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到秦峰電話是在臘月初，他的聲音很啞，安然最初還沒聽出來。

“安然，是我。”

安然才反應過來，瞬間有些氣，當時話沒說話，就直接掛了電話。時隔快兩個月了，才給自己打電話。

“你去那裏了？怎麼電話打不通，人也沒有消息，好賴你也和我說一聲！”

那邊好久沒出聲，安然皺眉沉默着。半響后，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秦峰的誰。

“我只是——”她剛想解釋，秦峰就開口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安然很宅，朋友少的可憐。

她為了避免事非，沒有了讀者群。

洛洛事件后，安然就連個筆友都沒有了。

秦峰嗓音沙啞，有些虛弱。

安然就忘記了剛才的尷尬，問道：“你怎麼了？”

話筒里他捂着嘴咳嗽的聲音很清晰。

到底是曾經認識，上次回來還有一頓飯的交情。

“秦峰？”

安然語氣有些急切：“生病了？你現在在那裏？”

那邊停頓好一會兒，安然才聽秦峰說道。

“在北京。”

秦峰肯定是受傷了，不然怎麼會出現在北京？

“怎麼回事？”

他沒說，就沉默了一會兒。

“最近怎麼樣？安然。”

秦峰沒有家人，他受傷了也不知道要和誰打電話。

安然忽然有些心疼他，異地他鄉，也不知道受的什麼苦。

他不說原因，肯定是不能說。

當初電話掛的急，安然就猜出個大概。

“挺好的，你傷的重不重？”

秦峰又沉默了一會兒。

“沒事。”他低低的笑聲傳入耳中：“安然，我的命很硬，死不了。”

安然聽着秦峰的聲音，心裏疼了一下。

她對於秦峰的記憶深刻，大約是因為高中時候兩個人被孤立，只有對方才是熟悉的人。

安然很窮，秦峰家好歹比安然強點。他會給安然帶早餐，包子油條菜角麵包雞蛋餅，兩個人坐在最後一排，安然吃完他還會從口袋裏掏出一袋牛奶。

那時候牛奶是稀罕東西，安然家窮，從來沒買過。

安然猜測秦峰肯定也只有這一袋，就喝半袋給他留半袋。

秦峰和人打架，撕壞了衣服，安然會悄悄的從家帶來針線給他縫好，因為擔心他回去被家長罵。

他們都沒上大學，原因不同，可是走了同樣的路。

上一世，安然和秦峰一直沒見面，那是安然的遺憾。

“那家醫院？我月底會去一趟北京。”

待安然回過神，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我去看你。”

評審結果出來，安然獲獎了。

那像是做夢一樣，她原本以為會是大神第一，那段時間大神壓過了她，可是後來又不知道因為什麼掉了回去。這讓安然很意外，月底評審出來，正好趕到年會，她需要去總部參加頒獎。

秦峰那邊頓了一下，隨後他才開口：“你來北京？”

安然在昨天接到通知，邀請名單里確實有她。應該會去北京，就說道。

“嗯。”

“看我？”

安然順便看他，也沒什麼吧？

就點頭，說道：“是啊，需要帶什麼東西嗎？”

“幾號來？”秦峰說。“我給你留個號碼記一下，到北京我去接你。”

“你能出醫院？”

安然說：“大概十號左右，你傷的重嗎？到時候我自己過去就行，我不路痴。”

“我去接你。”

秦峰執意。

掛電話的時候，他說：“我等你。”

安然一愣，那邊已經掛斷。

隨即笑出聲，也許和她自己一樣，都沒有朋友。

安然的新文一直日更兩萬，毫無意外的金榜第一。大神的文很快就結束了，安然問她。

“年會你去嗎？”

大神停頓了一下才回信息：“我不去jj，我去點家那邊。”

安然一愣，沒回過神。

“我在jj的書是簽單本，當初是覺得好玩，主要在那邊寫。”

安然：“啊？”

“啊什麼啊，這次名單有你，到了北京有時間再聚。”

安然陷在震驚中，是沒想到大神竟然是還在點家寫。

“你那邊的馬甲是什麼？”

安然下意識問道。

“群里人不是約好到北京聚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有事，先下了。”

她的頭像暗了下去，安然才徹底回過神。

自己好像得知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古言寫到五十萬了，收益超出了安然的預計。

她算了下，買房的錢是有了。

出版編輯主動敲她。

“安然，你把那個古言的大綱整理出來。”

安然一愣，沒想到這本大長篇會被看上。

“預計會有多少萬？”

安然說：“兩百萬。”

“有點長，能縮減字數嗎？縮到一百萬。”

安然覺得這個難度有點大。

她說：“我考慮下。”

