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等一夜,我還一生
喬楚一把抓住秦玉踹過來的腳,向後一扯,一個標準的一字馬,順便還在秦玉臉上親了一口。
對於喬楚對秦玉的調戲,曹宣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矮油我的大將軍啊!”
秦玉被喬楚竊了香,皺着眉,狠狠地在臉上一擦,惡狠狠的看着喬楚。
“曹宣!你給本將把嘴閉上!”
曹宣剛要脫口而出的小祖宗三個字,頓時噎在喉中,兩隻手狠狠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在出聲,卻仍然緊張兮兮的一步一行跟着二人身邊。臉上痛苦的表情,就如同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秦玉被喬楚抓住腳,嘴角邪邪的一勾,一指指向喬楚腰間,喬楚頓時鬆開秦玉的腳。秦玉卻就勢旋身,另一隻腳一腳踹向喬楚胸口。
喬楚硬生生的接下這一腳,躲也未躲,承受了秦玉這一腳,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秦玉卻是不甘心的上前如同方才一般,痞里痞氣的一腳踩在喬楚的椅子上。
“別以為你讓着本將,本將就會不記得今日之事!終有一日,本將會名正言順的打敗你!”
秦玉居高臨下的看着喬楚,抬手握拳與腦側,伸出拇指痞氣十足。
“還有,老子是在上的!”
秦玉一揮衣擺,甩袖而走,留下喬楚滿眼含笑,曹宣則是滿頭的大漢緊張的看着秦玉離去的背影感嘆,這小皇孫的脾氣,還是不要像大將軍的好。
一夜好夢,秦玉早早的便派了華景收拾好行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秦玉便拿着承影牽着雲風悄聲無息的獨自一人踏上了回長安的路。
秦玉騎在馬上,行至遠處,回頭望了一眼喬楚的大帳,嘴角勾起一絲得逞的笑意。難得昨夜喬楚那妖人識相,沒有潛進她的大帳騷擾她!待妖人一覺醒來,她已經出了扶越,到明川城了。
秦玉的身影慢慢在黑夜中形成一個模糊的小點,最後消失不見。夜涼如水,秦玉深深地吸了一口遠離大帳的空氣,就像是關在籠中的小鳥終於又飛在天空一般的自在的味道。
沒有了喬妖人,連空氣都變得如此清新。秦玉伸手拍了拍包袱里的肥狐狸的小腦袋,看了看不遠處的明川城。
“蠢狐狸,天亮了,我們進城去吃個包子再趕路。”
誰知蠢狐狸突然跳出包袱,向著城門奔去。秦玉定睛一看,來來往往的城門前,竟是有一白衣男子位於馬上,腰間挎着寶劍,坐下寶馬良駒,威風颯颯,鳳眸凌冽,手中卻拿着一串糖葫蘆。
秦玉第一次發現,小狐狸竟然有如此矯健的身形,竟是一個眨眼間便已經跳進那男子的懷中。秦玉咬唇扶額,那小狐狸似是看見親人一般在那男子懷中蹭了蹭,放着光的葡萄眼,卻是死死地盯着那串糖葫蘆。
看見那男子得意的笑容,秦玉只想調轉馬頭便跑。只是看見那男子一副我就等你落荒而逃的樣子,她卻只能硬着頭皮策馬上前。
妖人一定是屬狗的!
“阿玉,本宮等你多時了。”
喬楚將糖葫蘆遞給秦玉,完全不顧小狐狸的垂涎欲滴,肥胖的爪子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似乎糖葫蘆已經粘住了他的眼睛。
秦玉嫌棄的看了一眼糖葫蘆,實在無法將喬楚與糖葫蘆聯繫在一起。一副生人勿近一本正經的臉,手裏卻拿着一串小娃娃才吵着要的糖葫蘆,哦,對,還有一隻蠢狐狸垂涎。
“喬妖人!你是屬狗的嗎?”
