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掛斷秦峰的電話,安然整理了文案,眨眼的功夫,她的評論區已經被負分侵佔了。
安然也沒辦法,遇到這種事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忍了。
她記得前一世自己剛寫文的時候,遇到無理取鬧刷負分人身攻擊的讀者,泥人都有三分氣性,忍不住就噴了回去,結果被讀者追着屁股罵了幾天,到後來那本書完結很長時間,文下還有人刷負分罵作者素質太低。
既然選擇了寫文,就得學會忍耐,屎糊到你臉上也得忍。
管理員刪評的速度遠遠沒有讀者刷的快,她摸着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就開始碼字。寫到一半,q上那個洛洛就又來敲她。
“安然,我有個群,都是*的作者,你過來一塊拼文。”
安然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已經把自己拉進了群里。
“歡迎安然。”
群里另外有十幾個人,安然問了好,有人組團拼文,安然就打開文檔繼續。
她的手速算是快的,又寫的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一個小時報數竟然超過了八千,這真是大爆發。群里報數,大多是時速三千兩千的,她這八千一出來,群里半天沒聲響。
安然忽然覺出不好來,她網名筆名全部都叫安然,因為簡單好記。
剛要說些什麼,群里恭維聲一下子就刷屏了。
“寫的這麼快!”
“厲害哦!”
“哇靠,不是人!”
“神速啊!怎麼不去男頻寫?”
安然以前加的群都挺和善,她覺得作者群就是互相交流的平台,就說道:“還來嗎?”
“吃飯,不和你這個怪物拼文。”
群里紛紛表示,安然看了表,才早上十點。她猶豫片刻,下樓吃了早餐,繞着不遠處的三角公園跑了半個小時。回去的時候,在超市買了廚房用品,在家做飯比較省事。
安然中午是在家炒了兩個菜。
不大的屋子,她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沒結婚之前,一個人住,有個陽台的一室一廳,裝修溫馨。想着,她就想趕快攢錢買房子才是正事。
她這輩子是不打算結婚了,一個人住必須經濟,還要有一定的存款,母親年紀也不小了,以後生病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安然嘴上說的再硬,那到底是生養她的母親,老了能不管?
自從上榜后,安然發現這本書的點擊和收藏簡直朝着大神看齊,一會兒工夫就漲到兩千多。
安然收到了這一世的第一個長評,還是挺感動的,在那堆負分里能有一條暖心的評論。安然仔細看了,那個讀者對故事深刻分析,鼓勵作者的話也十分溫暖。
安然還是挺感動,終於有讀者支持她了。
安然下樓吃完飯,回來繼續碼字,可是寫到女主和男友的感情部分,突然就卡住了。
以前她就寫的是夢幻言情故事,走的是套路形勢。可是經過齊樊這件事,她對男人都產生了厭噁心理,無論如何都幻想不出來甜蜜戀愛是什麼樣!
寫文和情緒有很大的關係,她寫的又是感情類,只憑着寫作技巧繼續往下面寫着,看多了讀者大概也會疲軟。要不要換個題材寫?想要賺錢養活自己,真得用心。
安然正想着不如寫本修真升級文,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安然,你在那裏?”
母親哭着說道:“你快回來。”
對母親,安然是真同情不起來,可是生身母親,她能說什麼,嘆口氣。“怎麼了?”
大約是鬧了一天一夜,母親的情緒幾乎崩潰,再沒有力氣沖安然發火,哭着說道。
“家裏東西都被砸了,房東把我趕了出來,你爹被帶走了,一直沒有消息。安然,你趕緊回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安然聽着,一股子火氣在胸口醞釀,想罵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可是她能怎麼說?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母親再包子再無能,安然能看着她死嗎?
“安然,我頭暈噁心,房東把我們的東西都扔了出來……”
安然上輩子就是永遠活在這兵荒馬亂之中,直到死才安寧。
重活一世,她也擺脫不了。
生之恩,養之恩。
安然深呼吸,眯了眼睛。
“媽,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家裏東西亂七八糟堆在街邊,母親就坐在那堆破爛上,她的頭髮散開了,毒辣的太陽底下,垂着頭。
來來往往的行人不住的把視線往她身上投,母親穿着件長袖衣服,褲腿挽起鞋子上都是泥。
安然心酸,嗓子緊了一下,可也認為她活該!
