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希望你是真的進步而不是投機取巧。”
“謝謝你的信任。”
安然抿了抿唇,關掉聊天窗口,繼續開始寫。
她寫文多年,時速五千,寫到五點開始繼續包餃子。
小店一如既往的忙,可到六點,安然剛剛把餃子端到客人桌上。
就聽身後喊了一聲:“林安然?”
安然眯着眼睛轉頭,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高高瘦瘦的男人朝自己走來,天色有些暗,安然沒看清楚臉。
母親在屋子裏喊:“安然,你楞什麼呢?”
安然連忙對他點了下頭,回頭沖母親應了聲:“馬上就去。”
他越走越近,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多,穿着黑色寬大的外套,下面是迷彩軍褲,黑色膠鞋。他步伐沉穩,漆黑眸子看着安然,兩人都住了腳步。
對視片刻,安然漸漸皺了眉頭。
這個人安然絕對不認識,可是就有點面熟。
“你是?”
他的五官硬朗英俊,下巴上有着胡茬。聽到安然這般問,就笑了一下,眸光更加深刻:“你還真不認識我了。”
安然搜索腦內存,死活沒想起關於這個男人的一絲一毫。
就尷尬的笑了笑,說道。
“能有點提示嗎?”
他手裏拎着一個黑色行李袋,安然看他腳上的鞋也沾了泥,就連忙拉了旁邊的凳子。
“你先坐。”
母親的叫聲急了幾分:“趕緊着啊,客人都等急了。”
安然朝他笑了笑:“我去送了飯就過來。”
安然穿着橘色運動裝,頭髮扎在腦後,斜劉海遮住了額頭。
皮膚很白,眼睛不大可是笑起來彎彎的很漂亮。
秦峰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視線落在安然身上。
吃飯的點就那麼一會兒,安然很快就忙完了,剩餘的母親能忙過來。她倒了杯茶遞給秦峰,依舊是沒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
“忙完了?”
秦峰按滅煙頭,接過她手中的杯子:“謝謝。”
安然看了看他腳邊的行李。
“你這是從哪裏回來?”
男人看她的視線很沉,半天笑出聲,說道。
“還是沒想起來?”
安然搖頭。
“高中同桌。”
安然差點沒蹦起來,他是秦峰?
上一世她和老同學都沒聯繫,後來偶爾提起,混的最好的恐怕就是這個秦峰了。
二十六退役自己做生意,安然死的時候是二十九,那年他三十,事業有成。每次高中同學q群里提及這個人,都是佩服的語氣,他真是逆襲的代名詞。
“秦峰?”
安然瞪着他,難以置信,和高中時期差別挺大。
高中時候,他很瘦悶不吭聲,偏科很厲害。高一老師分班是按照一差一好成績安排座位,他們兩個就排到一起,一直到高三畢業,兩個人都是同桌。
秦峰喝水,聞言笑了,目光沉沉看着安然。
“變化有那麼大?”
安然點頭:“十分大。”然後問道:“你這是剛從部隊回來?”
秦峰喝完水,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是啊,老家的房子要拆遷,就回來看看。”
這幾年城市拆舊蓋新,安然也是知道。
就嘆口氣,看了看這篇舊宅:“這片過幾年也是要拆。”
忽然腦中精光一閃,她為什麼不買幾套房子備着呢?以後拆遷了還能多賠償一點。
再轉念一想,手中的錢實在不夠買一套。
低頭,視線觸及到他腳邊放着的行李袋:“房子拆了,你現在住在那裏?”
“賓館。”
秦峰說道:“過幾天就要走,先湊合著。”
秦峰家並不是很富裕,據安然所知,他沒父親,母親也早就改嫁。一個奶奶,在他高二那年去世,若不是窮,他也不會去部隊,應該會考大學吧。
安然說:“吃飯了嗎?”
