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徐叄現在雖然是瞧着光鮮亮麗,年少時實在不怎麼樣。

他娘是妾室,還不算二房,就一侍妾。若不是實在貌不出眾,老實巴交的,實在激不起主母的嫉妒之心,不一定有沒有這會兒呢。

關鍵是徐叄有本事,小夥子好強,三元考出來,徐太夫人察覺養虎為患時,她想再對徐叄的生母李氏動手,晚了。

結果,一年一年的,徐叄自己有運氣又爭氣,就走到了現在。

在長房嫡孫徐秉生與徐叄自己的兒子徐秉忠同進去了大獄時,徐秉忠無罪釋放,徐秉生人頭落地。

無庸置疑,徐叄已成為徐家混的最好的第一人。

別看徐叄做官圓滑的跟玻璃珠子似的,人家在生活中不這樣兒,想當年,徐太夫人一意要徐叄娶她娘家庶出侄女,徐叄轉頭就娶了他現在的妻子朱氏。

做個芝麻官兒,把他親娘接出老徐家之後,多少年不回江南,過年過節與家族走禮絕不超百兩銀子。

徐叄的升遷之路並不容易,較許多官員,他只是頭兒開的比較好,三元及第,然後在翰林一呆二十年,其間並沒有太大的升遷,也就是修書修書再修書。

學問好了,給皇子們去講講課,這樣才漸漸的入了帝王眼。

徐叄這幾年的升遷真的可以稱得上平步青雲。不過,他與本家關係的冷淡在帝都都不是個秘密,歐陽恪就曾因此當面訓斥過徐叄。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裏看來,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徐叄對生父嫡母這種態度,實在不咋地。

徐叄也不知怎麼想的,你愛誰說誰說,愛說啥說啥,老子又沒犯法,只管隨人說去,頗有些唾面自乾的風度。而且,伴隨着這種風言風語,人家還干到了戶部尚書的位子。

當然,以前徐叄做個芝麻綠事的小翰林,徐家人也不怎麼願意朝理他。

可人家現在都正一品尚書,帝師身份了,巴結的人有的是,就是徐家本家也不是不眼紅。徐家也想着與徐叄把這關係和緩一下,關鍵是人家徐叄不樂意。

可是,在這個年代,不論你樂不樂意。你是這家的人,你姓徐,徐氏族譜中有你一位,你跟徐家就有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

如同那人所言,滿門抄斬、九族連株之時,有你徐叄一份兒。

所以,徐叄與徐家也只是冷淡而已。

他再厭惡本家,也只是冷着本家,斷不敢背個什麼不孝逆子的名聲。

徐叄與老婆朱氏那是有名的恩愛夫妻,徐夫人這些日子正在準備二兒子徐秉忠的婚事,家裏搞裝修呢。

就聽管家來回稟:本家大管家徐福帶着好幾大車的東西來給老爺太太請安。

徐夫人一愣,他們與本家向來無大來往,不過是過年時百兩銀子的年禮走動,今兒這是怎麼了?

徐盈玉正在一畔幫着母親料理家事,聞言問管家道,“帶了多少人多少東西來?”

管家答,“東西就有六車,說是賀咱們老太太大壽的。還有一輛車裏,坐的像是女眷,外頭守着婆子丫頭。”

徐盈玉與母親交換個眼神,徐夫人當即立斷道,“不許女眷的車進門兒!你只把徐福一人叫進來。”

管家領命去了,徐夫人心裏就開始冒火,對女兒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不定又打什麼主意呢。”

“母親不必急。”徐盈玉笑道,“現在是他求着咱們,還怕什麼?”

徐夫人笑着嘆口氣,“咱家精窮時也沒怕過,我是嫌煩。”

徐福年過四旬,在大戶人家做管家,養尊處優的,並不比外頭的小財主差,亦是通身綢緞,細皮嫩肉,且比市井土財知禮,乖乖的給徐夫人與徐盈玉請安見禮。

徐夫人不耐煩與徐福繞彎子,笑道,“這大老遠的,不年不節的,不知大管家怎麼突然就來了帝都?”