喬楚蒙住小狐狸的眼睛,免得他的口水落在自己的衣衫上。
“阿玉這話從何說起?明明是本宮在前,阿玉在後,是本宮在此巧遇阿玉。若是細究起來,屬狗的,也應是阿玉才是。”
聽喬楚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有那麼一刻,秦玉覺得喬楚是夜恆附身。
她本是逆向思維,她猜測,喬楚發現她跑了,定然會追來。明川城,正是通往長安的大路。而站在喬楚的角度想,她定然會知道喬楚會來追她,定然會放棄明川城而迂迴長安。正是如此,她來明川城才正會與喬楚錯過。
她萬般沒想到,喬楚正是利用了她的這個心理,而偏偏選擇了明川城!
“喬楚!”
喬楚無視秦玉的怒氣,將糖葫蘆重新遞給秦玉。
“阿玉,糖葫蘆。”
喬楚那糊弄小孩子的表情,竟是讓秦玉頓時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哪裏還記得他做了些什麼。卻偏偏傲嬌是的撇過頭不去看他,心裏卻因為這糖葫蘆有些美滋滋的,儘管那只是一個糖葫蘆而已,只是那送糖葫蘆的人,是喬楚。
“小孩子的東西,本將才不會要。”
喬楚寵溺的看着秦玉笑,她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儘管她是威震六國的大將軍,儘管她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他都想把她當做孩子一樣寵着,愛着。
在他眼裏,她不是統帥萬軍的大將軍,她只是一個小女子。她可以專一的讓人吃驚,也可以花心的令人害怕。她就是她,她只是秦玉。
喬楚駕馬行至秦玉身側,抓住秦玉的手,強行將糖葫蘆放在她手中。
“那個小女孩陪着老父親一起賣糖葫蘆,看着那小女孩,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的你。”
沒有人知道,喬楚為什麼會愛上秦玉,那時候,秦玉長的再漂亮,也不過是個牙都沒長全的黃毛丫頭。而喬楚,就是那樣,不可自拔的愛上了這個牙都沒長全的黃毛丫頭。
初見秦玉那年,秦玉放兩歲之齡,那是一個雪夜,秦玉整個人如陶瓷娃娃一般裹在粉色的披風裏,帽兜毛茸茸的絨毛將秦玉精緻的小臉包裹住。
那年,他也不過二六之齡,多年不在京中,看見秦玉,也不過是如同其他女娃一般。並沒有因為她的精緻可愛而多看上兩眼,就連聽說她是大將軍夫人在戰地生出的女娃時也你沒有抬頭看那麼一看。
在沒有遇見秦玉以前,他從不苟言笑,看什麼都是不屑入眼的。他的冷酷無情之名傳遍皇城,即便尚未成年,手段殘忍卻讓人不敢靠近。
少年太子,智多近妖,卻也如妖一般,視人命如草芥。他總是冷眼看着周圍的一切,生人勿近。那時的他,即便年少,卻讓人膽寒。
他車架所過之處,無不讓人顫抖,他座下的如陰兵般殘忍嗜血的千翼衛,是長安多少人的噩夢。
直到遇見了秦玉,一切都變了。
曾經,他活在地獄,陰冷昏暗。而秦玉,就是照射進地獄的那一縷光,是他的救贖。
那年初見秦玉,是冊立太子的晚宴,秦玉同秦父一同歸京。那是一個飄着雪的夜,他就與秦玉那樣不期而然的相遇了。
她站在御花園的荷花池旁,如同一隻迷路的羔羊,可憐兮兮的站在大雪中。園中無人,只有她一人迎風而立。雪落在她嬌小的身子上,總讓他有一種,要把她掩埋的錯覺。
“你就是喬楚?”
小鬼很機靈,發現了遠處假山旁的他,雪中,她凍着通紅的小臉遠遠地望着她,甜膩的聲音說出來如雪一般軟綿。
你就是喬楚嗎?