“媽——”
安然走近,母親聞聲抬頭看過來,她越加蒼老了,眉宇之間的皺紋很深,眼睛裏佈滿了血絲,看到安然,突然就哭出了聲。
“安然——”
安然抱住她,拍了拍肩膀,可是沒說一句話。
雖然是秋天,可是大中午太陽依舊毒辣,她哭的歇斯底里,路人紛紛把視線投過來。
許久后,安然才說。
“媽,你吃飯了嗎?”
“哪有心情吃飯。”
母親才算止住了淚,愁眉苦臉:“安然,我們現在怎麼辦?”
安然左右看看,不遠處有一家牛肉麵館,就和母親說道:“走,先去吃飯。”
“這東西可怎麼辦呢?”
母親卻不願意走,對着破爛家當犯難。
安然蹙眉,直接拉她往麵館走:“一堆破爛,誰稀罕!”
母親剛要開口說教,安然就有些火氣了:“你要再管那堆破爛,我就不管你了。”
依着母親的小心眼程度,安然真覺得她能為那點破爛一天一夜不吃東西。
“衣服被子什麼都是錢買的,萬一被人拿走了怎麼辦……”
安然閉了閉眼,扯着母親就走。
到達麵館,安然給她點了一份牛肉麵,自己拿了瓶水,喝了一口。
她看向對面的母親,母親頭髮亂糟糟的扎在腦後,蒼白的像五六十歲。
“你和他離婚。”
安然不會叫那個男人一聲爸。
“安然,你說什麼呢?”
母親猛的抬頭看她。
“都過了這麼多年,離什麼婚?”
安然頭都大了,實在不理解母親的腦迴路。
“你到底在想什麼?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給過你什麼?媽,你把我逼死了賺點錢還不夠他賭一把呢!”
母親剛想辯解,安然直接打斷:“你先別說話,你聽聽我說的有道理沒?如果沒有,你願意跟誰跟誰去,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安然好話說了八百遍,可是永遠不及父親的一句甜言蜜語。“我十八歲出來打工,什麼臟活累活都干,到現在,攢的錢呢?我賺的那些血汗錢都那裏去了?房子賣了,錢還債。住在破爛出租屋裏,他還不放過,我賺的錢你都拿去給他。好,你愛他,我不說什麼,你把自己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可憐巴巴,他會心疼嗎?心疼的不還是我?我工作這麼多年,開的小店被他折騰沒了?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嗎?媽,你想想,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嗎?非要逼的女兒跳樓摔死了才滿意嗎?”
“我們現在一無所有,你又要來找我想辦法。我是人,不是神!他被抓走是咎由自取,我恨不得他在裏面關一輩子,那樣我也能清凈幾天,好幾天舒坦日子。養兒防老,我是你的女兒,我養你是應該,可是媽,我沒義務養那個人渣!”
“如果你執意要和他在一起,那隨便,誰也管不了誰,我身上所有的錢都砸在小店裏了,你也知道。以後各走各路吧,我不想讓自己的人生背上這永遠還不清的債。他是填不滿的無底黑洞,我就是累死了,也填不滿。”
安然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言語。
牛肉麵端上來,母親沒用吃,她靜靜的坐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
安然看到她的淚滴在手背上,別開臉,不去看,也就不會心疼。
漫長的沉默,她無聲的哭着。
安然嘆口氣,說道:“你要再不吃,面都沒法吃。”
一碗面八塊錢,母親不會捨不得扔了這幾塊錢。
她就是這樣的人,對自己摳門,卻對父親那個人渣大方。一輩子不捨得吃穿,可是一毛錢都存不住,選擇了父親,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
母親抬手抹淚,安然從包里找出來紙巾遞過去給她。
母親擦了擦,抿了抿唇,低頭拿着筷子攪着碗裏的面。
“我也想過,再不搭理他。”她的聲音沙啞,帶着哭腔:“可是每次他可憐兮兮的來求,我都忍不住心軟……”
安然真是無話可說,自己包子就別怪狗惦記!
她不說話,母親就一直翻着面,面都快涼了,安然剛想叫服務員再做一份。
母親低頭開始吃面,她的動作很慢,陽光從外面招進來,她頭上佈滿了白髮。
安然眯了眯眼,喉嚨有些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