秦峰看着她:“吃過了。”
也許是那些年太熟悉,安然立刻就笑了:“肯定沒吃吧。”站起來,對他說道:“老同學見面,不能讓你餓着肚子啊。等會,附近有一家酸菜魚做的特別好,我請你吃飯。”
安然快速進屋,從錢包里取出兩百裝進衣兜里,往外面走。
“媽,我出去一趟。”
林母探頭一看,挺俊一小伙。
就說道:“去吧去吧。”
活了一世,安然的朋友少的可憐。
秦峰算其中一個,只是高中畢業后就再也沒見過面。
到死,安然覺得挺悲哀,一輩子,什麼都沒落着。
秦峰一句不用還沒出口,安然就連忙去拎他腳邊的行李。
“先放我這裏,吃完飯再來拿。”
安然這個人吧,人家對她好,她就想百倍償之。秦峰千里迢迢來看她,怎麼也不能冷落了。
秦峰連忙站起來要來拿安然手中的行李,說道:“很沉,我來拿吧。”
安然抬手擋了下:“不用。”
她把行李放到店裏面,出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秦峰站在熙攘混亂的大街,他手指揣兜,長腿筆直。逆光下五官深刻,黑眸靜靜看着她,身後母親在叮囑:“安然,要不你去換件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還沾有麵粉。”
然後擺擺手:“算了。”
走過去,對秦峰說道:“走吧。”
秦峰看她一會兒,跟上步伐,說:“好。”
“在部隊怎麼樣?”
“還行。”
秦峰的話一如既往的少。
安然側身比了下,她才到秦峰的肩膀處,說話都得仰着頭。
“你怎麼長高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矮嗎?”
秦峰側頭看她一眼,認真道。
安然笑了:“沒這麼高。”
這麼無聊的對話,秦峰笑了,抬手在安然頭頂比劃了一下。
“這麼一比,確實是高了。”
安然:“……”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秦峰走路時候步伐沉重,是軍人姿勢,安然不說話,他就沉默。
走出了這條街,安然開口:“怎麼找到這裏的?”
畢業以後,安然搬家無數次。
他們沒有聯繫過,這都四年了吧,能找到這裏真是厲害。
“你們之前的老鄰居告訴我的。”
秦峰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冷酷。
安然想了想,她們家的老鄰居?
忘記了,重生前後加起來,離開原本住的地方都十年了,那裏還記得住。
“你還聯繫了那個同學?”
兩人並排走着,他的鞋子踏在地面上發出沉悶聲響。
“沒有。”
秦峰迴答很乾脆:“又不熟。”
安然噗嗤一聲笑了,這點她和秦峰很像。都是有點內向的人,高中的時候,就他們兩個玩的好,別人不熟,無法溝通。
“我以為你進了部隊,性格會變。”
秦峰低着頭沒說話,看着石子地面。
安然轉頭看他。
“誰知道還是這麼悶。”
秦峰又笑了一聲,手指動了下,想抬起來,結果到最後還是裝進褲兜里。
“你也沒變多少啊。”
秦峰聲音冷冽,不大:“還和以前差不多。”
安然眯了眼睛,沒變多少?
她笑了笑。
“這麼多年了。”
突然想起,以後的秦峰是干大事的人,她要不要現在套套近乎?
想想,自己都樂了。
“在部隊苦嗎?”
“還好。”
又是兩個字。
“今年都第四年了?”
“嗯。”
他們走了大概十幾分鐘。
秦峰的話少的很,都是安然在問。
到了吃飯的地方,一個大排檔。
這家安然經常來,後來拆遷了,安然好幾年都對他們家的酸菜魚念念不忘。
矮桌矮凳,安然在凳子上坐下,就給老闆報了菜名,轉頭問秦峰:“你喝啤酒嗎?”
秦峰看着她,然後對服務員說:“兩瓶吧。”
凳子實在是矮,秦峰坐着,腿都沒地放。
不過桌子小,兩個人的距離就拉近了。
“別看這家環境簡陋,可是真的很好吃。”
啤酒涼菜上來,安然拿出塑料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沒想到,能見到你。”
秦峰和她碰杯,幹了。
安然只喝了一小口,抬頭就見他杯子空了。
對着剩餘的大半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不喝感覺自己很不夠意思,喝了,她就騰不出肚子吃魚了……
思前想後,還是喝了,結果被子沒碰到嘴唇,就被秦峰攔下了:“你意思下就好了,別那麼實誠。”
安然放下杯子,兩人坐在矮桌前吃着涼菜聊天:“你談女朋友了嗎?”
秦峰看她一眼,笑了。
“沒有。”
安然嘆口氣,想想自己的苦逼感情史,喝了口苦澀的啤酒:“沒事,男的三十結婚都不晚。”
秦峰又看她一眼,喝乾了面前杯中的酒。
沒說話。
安然說:“你記得小靜嗎?”
秦峰拿勺子把安然一直夾不住的皮蛋挖進她面前的碟子裏:“前桌那個?”
安然接過勺子,說了聲謝謝,感嘆道:“你還記得?”
秦峰當然記得。
“近幾年記性越來越差,前幾天小靜給我打電話,我竟然不知道她是誰。”
秦峰默默的想,她連自己都沒認出來,更別說那個經常諷刺她的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