這是秦玉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他至今都刻在腦海中,如果可以,他多想重回那年,他定會回答她。
是,我就是喬楚。
可惜,回不去,他只是冷眼的看着這個嬌嫩的孩子,不知是誰家的千金。而對此,他沒有一絲興趣。
他冷眼看了看那孩子,如同看到阿貓阿狗一般,轉身便走。
“你是回大殿嗎?我走丟了,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那孩子的聲音,帶着一絲的委屈,軟綿綿的聲音,竟讓他冷硬的心生出一絲惻隱,而然,卻並不多。
彼時,他並不知道,她哪裏是走丟了,她不過是厭煩了大殿上的紛擾,特意在此尋個安靜。
他仍舊抬腳離去,那孩子卻是緊緊地追在他的後面,嘭的一聲,聽聲音,是摔倒在了雪中。而他,卻向來是不懂疼惜為何物之人。
那孩子跌倒,卻不哭不鬧,繼續追在他後面。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是聽不見嗎?”
他走的並不快,覺得衣袍一沉,低頭看去,卻是那小傢伙緊緊地拽着自己的衣擺,抬着頭看着他。
他不得不承認,這孩子有一雙頂漂亮的眼,純凈的如山中的幽泉,亮的如夜空明星。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娃娃,至少,在他見過的孩子當中,是最漂亮的存在。
但這,打動不了他。
一揮衣袍,那小傢伙頓時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角所見出,只看見那小鬼爬起來吃痛的拍了拍屁股,再次向他追去。
“你不會聽不見也不會說話吧。”
他清楚的聽見,她說完這句話后,嘟囔了一聲可憐。
“放肆!”
他站住,冷眼看着她。平日裏便是朝中大臣見了他這般兇殘的目光也會退卻,而她卻驚奇的看着他,沒有一絲畏懼。
“你原來會說話!”
他冷笑一聲,轉身便走,她卻小跑的跟在他身邊。
“你長的可真漂亮,你一定是喬楚對不對?你是要去大殿嗎?我迷路了,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突然覺得,這個小鬼有些聒噪,粘人的聒噪!
現在想來,秦玉這般嫌棄他聒噪,也是有所依據的。
“本宮不回大殿,你也勿在跟着本宮!”
小傢伙果然不再跟了,只是失落的哦了一聲,就在他心裏莫名的有了一些放鬆后,小鬼竟又追了上來。
“你是太子,你定然也是要去鳳凰台的是不是?那我在這裏等你。”
那一刻他突然想笑,鳳凰台上的大殿,鳳凰台高百丈,尋着宮中最高的宮殿走,便是鳳凰台。這小鬼,定是被風吹傻了腦子。
後來他才知道,被風吹傻了腦子的,原來是他。
“你若要等,就等便是了。”
他鬼使神差的說出這樣一句話,從此,就像是啟動了他與秦玉緣分的咒術,一發不可自拔。
他轉身離去,小鬼在後面喊着。
“你要記得啊,我在這裏等你。”
他不屑的嗤笑一聲,轉身,便已經忘卻那個說著要等他的孩子。
太子東宮,銀碳燒的火旺,整個東宮暖洋洋的讓人覺察不出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太子,他本是不屑這個位置的。
卧倒在美人榻上,合目淺眠,大殿的晚宴,就讓他們等着便罷。他捏着顆蜜餞放在嘴中,等着?突然想起那雪中喊着等他的孩子。
嗤笑的搖了搖頭,一個二歲孩童,此時不知會被哪個嬤嬤發現帶回大殿。此話,怎能當真?世人所言向來虛假,唯利是圖。那孩子,此刻已經躲在母親的懷中撒嬌了吧。
淺眠,夢醒,他起身去大殿。本不應去御花園,腦海中卻浮現那張凍得通紅的小臉,腳下鬼使神差的就向御花園走去。不知為何,竟想要看看,那裏,是否還有那孩子的身影。
他站在迴廊下,哪裏還有那孩子的影子?不禁苦笑,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特特的繞過來看那孩子。
那小鬼不過二三歲的孩童,這雪夜風寒,又怎會傻傻的等他一個時辰?
“喬楚!”
