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戰燕明空
張洛和彭越話里的彎子,只有他們兩個懂得,至多彭越身邊的傅柔知道一二。至於其他人,皆是一頭霧水。於岡雖然不懂兩人所言何意,但他畢竟是老江湖,看了眼前方不動聲色的燕明空一眼,臉上露出絲若有所悟的表情來,手一伸,攔住了身後兄弟們,閉嘴不言,只任彭越吐着吐沫星子在那胡言亂語。
一聽彭越那一通胡說,張洛便知道這死胖子是要保住他的這群朋友了,不過到這份上,他原也沒想過能和燕明空和和氣氣的收場,於是等彭越那句,“……公公要抓,連他們一塊抓了罷!”張洛愣了愣,隨即似無奈的朝燕明空笑笑,道:“燕龍頭,看來本督要把這群疑犯都帶回去了。”
燕明空倒沒生氣,反是忽然笑了笑。
毫無預兆的,張洛陡然毛骨悚然,汗毛都豎了起來,忽然眼前人影一花,燕明空已是躍至身前丈許處,一道匹練似的長劍激射眉心而來。
張洛喝道:“好傢夥,你敢襲擊朝廷命官。”卻是存心想試試第九重的龍象般若功,身形一搖,閃退丈許,右手閃電向那光芒抓去。這一抓,看似是以卵擊石,以手抓劍,其實卻是五指一輪,如同臨彈琵琶,已是用出驚神指第五指的功夫,這招名字也是好聽,就叫“猶抱琵琶半遮面”。
“叮叮叮叮叮!”張洛這一輪間,場中頓揚起如兵刃相擊之音。燕明空手中太阿長劍稍稍一頓,隨即在眨眼間越過近三丈的距離,人劍合一,如道魅影般擊來,速度之快,常人只能見得那一道炫目的劍光一盪而過。
燕明空人劍合一速度雖快,但在與老公公交過手的張洛眼裏,卻還不是沒法抵擋,張洛縱身長嘯,身形數丈內頓如起狂風,吹沙走石,聲勢駭人。猛然揮出數拳,雖只簡簡單單的招式,竟然激蕩起劇烈的拳風,每一拳揮出,均發出嗚嗚的破空之音。間中夾雜猶若劍氣的驚神指力,每每距劍光數寸時就能將其逼開。在場中以雙拳與燕明空太阿劍相搏,竟然全不落下風。
劍氣縱橫,拳風激蕩,聲勢之大,把周圍十餘丈都籠罩起來。場中打得激烈,旁邊二十多人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只是他們雖不甘心,卻仍是不由自主的被勁風逼得退開十多丈,不得不避開那縱橫的勁氣範圍。於岡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拉過彭越,惡狠狠的問道:“彭胖子,這個張言到底是什麼人?你定是認識的,快告訴我。”
彭越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隻素白縴手伸過來,輕輕一推一拉,輕而易舉的把彭越又給拉了回去。於岡倒不是沒有爭奪之力,但一看出手的是傅柔,鬆手還來不及,哪敢出手爭奪。
傅柔把彭越拉過去后,只輕輕問了一句道:“他就是和你一起出來的那個人?”
彭越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傅柔秀眉微皺,道:“你不說他不會武功的嗎?”
彭越看這十丈前的尖嘯不斷,來回縱橫的劍氣指風,抓了抓頭髮,也是滿臉不解的道:“四年前他的確是不會的,難道,這四年裏他拜師學武啦?”
聽了彭越這話,於岡和傅柔同時露出極古怪的神色,彭越左右望望,見兩人均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禁又撓了撓頭,沮喪道:“我又說錯啦?不過四年前他確實不會武功,連老彭我都比他強。”
於岡失聲道:“這絕不可能,燕明空是什麼人物,雄霸北六省的第一大幫派青龍社的龍頭!在北六省的綠林道上,除了我家府主,還有哪個能和他單打獨鬥這麼久的。彭胖子,你定是記錯了,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只習武了四年?如果他四年就能把武功練到如此地步,那我於岡這輩子練武豈不是都練到狗身上去了。”
與於岡不同,傅柔美目微凝,若有所思,沒有出聲。
彭越嚷咕道:“早知道你們不信,我說都懶得說。”他武功低微,便連場中兩人的身形都看不清楚,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高下來。心知傅柔武功遠勝於自己,關心之下,彭越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阿柔,你看他能不能贏。”
傅柔的武功或者不如場中兩人,但她家學淵源,眼力卻是遠勝武功,只看了一會,便有些疑惑的道:“記得當年燕明空第一次來拜會父親時還只三十餘歲,一身武功卻已是極為高明,在同輩之中無人能出其右,當時父親深為讚歎,說其資質不在自己之下,若能專心劍道,將來有望成為一代宗師。可是如今看來,卻似與父親當年預期的頗有差距。”
旁邊於岡心道:“這功夫還不算高,他若武功再高些,那還有我們大明府的活路沒有。”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弟妹是否看錯了。我看這燕明空的功力之高已是駭人之極了。”
傅柔緩緩搖頭道:“明白啦,燕幫主太過於專註幫會事務,青龍社固然是威震九州,可惜他自己本人的境界卻再無寸進,十幾年間或者功力增進,不過對於燕幫主這等的人物來說,這已是落了下乘。”
彭越喜道:“這麼說我兄,他能贏?”
