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公正

回到巨甸，天色已經晚了。

楊回和莊子菁帶着老爺子和袁潔以及經常跟在老爺子身邊那個姓芮的軍人出生的中年人一起在巨甸鎮上找了家酒店住下。

奔波勞頓一天，老爺子和身體不太好的袁潔都有些疲憊，所以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天剛亮，楊回就準備了早飯去酒店，沒想到老爺子已經已經起床，一個人在酒店的壩子裏慢慢打着太極。

“爺爺早，芮叔早。”莊子菁打招呼。

老爺子沒說話，繼續打太極，老芮刀刻般的臉上微微動了動，也許算是個回禮的微笑，不過楊回確實沒看出來。

莊子菁和袁潔睡的一個房間，楊回敲了門進去，兩人也已經醒了。

“想早點過來，又怕打擾了你們睡覺。不過我想爺爺一直有早起的習慣，所以我還是一大早就過來了。”楊回把裝好的稀飯盒子從一個像是工具箱一樣的鐵皮盒子裏拿出來放到桌上。配菜還是酸菜，只不過因為怕老爺子和袁潔吃不慣，所以又加了個外面買的榨菜。

莊子菁剛剛洗漱過，就歡快的跳了過來，聞了聞味：“好懷念啊。”

袁潔看着女兒微笑：“你啊，在家吃什麼都不香，原來是想這裏的飯菜了。”

楊回看莊子菁的目光免不了有些寵：“你在家的時候吃得多好，我這裏可就是稀飯配酸菜。”說完，她又朝着袁潔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這裏平時都吃得簡單，阿姨也要跟着委屈了。”

袁潔連忙搖頭：“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早上一碗粥剛好。”說完她看了看莊子菁：“子菁你去看看你爺爺活動完沒有，給他把飯菜你送過去。”

莊子菁答應着端了食盒出門，屋子裏就留下了袁潔和楊回。

“過來坐，跟阿姨說說話。”袁潔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沿。

“嗯。”楊回端着食盒坐了過去：“這裏早晚溫度低，也不像北方有暖氣，東西也冷得快，阿姨你先吃飯吧。”

袁潔笑着答應，拿了筷子端着粥喝了兩口：“你爺爺的脾氣有些怪，但他是個好人，就是有時候年齡大了，會認死理，可能沒有年輕人好說話。不過說到底，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有時候，你多擔待。”

楊回連連搖頭：“阿姨多慮了，在北京這些天都多虧你們照顧，爺爺也很照顧我，不會覺得不好說話。”

袁潔笑了笑，沒說什麼，又喝了幾口粥：“這酸菜確實挺好吃的，難怪子菁老是惦念着。”

楊回笑着說：“喜歡就好，我真怕你們過慣了精緻的生活，到了巨甸這邊不習慣。”

袁潔搖了搖頭，放下食盒，然後溫和的看着楊回：“我們家子菁這輩子受了不少苦，我沒什麼別的要求，你對她好些，不要讓她再吃苦就行。”

楊回的笑僵在臉上，袁潔這話似乎意義所指，楊回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袁潔笑了笑：“我雖然身體不好，但家裏發生的大小事情，我都是知道的。你不用和我那麼生分。子菁是個善良的孩子，怕我身體不好，怕刺激我，什麼都不敢給我說，但我是身體不好，不是眼睛不好。她爸爸和哥哥都在軍隊上，所以家裏的事情，都是她爺爺說了算，我基本上什麼都不管。但子菁是我的親生女兒，還失散了這麼多年，她的事兒，就是我的頭等大事兒，我當然要關注的。”

楊回終於明白過來袁潔的意思，不由得忍不住激動起來，她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平時能言善辯的嘴，到這會兒反倒笨了起來，到最後只說了一句：“我保證，一定會對子菁好的。”

袁潔點點頭：“女人要怎麼才算幸福？我雖然經常躺在床上，但自從子菁回來之後，我一直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我的婆婆嫁給子菁的爺爺，但因為她爺爺是部隊上的，年輕的時候組織上說往哪兒，就得往哪兒，也是聚少離多。婆婆過世的時候，才五十歲，一輩子雖然沒嫁錯人，但也沒過什麼好日子，我想這樣的生活，算不得幸福。我嫁給她爸爸，也算是嫁得很好，他上進，人品好，家世好，事業也好，而且對我也好，可是我身體不好。也算不得幸福。所以我想了很久，覺得女人的幸福其實很簡單，用一句老話說，就是健康的長相廝守。所以我並不在意你有沒有錢，也不在意你有沒有大的作為，因為我們家雖然算不上什麼豪門，但要讓子菁無憂無慮過一輩子還是沒有什麼壓力的。我和他爸爸都說好了，兒子在部隊上幹得不錯，不需要我們照料，女兒如果經濟上差一點，我們的家產可以全部給子菁。”

楊回認真的聽，心裏不由得生出感動，子菁的爸爸媽媽是真的愛她：“我和子菁都不是那種物質慾望強烈的人，我跟子菁聊過這個問題，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小富即安，所以我修修車，再做點兒別的，雖然沒法過什麼豪門生活，但是經濟上還是過得去的，阿姨您不用擔心。”