他剛要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那孩子有些顫抖的聲音。不知為何,那一刻,他的心一緊,迅速的轉頭看向那孩子。
荷花池旁,那孩子蹲在那裏,小小的一團,身上被雪覆蓋,遠遠地看着,竟是與雪融在一起。此刻她抬着小臉,瑟瑟的看着自己。
那一刻是什麼心情呢?是驚奇?換歡喜?他沒想到,那孩子竟真的在這裏等他。是誰家的孩子,竟是放任在雪夜一個時辰之久而不來尋?是誰家的孩子,竟是在這凍得瑟瑟發抖而不哭不鬧。
她才多大一點?蹲在那裏就像是個雪糰子。
而就是那個雪糰子,似乎如銀碳一樣,剎那間暖了他的心。為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看見那孩子的一剎那,他竟然笑了,竟然,擔憂了。
那是一種期待而又意料之外的驚喜。
“你為什麼還在這裏?”
他緊走了幾步上前,低頭看着仍舊縮在那裏的小鬼。身上抑制不住的發抖,小臉凍得發紫。身上全都是落雪,長長的睫毛上,甚至掛了冰霜,小手僵硬的互相搓着,放在口中呵着氣。
“我在等你啊。”
我在等你啊,這是多麼美妙的字眼。
他出生后,便被師傅抱走,從不知親情為何物,情為何物。懂事後,更是歷經了血腥的浸染,他生存的地方,沒有信任,也沒有等待。
他突然覺得,這個小鬼,真是可愛。
“你腦子是不是被風吹傻了!”
小鬼呵了呵氣,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說過在這裏等你,就算你今晚不來,我也會等下去。你看,我不是等到了?”
小鬼呵呵的笑着,清脆的笑聲,是他這輩子聽到過最美妙的聲音。小鬼的笑容,是他這輩子,看見過最美妙的存在。
他只覺得,心裏有些酸澀,彼時,他還不知道,那暖流,便是感動。
傲嬌的他,很想把小鬼抱在懷裏,為她驅走嚴寒。卻習慣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態度,只冷冷的看着小傢伙。
“走吧,去大殿。”
小傢伙甜甜的笑着,對着他狠狠地點了點頭,小小的身子剛要站起來,卻已經蹲的太久凍的太久腿腳不聽使喚,身子一傾,便要向後倒去。
“啊!”
小傢伙輕喚一聲,他發覺不妥,伸手便去捉小傢伙。雖是冬日,但是御花園的荷花池卻只上了薄薄的一層冰,小傢伙倒下去,未必不會砸破冰面,落入水中。
小傢伙凍了一個多時辰,冬日池水冰冷入骨,倘若掉下去,看小傢伙嬌弱的如瓷娃娃一般,未必還有命。
他擔憂的去抓小傢伙的手,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害怕,什麼叫心驚,什麼叫擔憂。
豈料,手還未觸及小傢伙,小傢伙卻向他撲來。他對小傢伙完全沒有防備,只有滿心的擔憂,哪裏會想到,這羔羊一般的小傢伙,實則是一匹隱藏着的小狼崽。
只覺得腰間小傢伙在自己身上一點,防備不及,身子一麻,全身剎那間動彈不得。而他整個身子前傾與抓小傢伙,小傢伙手上一點,腳上一用力,自己整個人都跌進荷花池中。
噗通一聲,身子健壯卻是動彈不得他,就這麼砸破冰面,落入了冰冷刺骨的荷花池中。池水入骨,他的心卻感覺不到冷。
她的手法留了情面,只是剎那間失去知覺而已,落入水的那一瞬間那已經恢復自如。他破水而出,以他當時的內力,這冰冷的池水還算不得什麼,卻是詫異自己會被這個一點內力武功都沒有的小丫頭擺了一道。
小丫頭站在池邊,距他有一段距離,看樣子還是時刻防備着他會不會突然偷襲報復她。
“這是對你讓我久等的懲罰,你記住,我叫秦玉!以後不要再讓我等你!”