傅柔道:“只怕不成。”
彭越急道:“怎麼?”
傅柔道:“若單論功力,你的這位朋友並不落下風,可燕幫主是什麼人,生平經歷之戰只怕沒有上千場也有幾百場,若論交手經驗,當世沒幾個人能比的上。而且你們沒發現么,直到現在為止,燕幫主還只是出了一柄太阿劍。他的成名絕技可是雙劍決啊。雙劍交合,強催劍氣而生劍芒,那可是連家父都嘆為觀止的頂尖劍術。”
彭越自然是不行,於岡凝神細看,見場中燕明空果然只手執一把太阿,心中不免一沉。
忽然,場上局勢再變。
只見那呼嘯縱橫的劍氣中,陡然一聲清澈的“鏗鏘”,燕明空身形如同炮彈,一下子縱身於三四丈的高空,隨即空中清嘯一聲,一道長長的炫目劍光自半空閃電劃下。
此時張洛正打的熱血沸騰,身心具暢,體力內力,具攀升到了巔峰。燕明空威名雖盛,但張洛這等從沒闖過江湖一日的小子,卻所知甚少。因此,張洛對燕明空,根本談不上什麼懼怕之意,尤其在於他交手了近百合后,更是忌憚之意漸去。然而此時燕明空摰出照日短劍,雙劍合一與半空擊來,速度之快,竟更勝平地,在一瞬間,竟是有和老公公相仿的速度。
張洛頓時大叫不妙,腦子還來不及轉動,只瞬乎之間,已覺森冷如刀的鋒利勁風撲面而來,呼吸不暢,這道劍式的威力之強,劍未到,那幾乎有質的劍氣先至。
旁邊傳出聲女子驚叫:“劍芒!”
張洛毫不懷疑自己若後退躲避,必定會被這抹一閃而過的有質劍氣追至劈成兩瓣。生死一線間無暇他想,凝聚全身真氣,聚於右手中指,以及其反常的凝重向前上方平推而去,彷彿這一指上壓着千金之鼎般。
張洛這一指乃是驚神第六指,運勁獨特,需用全身真力驅動,單論威力,乃是張洛現下所習六指之中最強的一式。以渾身雄厚無比的龍象般若真氣激發,似慢實快,便在那劍氣未至之前便已勢全,渾重無比的指勁,發出嗤的清脆破空聲,宛如炳無形的指劍,向上激射而去。
雙劍決對上驚神指,都是最上乘的武功。兩人都是以全身真氣相拼,定輸贏的就是靠貨真價實的真氣強弱,燕明空縱橫北方十數年,生平不下百戰,一口真氣精粹無比,自創的雙劍決運用獨特心法,甚至可在瞬間激蕩出劍芒來,當真是無堅不摧。
半空瞬間響起如刀劍鏗鏘之音。隨即燕明空暴喝一聲,銳利無比的劍芒一盪而下,幾乎沒有停滯,瞬間將張洛指勁擊潰,余勢激射而下。
張洛被劍芒余勢所侵,悶哼一聲,口角溢血,連退數步。但見迎面緊追而來的劍光,心知若再退必然更是吃虧,當下悍然用手去抓那緊隨而來的太阿長劍。長劍直刺入張洛手掌,只是奇異的是,這一劍竟沒有刺穿,反是彎成了一道奇異的圓弧,彷彿刺到的不是肉掌,而是塊鑄鐵。
燕明空吃驚不小,心知對手肌體有異,怕其身懷異功,不敢再追,撤劍一點,後退三丈。
張洛仗着皮粗肉厚,擋住燕明空這一劍,卻是踉踉蹌蹌的連退了十幾步,這才站定。右手無力的低垂着,鮮紅的鮮血順着指尖滴在地上。
這一記硬拼,張洛吃了大虧。無論身體內臟,均被擊傷。不過,這一下說是輸了,卻也不算是輸。張洛雖身被擊傷,兩人的武功也不過相差一線而已,若是生死相搏,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張洛把右手縮回了袖中,就在縮回袖子的瞬間,手掌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着,收縮着。而與此同時,體內激蕩的劍氣已然泯滅,受到損傷的臟腑已是飛速的癒合着。這種程度的傷勢,最多不用一天,便能痊癒的完好如初。
對面的燕明空雙劍已然歸鞘,清俊的臉上卻是白了幾分,以第九重龍象般若功駕馭的驚神指畢竟不是那麼好接的,他神情複雜的看了張洛一眼。忽然轉身便走,轉瞬消失在視野內。
幾乎與此同時,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在村口響起。
東廠的援軍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