這趟差使並不好走,徐福恭恭敬敬的笑稟,“奴才奉老太爺老太太之命,前來給三老爺三太太及小爺姑娘們請安,賀姨老太太的壽辰,這是老太爺老太太給姨老太太的壽禮,及給三老爺三太太小爺姑娘們的玩物兒。”忙奉上禮單。

侍女接過,徐夫人眼皮都沒動一下,更不可能去翻了禮單現看,只管說著客套話兒,“老太爺老太太實在客氣了,一下子送了些東西來,我們窮家破戶的,沒好東西孝敬,還叫老太爺老太太破費,實在不應該。”

本家這樣大張旗鼓的送了禮來,又是打着給李氏賀壽的名義,不好退回,徐夫人雖然厭惡,卻也只得收了。

徐福覷着徐夫人的神色,再次開口道,“老太爺老太太還有交待,想着三老爺年紀大了,為官做宰的,排場上也不能簡陋了,特意在淮揚好人家兒尋了兩位姨娘來侍侯三老爺三太太……”徐福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徐夫人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眼裏恨不能射出刀箭來,徐福心裏一涼,破着頭皮掏出一副婚書往上遞,“老太爺老太太已經為三老爺將婚書什麼的都辦好了,都是正經人家兒的女子。”

徐夫人狠狠一掌擊在手邊兒几上,臉氣的煞白。呯的一聲,徐福徹底消了音,不敢多嘴。心裏卻覺得三太太好大的脾氣,老太爺老太太要賞人,底下太太奶奶們心裏再不願意,面兒上也只有高高興興接着的,這一位眼瞅着要翻臉,徐福心裏直發怵。

徐盈玉忙給母親遞了盞茶過去,徐夫人喝了口溫茶,冷笑道,“本家是嫌我們的日子過的太安生了,是吧?”“三太太,這話從何說起啊。”徐福自是不能認的。

徐盈玉微微一笑,上前接了婚書,對母親道,“母親,祖父大祖母一心為父親籌算,好心好意,還解了母親的一番難事。”

“母親忘了嗎?因着祖母身子一直欠安,母親還想去廟裏為祖母祈福,只是眼瞅着二弟的婚事就在眼前了,哪個能抽出空兒來。如今來了兩位姨娘,又是祖父大祖母一手挑出來的好人家兒的,懂禮法守規矩,既有了婚書,就是咱家的人。依我看,不如就讓兩位姨娘去廟裏為祖母一盡孝心吧。”徐盈玉看了母親身邊的孔嬤嬤一眼,吩咐道,“孔嬤嬤,趕緊着,安排家人送兩位姨娘去清心庵,好生為祖母祈福。跟她們說,知道她們是守禮懂規矩的,他日祖母身子大安便把她們接回來。就是父親母親都念她們好兒的。從帳上取百兩銀子,交給清心庵的定慧師太,不要讓庵里委屈了兩位姨娘。”

徐盈玉一句話,人連徐家門都沒進,直接轉路去了尼姑庵。這一番安排,把徐夫人與徐福看的目瞪口呆。

“祖父與大祖母實在是體貼之至。”徐盈玉贊一句,一雙美目看向徐福一眼,直把徐福看的冷汗滿頭,徐盈玉方道,“大管家,你真是火中送炭啊。”

徐福哪敢聽這誇讚,忙謙了一句,“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他是本家的大管家,出來自然是仗本家的勢。可是在徐夫人面前,本家偏偏勢力不夠,徐盈玉這樣直接把人送了尼姑庵,徐福啞巴吃黃連,滿腹苦處說不出。

接下來的事,徐福提都沒敢提。徐夫人直接打發他下去歇着。

徐福退下,徐夫人怒對女兒道,“瞧瞧,咱們這松心的日子沒過幾天,就要把手伸進來了。”

“母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徐盈玉半點兒不擔心,“只要父親朝廷里站得住腳,本家算計不到咱們頭上。”