小丫頭傲慢的仰着頭,雖然聲音有些顫抖,身子也在瑟瑟,但是那糯糯的聲音聽起來卻氣勢十足。
秦玉,秦姓。
那一刻,他知道,這小丫頭,便是秦大將軍戰場生下來的女娃,飲着狼奶長得的孩子。看着小秦玉糯糯的聲音說著與她年紀不符的狠話,身上的氣勢,卻真如蒼狼一般。
他在池中久久沒有上來,看着小秦玉漸漸遠去的背影,那明明就是大殿的方向。他突然笑了起來,整顆心都好像粘在了那已經成了一個小小的點的身影。
她說,以後不要再讓我等你。
不知為何,那時,他很興奮,他在心底默默發誓。
今夜你等我一個時辰,我便用一生來等你!
而後,大殿之上,他時刻含笑看着那小小的一個小人。大將軍之女便是大將軍之女,不似其他孩童一樣躲在母親的懷中撒嬌。而是像個小大人一樣正襟危坐,甚至,偷偷飲酒。
一杯飲下,臉上已經爬上緋色,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也不時挑釁的看着他。
一舞鳳凰游畢,卻見小秦玉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指着他便說。
喬楚,你且等我,等我長大后,必嫁給你。
喬楚,你且等我,我必為你馬踏天下,以江山做嫁,與你為妻。
秦玉隨着喬楚的目光看去,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那小女孩也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便跟在父親身邊一同奔走去街頭巷尾。
那小女孩穿着一條粉色的小裙子,跟在父親身邊,目光卻有着不同於年紀的堅定。
聽了喬楚的話,一時間竟是也想到了初見喬楚那年的場景。歲月是把殺豬刀,往事都隨風。當年的喬楚,明明是惜字如金,冷傲無情。怎地如今被時光摧殘成了這幅摸?與她鬥嘴是常事,耍賤犯蠢也偶爾上演,最重要的事,他整個人就像是狗皮膏藥一般粘着她!
不禁向上天感嘆,當年那個不願意搭理人的小面癱去了哪裏?
“阿玉,吃糖葫蘆吧。”
秦玉回頭看着喬楚寵溺的笑,竟是也笑了出來,伸手接過糖葫蘆。
不過,她喜歡這樣的喬楚!這對她一人特殊的喬楚!
喬楚的溫柔,喬楚的笑。喬楚的蠢,喬楚的賤。喬楚的吃醋,喬楚的佔有。喬楚的粘人,喬楚的寵溺,喬楚的柔情,喬楚的一切,都是她的專屬,只為她一人展現。
小狐狸嚶嚶的叫着,兩隻小爪子扒着喬楚的手,秦玉便在小狐狸怒視自己的眼神下,得意的竟糖葫蘆塞進嘴裏,囂張的對着小狐狸挑了挑眉。
秦玉一襲白衣,腰間一塊紫玉環佩,頭髮高高的束起,騎在馬上,瀟洒帥氣,腰間跨着寶劍,腰背挺得筆直。卻是一臉張狂而又幼稚的對着個狐狸挑着眉,手裏還拿着一串糖葫蘆。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覺得違和。
“喬淵七月初七大婚,先下放六月初,聽聞過幾日就是鳳翔城五年一度的武林大會,甄選武林盟主,阿玉有沒有興趣去湊個熱鬧呢?”
武林大會一時秦玉自然知曉,自她入江湖起,江湖中的武林盟主便一直都是位於鳳翔城天蒼山上的青城一派。
青城天下幽,青城派是道家一派,掌門清風子道術丹法極高,武功更高。青城派的武功,清風子已經練致萬化歸一,一歸虛無的境界。也就是青城派所說的決中決,守無致虛。
秦玉不知道喬楚堂堂一個太子怎麼會關注此事,卻是很樂意到那鳳翔城轉一轉。這武林大會熱鬧至極,可以看到各大門派,便是連邪教都有參與,武功各路不同,大開眼界。
今年的妙天機兵器譜,前十已經折損,這排名,就要從這重新排名了。
她只有幸參加過一次,這次本以為要錯過,卻不曾想,竟有機會再去湊湊熱鬧。
秦玉將糖葫蘆遞到喬楚面前,對於這個甜食性動物,她覺得喬楚不會放過,果然,喬楚很自覺的就着秦玉手,一邊阻止着近似瘋狂的小狐狸,一邊咬了一顆糖葫蘆。
秦玉滿意的笑着,望着城門的人越來越多。
“自然是有興趣。”
二人一狐,一路行至鳳翔城,對於武林大會,秦玉期待的很。
三日後,鳳翔城。
秦玉牽着馬,一身淡藍色衣衫,腰間一塊鑲金白玉環佩,一手搖着一柄金絲摺扇,瀟洒不羈。而喬楚,一襲悶騷的月白色長衫,沒有一絲裝飾,頭髮簡單的束着,霸氣與妖媚結合,卻更加迷人。
“喬楚,你師傅可就是雲意老仙?”