袁潔笑笑：“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儉樸的孩子。子菁也是個節約的孩子。所以其實這段時間我挺在意你的身體的，不過我看你身體也挺好，所以我對你挺滿意的，只要你對子菁好，子菁也喜歡和你在一起，我也沒什麼說的了。”

“謝謝阿姨。”

袁潔笑着點點頭，起了身：“子菁說你那邊修車挺忙的，要不你就早點回去，我待會兒也跟子菁過去看看。這也算是你們倆的一份事業啊。”

楊回也連忙跟着起了身，還伸手扶了袁潔一把：“挺臟挺亂的，不過呆在酒店也沒什麼意思，你可以過去跟客人聊聊天。”

兩人正說著話，莊子菁便從外面回來了：“爺爺打完了太極，飯也吃過了。說我們一起去鋪子上玩兒。”

“正好，阿姨也是這個意思。”楊回一邊說一邊收拾食盒：“你還沒吃飯，不過也差不多都涼了，就到店裏熱過再吃吧。”

隨後一行人從酒店出發往鋪子去，今天不是趕街天，街上並不算熱鬧，但一路上賣東西的人還是不停的跟楊回打招呼。

回到鋪子上，已經有人來修車。楊回讓和媽媽把稀飯熱熱給子菁吃，然後在鋪子外面點了火盆，讓老爺子和袁潔坐着烤火，然後她自己則跟客人打了招呼問了問情況就捲起袖子開始修車。莊子菁倒是已經配合得熟門熟路，已經能準確的給楊回遞工具了。

摩托車包裝箱上拆下來的木條子上倒了些廢機油，火盆里的火便很快燃得旺了起來。袁潔的目光掃過長街，然後投向圍繞着鎮子的群山，遠處的山峰上似乎有不少積雪，白茫茫的，一條雲則悠閑的飄在半山腰：“爸，你看這個地方，還真是漂亮。”

老爺子順着袁潔的目光看了看山：“嘿，我年輕的時候祖國大江南北何處不是風景，現在倒好，看着藍天白雲就覺得美了。”

“這是個變化的世界。”袁潔緩緩說：“有些事情在變壞，有些事情在變好，我們總要不停的去適應。”

老爺子看了看袁潔：“你喜歡這裏的話，就在這裏多呆一段時間吧，空氣好，也許你身體也會好些。”

“我也是這樣想的，爸年齡大了，在這樣的地方多獃獃也挺好的。藍天白雲，群山環繞，沒有什麼凡務，就只管烤着火倆聊天，看孩子們做做事兒，我挺滿足的。”袁潔又把目光放在了楊回和莊子菁的身上，此時的楊回已經滿手油污，莊子菁遞工具的手上也有些發黑。

老爺子也朝這邊看過來，到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嘆了口氣。

“C大的事兒和亞希集團的事兒，我知道爸您費了不少心思，這些事兒我原本也不管的，但關係到我的女兒……您知道，這些年她就是我全部的牽挂，所以她的事兒，我還是很在意的。”

老爺子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兒媳婦。亞希和C大的事兒自己並沒有跟她說，如今她主動說起來，自然也說明她在家裏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管：“她沒有答應。”

袁潔哦了一聲，點點頭：“那就好。”

“好？”老爺子揚了揚眉，有些不解。

袁潔笑了笑：“我不希望她們有什麼變動。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知道您是希望楊回選擇更好的前程，遇到更多的誘惑，然後做出另外的選擇，這是對她們愛情的試探。但是愛情本身就不應該被試探，愛情是應該被信任的。我們不應該成為她們的阻礙，或者成為導致她們做出另外選擇的誘惑。爸您知道為什麼同性分手的概率比異性分手的概率要大嗎？”

“因為同性本來就是不對的。”老爺子肯定的說。

袁潔搖了搖頭：“不，那只是因為同性受到家庭和社會更多的壓力，分手未必是出自本心，而是對這個世界的壓力屈服，而異性則被道德、家庭、法律約束，讓異性結婚之後如果感情不和的話，也要考慮離婚的影響。不過即使這樣，現在離婚率也是居高不下。所以，爸，我認為您的方法就是在給她們壓力，引導她們分離，你想用這種方法考驗她們。而在我看來，我們應該承認她們，讓她們堂堂正正的生活在我們中間，受到我們的保護，我想，這樣的結果應該會更長久。我的女兒也更容易一直幸福下去。”

老爺子的臉有些發黑：“你怎麼也跟着糊塗？！興義知道這件事兒嗎？”

“前兩天我已經給他通過電話。”

“他也這麼認為？”

“他和您的看法一樣，但我跟他說了我的看法，他表示同意。”

“你們都瘋了！就算寵着子菁，但這種事情能讓她這樣隨心所欲嗎？你們就不怕這是在害她？”老爺子的聲音有些嚴厲。

袁潔連忙笑着說：“爸您別生氣。對這件事我們都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我想，要讓您接受楊回不是我說了算，子菁也不能讓您真心接受她，也許能讓您接受她的只有她自己。我站在子菁媽媽的角度，只是希望您不要太有偏見，我想請您從看待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楊回，這樣也許會更加公正。”

“我當然會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