徐叄回府後,自然聽說了這些事。

他如今官位亨通,年紀大了,涵養也有了,只管一笑,勸妻子道,“小事一樁,也值得生這樣大的氣。盈玉安排的很好,清心庵雖好,卻不夠嚴密,把人送到塵一庵,才算斬草除根。”

塵一庵是有名的規矩最嚴的庵堂,有着森嚴的看守,插翅難逃的地界兒。

“是不是太……”徐氏雖有些潑辣脾氣,卻非狠人。

“這有什麼,若吃的清苦,那是個乾淨地界兒。”徐叄皺眉,“至於送給老太太的東西,拿去拍賣行兌了現銀,以母親的名義捐給善仁堂。你對外說,母親身子不好,這壽日就不大辦了。”

徐夫人自是一一應下,又有些欲言又止,徐叄哈哈一笑,摟住妻子的肩,“你就放心吧,老夫老妻的,一屋子兒女,我若有別的心,早就有了。”

徐夫人莞爾,口是心非,“誰說這個了。”老夫老妻,聽到這番話,心裏仍是甜的很,一肚子悶氣消彌,笑道,“我服侍你換衣裳,咱們該去陪母親用晚飯了。”

明湛並不知曉徐家這一番熱鬧,他與阮鴻飛去了國子監。

別看明湛沒啥文化,他卻十分喜歡與有文化的人交往,及至休沐,有空就會去瞧瞧。

明湛在學子間的名聲不錯,尤其是在國子監,他登基後來過一回,先改善了國子監的食堂。原本國子監那食堂,罵聲一片,明湛拿了私房銀子,又命人另請了廚子,不說現在的飯菜多麼珍饈佳肴,起碼是中等水準,比些貧困學子家裏吃的絕對要好。

而且,便宜。

在外面吃一碗陽春麵的價錢,在國子監就可以吃上兩菜一湯。

吃人嘴短,這句話適用於任何對象。

向來以氣節示人的讀書人因此屢屢歌誦皇帝陛下的德政。

當然,也有許多明湛的作為並不被人接受,譬如,他在國子監外頭建了足球場。

現在不能叫足球場,叫蹴鞠場。

蹴鞠的歷史非常久遠,這年頭兒,人們也玩兒,只是國子監向來是極嚴肅的教育機構,你說你這麼拆房子闊地的就為了建個玩兒的地方,做孽喲。

明湛就這麼著在大臣心裏落下個“貪玩兒”的名聲,好在此人根本不在意名聲啥的,該幹嘛幹嘛。

這次來,明湛是為了給國子監的圖書館剪綵。

國子監的圖書館自然不能與他建在郊外的帝都圖書館相媲美,不過裏面仍然藏書不少。

明湛穿着龍袍,生怕不夠威風,途中照了N次鏡子,問“我夠不夠文雅夠不夠瀟洒?”也問了N次,直到阮鴻飛心煩,堵了他的嘴,明湛笑着摸摸唇角兒,這才美滋滋的安生下來。

阮鴻飛對於明湛的不實在又加深了一層體會,他與明湛認識八年了,想讓人親你就直接說唄。若是不好開口,也可以暗示一下。

明湛的暗示一般人卻很難聽懂。

按明湛的暗示,既然我夠文雅夠瀟洒,你得就有表示哈!可關鍵是,阮鴻飛只肯誇他文雅瀟洒,卻不肯的進一步的行動,這怎能叫向來熱情的明小伴滿意?何況,他暗示了N回,阮鴻飛才聽懂了,實在是默契不夠。

明湛摸着唇角兒,想着要如何琢磨個法子增強他與飛飛之間的默契。

尾光掃過明湛若有所思的蜜桃兒臉,阮鴻飛認真覺得,明小胖這樣詭異的性情,不但屢屢拿着肉麻當有趣,還喜歡十八彎的繞來繞去的講話,若非遇到自己,明小胖想要找個合拍的人,實在是難於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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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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