雲意老仙是江湖中人,雖然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但是江湖是什麼?一入江湖,終身江湖。即便他已經歸隱,終究是江湖人。
朝堂與江湖向來楚河漢界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喬楚雖然是太子,卻是半個江湖人。如此,他對江湖之事感興趣,也說得過去。
誰知喬楚坐在馬上,扶着懷裏的小狐狸的腦袋,秦玉只覺得,他好像才是小狐狸的主人才對。
“非也,雲意老仙不過對喬楚有救命之恩,卻非喬楚之師。”
秦玉轉過頭抬頭去看他,略微有些詫異。喬楚是雲意老仙帶走的,世人自然而然認為,喬楚便是師從雲意老仙。
雲意老仙此人,秦玉並不熟悉,她如江湖時,雲意老仙已經不知所蹤,據說,已經仙逝。而雲意老仙的記載,也不過寥寥。遂意,她根本不知雲意老仙的武功有多高,高到,已經無人知曉他的武功的境界。
也正是因為如此,喬楚的武功深不可測,也是必然之事。
卻不曾想,雲意老仙,竟然不是喬楚的師傅。
“我的師傅,叫冥閻,已經死了,死在我手上。”
喬楚的聲音淡淡的,但是秦玉卻聽出喬楚聲音中的殺氣。秦玉看着他,他的臉變得冷峻,眉心緊皺,目光也變得陰冷。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願意想起什麼事情一般。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喬楚親自動手,殺了自己的師傅?喬楚是太子啊,一個太子,究竟歷經了什麼?抑或說,當年的皇后發生了什麼?
喬楚孝禮有加,平日裏對皇后與明宣帝,雖然不熱情,卻是盡孝盡到。但是,她卻感受不到愛。皇后如此,明宣帝如此,便是喬楚,也如此。
喬楚不再言語,秦玉也不再多問,她與喬楚的方式一向如此,對於他的過去,她一向願意等,等他什麼時候願意對她說為止。
冥閻,秦玉隱約覺得這個名字小時候似乎在哪裏聽過見過,只是當時沒有在意,時間也有些遠久。此時卻想不起來,從哪裏聽說,在哪裏見過。
而在江湖上,似是從沒有聽過這一號名字。
秦玉雖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門尊主,但是與喬楚在一起,卻還是不想暴露自己這個身份。這個身份,是她的退路,若是有天朝堂容不下她,便不再有秦玉,只有逍遙子。
而喬楚,只不過有個江湖中無人知曉的師傅,並不是什麼名門大派。遂以,兩人一路行至天蒼山,也只是被人當做來長見識的名門公子。即便入了青城派,也沒有受到清風子的親自招待,而是被小道士引進了客房。
午飯時分,秦玉與喬楚一身華麗,秦玉一柄金絲摺扇在手中搖出花來。各大江湖豪傑,不論出身名門還是江湖草莽,都來到大廳用膳。有些身份的被請進大廳,弟子則派在露天的庭院,浩浩蕩蕩的排了好遠出去。
而秦玉與喬楚,憑着一身富麗堂皇的衣着打扮,則是被當做名門公子被請進了大廳。畢竟沒有道出門派,秦玉與喬楚則是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裏,如此,也正隨了兩人的願。不張揚,不引人注意,才能更好的看戲,而非成為戲子。
秦玉一手伏在桌子上,一手拿着金絲摺扇闊氣的扇着,目光桀驁的看着主座上的男子,青城派掌門,清風子。
