自幼乖巧,她幫着小的做風箏補貼家用,為了做這個風箏手指上破了七八處。因此這個風箏小的本來不打算賣銀子的。只是見大爺的這個妹妹和小的的小女兒一般年紀,看到令妹不禁想起小的的小女兒,因此才拿出來的。”

攤販主極為細碎,話如炮筒子般連串的出來,等他說完,張洛惱道:“誰告訴你我們是兄妹來着?”

攤販主一怔,道:“大爺見諒,卻是小的走眼了。可兩位這模樣,可不就是兄妹么?”張洛還想反駁,旁邊岳瓶兒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張洛回首,卻見岳瓶兒雖低着頭,眉眼間卻實有掩飾不住的歡喜。

張洛乾咳一聲,道:“沒錯,這就是我妹子,老闆,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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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神之蒼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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