這家出版社的現言做的不錯，可是古言走的輕鬆風格。

安然的文偏成熟，她覺得在這家簽的話，前途不大。琢磨了一下，就聯繫了網站負責出版的編輯。

“還有那家要收古言？大長篇？”

編輯給出了幾個名字，安然看到m收古言宅斗。頓時就有些激動，那家在書店做得非常好，基本上都走了影視，改編遊戲，銷量十分可觀。

就和編輯要了聯繫方式，整理大綱投過去。

年底，大多出版社會收文。

安然搬家了，在一個環境比較好的小區。兩室兩廳，母親怪安然亂花錢，安然沒告訴她賬號里的錢已經夠買房子了，只說換個環境寫文更方便。

母親知道她寫文賺了點錢，可是具體多少，安然沒透露過，她根據家裏的開銷猜測可能每個月能收入三五千。

臘月初八，安然帶母親去附近的酒店吃飯。母親一直不願意，死死拉着安然不要亂花錢，臘月初八在北方算個很大的節日。母親總是捨不得花錢，安然心疼她，就執意要去。

“我賺錢了，請你吃飯不行嗎？”

吃完午飯，他們就去商場逛，安然不高，一米六。她在專柜上買了兩套化妝品，自己一套母親一套，母親差點沒拉着她去退貨。

安然挽着母親的胳膊去逛服裝店：“媽，我想買房子。”

“你有錢？”

母親大驚，瞪着安然。

“你和父親離婚吧。”安然又一次提到這件事。“有他拖累，這輩子你都過不上安寧日子。”

母親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安然嘆口氣，這件事不能逼的太急。

安然拉着母親的胳膊進了一家羽絨服店，看上了一件墨綠色短款羽絨服，想讓母親試試，就對那個店員說道：“那件衣服有我媽穿的號嗎？”

她仔細看了下，母親很適合那個款式，挺漂亮的羽絨服。

“小姐，那件衣服三千八百八十八，你確定要試穿？”

安然正在翻看衣架上的衣服，聞言就抬頭看過去。

“你什麼意思？”

母親原本不大同意安然給自己買衣服，聽到三千多，也是一愣。

連忙去拉安然，小聲說：“換家店吧。”

那導購翻了個白眼，說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能買的起就試。”

安然看了眼自己和母親，她是宅很久才會出來買一次衣服，身上穿着呢子帶帽外套，小靴子打。靴子是去年買的，兩百多。衣服也是去年買的，因為要去北京，她才會出來買衣服。

好吧，她穿的很*絲。

“安然，走吧。”

母親拉她。

安然做過服務行業，可是也沒做過這種事啊。

“你的服務態度很差。”

安然盡量心平氣和，挽着母親的胳膊，對那個導購說道：“買不起的人也不會進來店門。”

她不想和這個人多廢話，轉身出了店門，直接撥打了商場的投訴電話。

“三千多的衣服也就那樣，買件三百多的都行。”

母親嘮嘮叨叨，安然看她三年不買一件衣服就心塞。

“質量能一樣了？”

安然笑：“回頭等我有錢給你買三萬一件的。”

她最後在對面給母親買了件羽絨服，標籤沒給母親看，就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安然也是摳門的人，給母親買了衣服后，就去一樓逛。

一樓都是大眾品牌，價格最貴不超過兩千。

安然試了一件珍珠粉色的小款棉襖，挺合適的，價格也不貴，五百多。

母親也說她穿這個好看，安然就買了，她對着鏡子照了半天，狠狠臭美了一把。

路過一家男裝店，她突然想起秦峰，就說進去看看。

母親多看了安然一眼，說道：“你爸一個人過的也挺辛苦，他現在都改了那毛病，哎，年紀大了。”

安然住了腳步，回頭看着母親。“他現在做什麼？”

“在一個賓館做保安，他知道錯了。”

安然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進去。

她挑了一件白色的毛衣，然後又選了件灰色的。

刷卡出來，她把灰色那件遞給母親；“如果他能戒掉賭博，好好和你過日子，我也無話可說，誰讓我是你們生的呢。可是，媽，有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喜歡過什麼樣的日子，我無權干涉。你既然想和他一塊過日子，過年後，我就搬出去住。你們老了，我會贍養，可是現在，我不想因為他而影響我的生活。你的一輩子願意搭給他，可是我的一生還長，不願意和他牽上任何關係。”

安然走的那天，母親送她到出租車上，叮囑道：“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女孩子出門在外，別對誰都交心，到了給我打電話，錢夠不夠？不夠媽這裏還有。都年底了去那麼遠，你第一次出門，都是陌生人，你可要好好的。”

安然背着包，裏面裝了電腦和幾件換洗衣服。“就幾天，很快就回來。趕緊回去吧，外面冷，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安然坐在開往機場的車上，也是有些忐忑，她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