此人一副仙風道骨,正氣風範,蟬聯多屆武林盟主之位。不知是道家修鍊之道的緣故,還是保養的好,清風子年過六旬,卻沒有一根白髮,看着便如同而立之年一般。
清風子手中拿着拂塵,一身道服,行路好似一陣風,可見輕功定然不錯。上一屆的武林大會她曾經見識過清風子出手,那是她還尚幼,卻看得出來,清風子的武功高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不愧是青城派最出色的掌門。
“各位遠道而來,清風子若是招待不周,也請各位江湖豪傑見諒。”
清風子語氣就如同一位和藹的老人,語氣謙恭,禮數周全,看不出半點武林盟主的囂張。老成在在的樣子,倒是真有一點前世電視劇里的太上老君的風範。
“清風道長客氣,畢竟大家是奔着武林盟主的位置來的,而不是為了天蒼山的伙食。”
說話的,是一位草莽大漢,遠離主座,身上穿的虎皮,手中拿着大刀,看着倒像是獵戶。幾位名門掌門起初還與清風子客套兩句,此大漢一出,卻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肆無忌憚了。
“聽說今年妙天機妙先生也來了。”
說話的是坐在首席位置的一位留着山羊鬍的男子,四十有餘,一副老神在在的高傲模樣。看着誰都是不屑的模樣,卻偏生要做出一副平和的樣子。
“沒錯,聽聞妙天機兵器譜排名今年要大改了。”
喬楚抱着小狐狸,目光專註在桌上一盤甜食上,好似周遭什麼都不重要,只有那一盤甜食才能入他的眼。
“那人是誰?”
秦玉本來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來我往,裝模作樣。卻沒想到喬楚看着全世界只有一盤甜食,卻耳聽着八方,眼觀着六路。
秦玉搖着金絲摺扇,輕哼一聲。
“最初說話的那個山羊鬍,是衡岳掌門酈溫,年輕的時候本是上一任衡岳掌門的三弟子。這衡山掌門本不是傳位與他,而是大弟子。卻是被酈溫陷害而死,便是那上一任衡岳掌門,也是在閉關之時,被酈溫所害而走火入魔。”
這十一大掌門中,秦玉最不屑的便是衡岳掌門酈溫。
“此人最是偽君子一個,十足的陰險小人。”
秦玉啪的一聲將金絲摺扇合上,在手上挽了一個花,換了個手覆在桌上,金絲摺扇一指。
“另一個是崆峒派掌門仇懷,他呢,資質平平,卻是勝在用功。除了武痴一個,到也算是江湖中最與世無爭的一個。”
“區區半年,妙天機兵器譜排名連損幾元高手,先是瑤鳳扇出世,天下第一刀風無痕敗在瑤鳳扇下而失蹤,接着是那採花公子花夜笑,也一夜之間在江湖之中失了蹤跡。”
秦玉含笑看着峨眉掌門段慈師太,這段慈師太長相美艷,年紀雖然不下,卻仍是風韻猶存,秦玉還曾一度可惜了這美人做了尼姑。卻對着段慈師太生不出好感,總覺得她太過孤傲,武功一點也不像她的名字那樣仁慈,總讓她想到金庸小說裏面的滅絕師太。
長相也是如此美貌,四十有餘,如今,看她的言談舉止,更是越看越像。段慈,斷慈,難道她的封號便是斷了仁慈的意思?
“段慈師太說的不錯,不僅如此,便是妙天機排行第七的高手千羽千葉,第四的高手鬼谷夫婦,也都相繼失了性命。”
秦玉聽了這話細微的想了想,嗯,好像這些人,都是折損在了她的手上,真是罪過。
“各位,今年武林大會,不知妙天機妙先生會來親自觀看重派兵器譜排名,便是那向來神秘的唐門尊主也會駕臨。”
清風子此話一出,有瞬間的安靜,幾位掌門相互看了一眼,繼而轉向清風子。
“可是唐門尊主逍遙子?”
清風子含笑點了點頭,看向酈溫。
“正是。”
“這世間,還有幾個唐門尊主,自然便是那逍遙子了。”
段慈師太唯一讓秦玉看的上的地方,便是她也看不上酈溫,便是連說話都有些爭鋒相對,練槍帶刺。
酈溫被段慈師太不屑的諷刺了一句,卻只是保持謙謙掌門看着段慈師太無奈的嘆了口氣,眼神卻充滿了惱怒。
“上一次的武林大會,怎麼也不會想到,那麼一個小丫頭,竟然是唐門的尊主。”
“逍遙子面帶銀質面具,身邊護法圍繞,怎會看不出。”
酈溫又被段慈師太嗆了一句,這次卻有些惱羞成怒,目光直直的看着段慈師太。
“段慈師太,你……”
“給位掌門稍安勿躁,貧道還未說完,今年的武林大會,不知妙天機與逍遙子會駕臨,便是連一向隱世的少林寺方丈無心方丈,也會來參加。”
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江湖上都說,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的武功出神入化,少林地方武功,便是秦玉至今也有未參透的。
只是自從九年前,少林寺新任掌門上任之後,少林便不再參加武林大會。甚至整個少林寺都不再參與江湖之事,如同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一般。
而今,可算是重出江湖?
秦玉啪的一聲將金絲摺扇打開,瀟洒的搖了搖。若是少林參與武林大會,怕是這武林盟主,便不是清風子而是無心方丈了。
秦玉搖頭含笑着,她對這位無心方丈真是好奇的很,而這位無心方丈也神秘的很。她自入江湖起,便沒有見過這位無心方丈。而這位無心方丈,似乎也沒有什麼歷史,自幼是棄兒,被前一任少林方丈撫養長大。
佛學深淵,佛緣深厚,資質極高,如釋迦牟尼轉世。九歲之齡就已經打敗了少林十八銅人,如藏經閣鑽研佛法,立志普度眾生。
一輩子都在少林寺禮佛,與佛相伴,年紀二十有餘,是少林寺歷代最年輕的方丈,所做善事無數。
秦玉每次想要見他一見的時候,要麼是他在閉關,要麼就推脫說佛緣不到,不見。總之,秦玉對這個近乎有些熟悉的神秘人,甚是好奇。
或者說,這個人稱佛祖座下燈芯的無心方丈,對她有着濃厚的吸引力。
“無心方丈也會來?”
這半天沒有說話,說出來的話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邋遢男子,便是丐幫幫主任平川。這任平川的打狗棒法還不如她,但是卻是有着一個會算計的腦袋,整個丐幫在他的手上也算逐漸走向鼎盛。
只不過每次看見任平川,秦玉總覺得他應該是個溫文有禮的公子哥,而不是和一群乞丐混在一起的丐幫幫主。
看到任平川,秦玉到想起一個人,姜國燕王,夜恆。
當時在樓蘭之際,她的消息被隔絕,便是這乞丐幫着傳遞的消息。也不知那是真的乞丐,還是偽裝的乞丐。
她曾悄悄傳遞消息給唐門,今年的武林大會,唐門自然是要參加的。她想着,那隱藏在幕後的樓蘭高手,既然能驅使武林高手,是否,會在武林大會露面?
“少林寺無心方丈到。”
正思量着,門外傳到底氣十足的一聲通報。
大廳之外,正襟走進一個男子,那男子手拿一串佛珠,一身潔白神聖的袈裟。秦玉本是一手執扇一手執杯,好奇的看向那人,卻在看清那人容貌之時,震驚萬分。
啪的一聲,手中的杯子應聲而裂,便是手中的摺扇也掉在了地上。
“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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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和尚動情,最是禁慾,這是真的假的?雖然無心方丈更讓我想起無心法師,(桃心眼,有看過無心法師的小妖精嗎?我是粉哦)本來想換個名字,但是思量想去,對於一個禁慾的和尚來說,對於以後的情節來說,我覺得還是這個名字比較搭